文锦翁主府早就备好的产房里, 苏碧曦被芷晴扶着, 艰难地在廊庑上走着。
每走一步,她都要大大地喘一口气, 手掌轻抚肚子里不断翻滚的孩子, 忍下每一步如同踩在刀山上的痛,跟每被第一脚,都恨不得剖开自己肚腹的冲动。
腰、臀部、脚后跟,腹部……..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在痛。
排山倒海的痛楚不断从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袭来, 一波接着一波,延绵不绝。
“娘娘, 殿下下坠的位置还不对,娘娘还得再走几步。”伺候的赵医女搀着苏碧曦, 伸手确认了苏碧曦腹中胎儿的状况, 再次出声道。
赵医女跟几位医女早早就来到了翁主府,专门伺候苏碧曦生产。
苏碧曦跟她们相处过一段时日, 性情温和,处事公允,待人有礼,并且吩咐过有话直说, 不用顾忌太多。几位医女并不惧怕说实话,会得罪皇后殿下。
皇后殿下骨架小,加上先天胞宫过小, 又受过寒症, 不仅不易有孕, 有孕之后坐胎不易,生产也必定艰难。
这样的妇人,若是放在贫苦人家,恐怕连有孕都不能,谈何生产艰难。即便是不幸中的万幸,妇人能够有孕,熬到生产,必然是十死无生。
她们伺候皇后临盆,几乎等于是把性命系在了不可捉摸的运气之上。只有撞了大运,她们方能保下命来。
苏碧曦很清楚自己的身体。
她在遇见刘彻以后,就极力调养,费尽了心思,却收效甚微。
冥冥之中,她跟刘彻的子嗣,她自己的身体,规则容不得她用超出此间的手段来做些什么。
苏碧曦甚至已经做好了此生没有子嗣的准备。
“我生产之时,浑身剧痛,思绪不清。你们自可大声提醒,不必顾虑。”苏碧曦的脸上全是冷汗,芷晴不断给她擦拭汗水,一边还要护住她不要跌倒。
“女郎,医女们自是知晓女郎的苦心。女郎少说些话,多省些气力吧。”
苏碧曦语声颤抖,抓着芷晴的手用足了力气,看向一旁不停忙碌的使女们,“阿豆,你在做什么?”
阿豆正在又一次查看苏碧曦生产要用的棉布绢帕,剪子,水盆等物,听见苏碧曦的话,将手上的糖水鸡蛋尝了一口,待过了一会儿,才将白瓷碗端过去,亲手喂苏碧曦,“女郎,多少用一点,好有些气力。”
“那么多人查看过的吃食,你还自己尝一遍,莫不是自己也馋了?”芷晴看着苏碧曦用了些吃食,想说话分散苏碧曦的心思,便打趣实心眼的阿豆。
痛楚难当的人,心思放在其他地方,身上也会舒缓一些。
“我咋会吃女郎的吃食?”阿豆连忙摇头,手上还不忘继续喂苏碧曦,“女郎用的吃食,我不自己尝上一口,心里就是不踏实。”
如果有人在吃食里面动了手脚,或者下了毒,也是毒了她,女郎是无事的。
苏碧曦闻言,心中叹息,面上扯出一个笑容,“也不知外院如何了……..”
若是文锦翁主府今日被人攻陷,判臣定然会竭尽全力绞杀即将临盆的苏碧曦。翁主府所有护卫下人,只怕届时将被斩杀干净,一个不留。
这样黑的夜晚,秋风瑟瑟,凉到人的骨头里去。
黎明的到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辰光。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等来黎明。
在翁主府前院主院的窦成屹拿着翁主府的舆图,镇定自若地发出一道道命令下去,“若是敌人不曾攻击,绝不可主动出击。
“将所有的机关陷阱尽数打开,所有人退回内院。
“备下的毒-药尽数洒在外院,洒上水。
“将府中所有小的尖锐之物,诸如钉子楔子全部扔到机关陷阱之中。
“翁主府所有能战的侍卫家丁,沿着内院高墙,按照方才我吩咐的,各位队长依次布防,可明白呢?”
翁主府侍卫统领辛齐带头领命,旗下十数位队长也应诺,只文锦翁主府长史桑弘羊面色阴沉,“如今殿下正在生产,长安城重兵尽数派往函谷关武关,无人可援。世子不仅不以攻为守,打退强敌,反倒要退守内院,将外院拱手让人。”
桑弘羊见辛齐跟减宣等人已经领命而去,更是怒从中来,“若是翁主府失守,吾等不得逃生,莫非世子就能安然无恙?”
他才是翁主府长史,按理此时一切事物皆要听从他的派遣才是。退一万步说,辛齐才是翁主府统领。
即便他不擅长武事,也应该是辛齐做主,哪里轮得到窦成屹一个外人,还是居心叵测的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魏其侯世子窦成屹可是窦氏族人,是太皇太后亲侄子之嫡长子。尽管殿下被馆陶大长公主认为义女,可窦氏跟殿下哪里能有多少情分。
常言道妇人生产时神志不清,殿下莫不是糊涂呢?
“桑大人此言差矣” 窦成屹并未被桑弘羊的话激怒,不慌不忙地走向内院的第一道高墙,“翁主府建造,仆粗粗看来,本就是玄机奥妙,外院中更是机关遍布。即便仆在外领兵攻打,只怕也要用人命来填,耗费时日,才能鲜血淋漓地来到内院。而内院高墙耸立,甚至还有碉堡,大门都用精钢铸成了三道。”
皇后殿下打造这座翁主府,不可谓不是铜墙铁壁。这恐怕本就是她手中的一张底牌,用来做退路之用。
莫怪天子离开长安,作为长安城最重要,怀有天子嫡长子的皇后,不待在汉宫之中,反倒来到了文锦翁主府待产。
“外院占地宽广,若是让侍卫布防,未尝不能反守为攻,再加上火箭热油……..”桑弘羊仍然不死心,继续劝着窦成屹。
辛齐跟减宣对于殿下的话从来不会有一刻迟疑,现下对窦成屹也是言听计从。
“桑大人长于财货,恐怕还未曾瞧过外面的形势吧?” 窦成屹一边跟几个驻守第一道内门的队长确认布防,亲眼看了岗哨之后,才抽了空闲答话,“如今敌人只是围困了翁主府,围而不攻。桑大人以为,他们为的是什么?”
桑弘羊顺着他的话问,“为何?”
“因为如今率人攻打翁主府的,乃是曲城侯蛊迎” 窦成屹斩钉截铁地开口,目光灼灼地看着桑弘羊,“且不说皇后乃是谋略过人之奇女子,就只有文锦居士的名声,只要是一个带过兵上过战场的将领,就不可能敢在第一时间强攻翁主府。”
一个能够算过去未来,通天晓地的文锦居士,谁能够不忌惮?指不定你刚让一百人攻打正门,人家立刻就能从正门射出无数火箭滚石来,将你打个片甲不留。
谁能打赢一个神仙?
“曲城侯蛊迎是叛臣之中,唯一一个真正上过战场,且饶有胜绩之人。如果我是判臣,就一定会推选曲城侯蛊迎来攻打最为紧要的翁主府。”
窦成屹抽出架子里摆着的长-枪,气势如虹地挥了出去,“蛊迎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又谨小慎微。他绝对不敢拿人命来填,活生生堆出一条血路来。他不敢,自然有人逼着他来做。等到他真得这么做了,却一败涂地,就会有人跳出来,将他逼下去。”
翁主府人手有限,犯不着在外院就跟敌人将人都拼光了。
以外院的机关陷阱,至少要填上超过百人的性命,才能开出一条路来。
但是翁主府之外的地形,能够铺开五百人,就已经十分不易了。
任何一场战争,己方还未曾见到一个敌人,就损失了超过两成的士兵,只怕就要军心涣散,甚至就会有逃兵。
逃兵这种东西,有一就会有二。
并且这种计算,是在训练严谨,真正上过战场的军队中得来的。今日能够来攻打翁主府的,最多不过是各府拼凑起来的府兵护卫。
别说令行禁止,恐怕能否听从曲城侯蛊迎的话,都是未知之数。
在战场上,不能听从主帅的士兵,会让主帅再英明的指令,都成为废话。
“若是你猜错了,敌方主事的不是曲城侯蛊迎呢?”桑弘羊看着窦成屹挥出的那一枪,心中有些惴惴,却仍是嘴硬地问着。
“若是仆猜错了” 窦成屹低低地笑了,抬头看向天上的星辰,“汉室皇后跟天子嫡长子给仆陪葬,仆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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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是苏碧曦的生辰,也是晏希音的生辰,也是我的生日。
这是在jj过的第二个生日,感谢一路陪伴的男神大迷妹,玉,浅唱那悲伤,疏楼龙凌,泷跟其他那么多的小天使。
作为一个一章大部分只有一个评论的小透明,鞠躬感谢男神大迷妹^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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