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君, 你身为汉室皇后, 受百姓供养,被万人尊敬, 就是这么眼睁睁看着你的子民死在你面前, 就是因为你贪生怕死,贪图一人苟安吗?
“卓文君你这个低贱的商户女,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加以虺蜴为心, 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神人之所共嫉, 天地之所不容。”
“卓文君,你谋害天子, 欲扶立亲子为帝, 霍乱朝纲,牝鸡司晨, 你要效仿吕雉,你要再让汉室经历诸吕之祸!汉室社稷何在,江山何在,天下何在!”
…….
田胜一边让自己的幕僚门客一径地在内院高墙前叫骂, 一边让曲城侯蛊迎继续继续用尽一切手段攻战。
他看着翁主府内院高墙前堆砌的如山般的尸体。
有老,有少,有妇, 有壮。
成百上千的长安百姓丧命于此, 再加上这些人的亲眷友朋, 街坊故旧。
经此一役,长安城的百姓对于卓文君,乃至于对刘彻,都会心有不满,甚至怨恨。
百姓们固然知道,杀了他们的是他周阳侯田胜,是曲城侯蛊迎,是修成君金俗。但在百姓眼里,为了自己的性命,弃他们不顾,害死那么多人的,是汉室的皇后卓文君。
如果到时候他们落败而死,百姓们无法去跟死人计较,只能去怨恨卓文君。
天下间的凡人,就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愚昧跟自欺欺人。
田胜勾出了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继续骂,越脏越污糟的话都给我骂出来,那么文雅作甚!你们今日不骂,焉知明日还有没有命来骂,哈哈哈…….”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他的心腹幕僚十万火急般地跑了过来,“君侯…….”
田胜快步跟他走到了曲城侯蛊迎所在的屋子,当即问道,“出什么事呢?”
“斥候在离长安百里岗哨处见到了天子玄龙旗” 蛊迎迎上田胜的目光,神情从容地道,“天子活着回来了。”
“田恬那个废物,这样的天赐良机,他竟然没有杀了刘彻?公孙弘了,裨将当众谋刺天子,刘彻竟然放过了公孙弘?”田胜大惊失色,脸色刷地一把白了,踉跄了一步,连站稳的定力都没了。
“天子之胸襟气魄…….” 蛊迎长叹一声,闭了闭眼睛,低低地道,“吾等结局已定,各自还家,交待后事吧。”
修成君金俗惊骇至极地推翻了身前的案几杯盏,“我不信,我不信!我们偷了刘彻的虎符,我们联络了那么多诸侯,连胶东王刘寄都反了刘彻,卫青带走了汉室那么多兵力,如此陷害公孙弘,为何刘彻还能够平安归来,为何?”
她倏地起身,疾步到蛊迎身前,“你在骗我们,骗我们刘彻回来了对不对?你凭什么说有玄龙旗,就是刘彻回来呢?万一是他人作假,凭空打着玄龙旗呢?万一刘彻已死,有人冒着他的名义,就是为了回来救下卓文君那个贱人呢?
“对,就是这样,他们是为了救下卓文君那个贱人,刘彻已经死了。有人在冒天子之名,他们要扶保卓文君腹中的孩子,他们要铲除异己!
“他们凭什么这么做,淮南王也是高祖皇帝子孙,德高望重,雄韬大略,淮南王才是汉室的中兴之君……..”
她的女儿嫁给了淮南王世子刘迁,就是汉室的皇太子妃,就是汉室未来的皇后。
她不再是这样不高不低,出身尴尬,被皇室施舍的一个爵位,而是未来皇后的生母。
“杀了卓文君!”修成君的眼睛里弥漫着一种疯狂,眼睛挣得极大,瞳孔突出,语声透着一股莫名的沙哑,“杀了卓文君,杀了刘彻的嫡长子,我看他们还能有什么依仗!”
普天之下,没有哪只军队敢打着天子的玄龙旗招摇过市。但凡有人敢,又不是天子本人,天子可以直接夷了主犯三族,整只军队都要获罪。
所以斥候所报的这支不过千人的军队,定然是刘彻亲率。
因为长安是汉室帝都,刘彻怀胎十月即将临盆的妻子在这里,他的母亲在这里,他的几位亲姐姐在这里,他此生最重要的人都在长安。
大军行进缓慢,刘彻根本等不及。只要他解了函谷关武关之围,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带着骑兵回援长安。
“放火!火箭,火把,火油,通通给我用上!”周阳侯田胜一双眼睛开始泛红,脸上神色带着一股诡异的兴奋,“刘彻回来了又怎么样?他的皇后,他的皇太子,他唯一的儿子,都死在他的面前哈哈哈……..
“我要刘彻回到长安,亲眼看见卓文君的尸首,看见一尸两命。不,卓文君这么久都没有现身,是不是已经把孩子生出来呢?那刘彻亲眼看见自己刚出世的嫡长子,唯一的儿子死在自己眼前,看他怎么活得下去!”
……..
翁主府内院里,苏碧曦失去意识之后,无论几位太医如何想法子,都无法让苏碧曦醒转。而苏碧曦此刻正在生产,还已经难产了这么久,再这么昏迷下去,母子两个焉能有命在?
翁主府长史桑弘羊,统领辛齐,邓成,减宣跟魏其侯世子窦成屹得到芷晴的禀报,就立时赶了过来。
事情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根本顾不得产室不详的忌讳。
要是皇后跟皇后腹中的皇子有什么好歹,他们俱要陪葬都是轻的。
窦成屹到底已经有过几个孩子,知道厉害,转头就问太医令,“只保住皇后,是否可行?”
此言一出,满屋的人都错愕地看着窦成屹。
这句话,真不是每个人都敢说出口的。
阿豆的话千错万错,有一句是对的。只要皇后在,日后还能再有孩子。
若是皇后没了,以陛下这些年对皇后的爱重,只怕…….
“皇子在皇后腹中,除非直接服下虎狼之药,落下胎儿……”太医令为难至极,“皇子已经长成,已是瓜熟蒂落之时。此时落胎,皇子定然保不住,但是皇后定然是大损。日后定然多伤多病,遑论有孕……..”
太医令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支火箭从天而降,直接射到了侧室的窗户上,插破窗户,直接朝着几人射了过来。
辛齐抄起一旁放着插屏的案几,一把就接住了来势汹汹的火箭,急道,“娘娘!”
众人顾不得担忧其他,立时便疾步到了苏碧曦躺着的产室,亲眼见到护卫们将苏碧曦团团围住,苏碧曦被齐妪芷晴挡在身后安然无恙,方送了一口气。
辛齐当机立断,“周阳侯曲城侯定已是狗急跳墙,打着玉石俱焚的主意。翁主府建有防火的密室,备有食水,速把娘娘移驾。”
翁主府的奇门遁甲之高深令人叹服,皇后竟然连这般状况都预料到了。
窦成屹接过翁主府侍卫递过来的刀,视线极快地扫过榻上昏迷不醒的皇后,心中喟叹一声。
文锦居士,当真是天下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