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的手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着,听着君墨说着:“城中那些生意人,皆似乎对自己所卖的东西不怎么熟悉,物品与价格倒是并无太大的出入,也大致清楚那些货物的用途,只是再细问那东西的做工与由来典故,却几乎没人能够答得wwん.la”
  “至于普通百姓,我在城中这么些时日,几乎从未见过有小孩在街上玩耍,若是有带孩子出来的百姓,那孩子多半不过几个月大小,话也不会说。”
  昭阳轻轻颔首:“这些不妥,你如何看待?”
  楚君墨沉吟了片刻,稍稍琢磨了一下:“我觉着,这城中百姓,应该都是阿其那叫人假扮的,真正的百姓,早已经遇难。”
  “你倒果真已经长进了许多。”昭阳赞了一句,眉头却蹙了起来。
  君墨知晓她在想什么,看着昭阳神色变幻,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这聊城,皇姐不该来的。”
  昭阳端着茶杯,正想着应对之策,听楚君墨这样一说,便又浅浅笑了笑:“阿其那既然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定会想方设法引我来的。我不来,苏远之也会来的,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说着,眸光落在君墨身上,却是微微顿了一顿:“不过话说回来,你既然早已经察觉这城中的不对劲,此前有阿幼朵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尚且是因为顾忌阿幼朵,不敢与我说。可是我将阿幼朵囚禁了之后,你却为何仍旧不据实相告,反倒要等我自己察觉了才与我说呢?”
  君墨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在昭阳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却又突然出了声。
  “最开始的时候,虽然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可是却也不曾往那方面去想,兴许是觉着那个猜想太过匪夷所思了吧。屠城,将全城百姓尽数替换,却竟然周遭城池都并未听到丝毫消息,这未免太过疯狂了一些。”
  昭阳颔首,倒的确如此,若非昭阳此前因着阿其那竟让苏远之也负伤而归,对阿其那高看几分,也未必会有这样的想法。
  “也是前两日,我去探望阿幼朵的时候,觉得她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好似有着天大的依仗一样,再联系城中那些异常之处,终究还是往那方面想了想。”
  君墨目光落在昭阳身上:“那样一想,就觉着这聊城实在是太过危险,这两日都在琢磨着,趁着皇姐尚未发现,寻个由头让皇姐离开聊城,却不曾想,皇姐竟这样敏锐。”
  虽然理由拙劣了一些,昭阳却是相信的,自己这弟弟,在对待自己在意的人之时,总是十分天真的。
  “你以为,寻个理由让我离开,我就能够离开吗?若是我这样轻易就走了,阿其那这番苦心布置不就白费了吗?我该说你傻呢还是说你傻呢。”昭阳摇了摇头,眼中颇有几分无奈。
  君墨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我想着,苏丞相既然能够放心让你前来,定然是为你筹谋了许多,皇姐身边定带了许多暗卫的。皇姐应当也想到了,这城中那些人,皆是没有武功的,因而才能够瞒住暗卫。”
  “没有武功是不假,可是南诏国的人,素来依仗的便不是高强的武功。”昭阳笑了笑。
  楚君墨颔首:“我亦是明白,南诏国人靠的是蛊毒与召唤术。只是皇姐身上有避毒珠,蛊毒于皇姐无用,而那召唤术所能够召唤的,也不过就是一些兽类,暗卫武功高强,总不至于连一些野兽都对付不了。”
  昭阳轻叹:“蛊毒的确于我无用,可对付我身边的人却是绰绰有余啊……用蛊毒将我身边暗卫尽数除去,再对付我,岂不是手到擒来?”
  “……”君墨还真没有想到这一茬。
  昭阳将手中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轻叹了一声:“如今倒真正是如笼中困兽了啊……”
  声音虽带着几分怅然,却似乎并没有多少惧意。
  反倒是君墨猛地站起身来,在房中来来回回地踱步:“这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昭阳眯了眯眼,望向窗外,先前还阳光灿烂的天气,却突然阴云密布,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如今眼前局势,看起来似乎毫无生机……
  昭阳心中思量着,抬起眼来吩咐着棠梨:“去将棋盘和棋子拿来吧。”
  随后又转过头望向君墨:“与我下一局。”
  “这都什么时候了,皇姐竟还有心情下棋?”君墨愕然。
  “为何没有心思?即便是干着急,也寻不到解决之法啊,倒是不如下棋打发打发时间。此前在宫中的时候看书,偶得一个棋谱残局,想借此来考考你的棋艺可有精进。”昭阳说着,等着丫鬟将棋盘拿了过来,便执了棋子,将残局摆了出来。
  “你执黑子吧。”昭阳将棋娄推到了楚君墨面前。
  楚君墨目光在棋盘上微微一扫,眉头就蹙了起来:“皇姐欺负我,这黑子分明已经陷入死局,不管从哪儿走,都是一条死路,我如何落子?”
  昭阳拿起一颗白子在玉石棋盘上敲了敲,笑眯眯地道:“陷入死局,不管从哪儿走,都是一条死路,不就是咱们如今的处境?你可知,有一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楚君墨若有所悟,目光在棋盘上看了半晌,快速落下一子。
  昭阳笑了起来,孺子可教。
  一步之后,黑子便盘活了整个棋局。
  “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是这死地,究竟在何处?”楚君墨轻声问着:“生门又在何处?”
  昭阳嘴角微微一翘:“既然是要置之死地,自然就是应该将生门给断了的。”
  昭阳站起身来,将放在书桌上的地图取了过来:“如今咱们在这聊城之中,你觉着,若是我们要离开,哪些地方是所谓的生门?”
  楚君墨却连看也不看,摇了摇头:“没有,咱们如今就已经是陷入死局了。”
  “……”
  楚君墨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确是啊,你瞧,外有南诏国大军压境,聊城内又尽是阿其那的人,这种情形之下,皇姐难不成还能瞒天过海,找到生路不成?”
  “若是有心,遍地都是生门。”昭阳翻了个白眼:“正因为如此,阿其那才这样防备着啊,不过方才那局棋,要想盘活棋局,在将自己置之死地的同时,却也要将对手的棋子置之死地。这满城南诏国的细作,且应当大多是会蛊毒亦或者召唤术的,要如何绝了他们的生路?”
  楚君墨沉吟了片刻,抬起眼来望向昭阳:“放火!一把火将这聊城尽数烧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