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嫀如刚才说好的那样,上了墨羽的马背,坐在郎君身前,她心疼道:“马儿会不会承受不起,毕竟我这么重。”
墨羽瞅了瞅身下高壮的边塞马,又瞅了瞅自个一只手便能举起来的女人,解释道:“不会。”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
四周是一片辽阔的平原,路边草丛中点缀着不知名的小野花,令秦嫀想起蝴蝶追着马蹄飞的故事。
因为马蹄踏了花,上面有花粉。
想想都觉得浪漫。
若是修晏在身边,她定会将这个故事说给修晏听,但此刻在身边的是墨羽,她便只能笑着向后靠去,无比直白地说道:“愿年年岁岁,与君好。”
墨羽挑唇微笑:“驾!”一激动,便带着小娘子跑起来。
将车队远远地甩在后头。
将士们瞧见撒欢的王爷,哦不,红枣马,不由感慨,王爷和王妃真是一对神仙眷侣,令人艳羡。
紧赶慢赶,在潇国皇帝寿辰之前,大乾的使团终于抵达潇国国都,
不久前,潇国才结束征战,简陋的国都不如东京城繁华,反而有一种朴素原始的感觉,十分有异域风情。
不过百姓还是相当多的,街上的各种贸易做得火热。
大多是本土常见的货物,牛羊,骨器,陶器之类,还有编制物,织物,各种配饰,这些手工制品,做得相当好。
秦嫀坐在墨羽身前,眼睛看向一个摊位上的碧玺额饰,有点心动道:“夫君,你瞧。”
摄政王扭头瞧了一眼,不由心想,女人就是喜欢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
一会儿之后,这条碧玺额饰就到了王妃手里,王妃爱不释手,嘟囔着又说:“没有适合的衣裳搭配。”
这么有异域风情的额饰,当然要搭配本地的衣裳。
墨羽无奈,只好带妻子去购置一袭潇国本土的衣裙。
潇国不像大乾,到处有精美的宅子,他们最好的落脚地便是皇宫,于是潇国直接将大乾使团安排到皇宫下榻。
“潇国兵力强盛,但他们的国都实在不怎么样。”来自大乾的王爷,在人家的皇宫中转了一圈,与王妃嘀咕。
秦嫀笑笑,望着天际即将消失的余晖,挽着夫君的手臂:“回去罢,养足精神,后日应对此间陛下的寿宴。”
墨羽撇撇嘴,因为后日要与潇国皇帝谈判的人不是他,而是白衣。
他害怕白衣招架不住那些潇国人的劝说,届时与之签订不公条约,于是早早与使团商议清楚,哪些可以让利,哪些寸步不让。
白衣醒来时,看了他留下的信,也大约知晓该如何谈判。
确实,黑衣信中写得清清楚楚,但修晏始终觉得,这样太咄咄逼人,无疑有种威胁的成分,不利于两国交好。
想要占便宜,其实不需要这般硬碰硬,可以迂回争取。
比如说,向潇国透露一些大乾的优势,以及奉国近年来对大乾的态度,等等,让潇国人自己去想。
而不是直接将条件提出来,逼着人家答应。
谈判一事,当然要对方先出价码,自己这方见机行事。
潇国皇帝那日,秦嫀穿上王妃冠服,陪伴在王爷身边,那气势,的确比王爷单独前来,要强许多。
潇国的皇后和皇子妃们,和曾见过别国的女郎是何种风采,她们一向觉得潇国的女人地位不错,而别国的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庸。
此次见了大乾王爷与王妃,便打破了以往的成见。
大乾的女人也是懂得很多的,不完全都是男人的附庸。
至少眼前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就对他的王妃十分尊敬。
酒过三巡后,潇国皇帝漫不经心地提起贸易一事:“摄政王,潇国近来频频在征战,你也知晓,我们需要大量的银子支撑战事,而你们给我们的价码太低了,有些不厚道,如今我想我们需要重新拟定马匹和各种货品的价钱。”
修晏笑道:“这些货品的价钱是十数年前定的,如今确实需要重新拟定。”
见他顺和,潇国皇帝也笑起来,气氛和谐。
“好。”看来大乾是真的有心来商议。
否则也不会带来大量的贺寿礼,还带了娇滴滴的女眷来,潇国皇帝感觉到了大乾的诚意。
这场价码的拉锯战,没有硝烟战火,只是谈得略久。
大乾体谅潇国正在征战,花钱如流水,但也不想以前一文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涨价到十文。
虽然马匹的确值钱。
他在马匹上妥协,就必然要在其他地方找回来,这其中的拉锯,衡量,不停计算,让人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使团成员一边听两位决策人交锋,一边私底下讨论,有新的发现,立刻想办法发言。
若是谈到了死胡同,在场的女眷便会打圆场,将气氛再次拉回来,吃吃喝喝一番继续谈。
想要换得高价钱,可以,大乾提出,双方签订二十年和平协议,二十年不得向大乾发兵。
潇国陛下犹豫,但潇国二皇子想得到大乾相助,他早已向赵允承透露,若是他能上位,必然答应二十年不发兵。
因着这条协议,拉锯战再次加时。
等到双方都满意的时候,已是深夜。
回到落脚处,修晏揉揉有些绷紧的额角,但很快,一双柔荑代替了他,帮他按压胀痛的穴道。
“辛苦了。”王妃柔声道。
在宴上经历了一番唇枪舌战的郎君笑起来,舒适地靠着她,由衷说道:“你亦辛苦。”想当初,他还不愿她来,但她在身边,却是他的定心丸。
“好在与潇国陛下谈判的是你。”秦嫀真心实意地感叹道:“否则以刚才那样的情形,对方百般试探,三翻四次,墨羽早已不耐烦。”
听到妻子的赞扬,修晏浅笑,感觉此刻再舒适不过,于是得了便宜便卖乖道:“笑笑狭隘了,黑衣纵然不够有耐心,但于政事上,他有独到的眼光,总不会错的。”
秦嫀一阵诧异,不过想想,修晏本就是这般就事论事的脾性,不会放过墨羽身上的缺点,也不会忽视对方身上的优点。
这就是她所爱的郎君。
潇国陛下的寿宴,持续三天,后头还有一些富含本土风情的活动,邀请大乾使团参加。
其实就是玩儿。
既然国事已经谈好了,那便尽情地玩罢。
秦嫀喜欢穿上潇国的服饰,到街上购买他们本土人觉得很常见的宝石饰品,这些漂亮的小东西,在后世都是很值钱的。
在这里她只能感慨,这些被人拿出来摆摊的宝石,生不逢时,要是能待到现代去就好了,保证富甲一方。
眼下正是潇国的秋天,天气舒适,使团打算入冬前回大乾,因此还有时间逗留。
大乾王爷在潇国做客一事,传到奉国后,引起奉国皇室的重视,立刻派人打探,大乾和潇国究竟要作甚。
奉国不相信,大乾敢明目张胆地跟潇国结盟,如果是的话,他们必然不会放任。
但是十数年过去,大乾已不像当初那么弱小,真出兵征讨,还是要从长计议。
奉国皇帝在皇宫里愁得睡不着:“岂有此理,潇国狼子野心,想得到大乾的财力支持,但大乾也不想想,若是潇国做大,他还能好?”
身边人劝道:“想必大乾亦是知晓,所以结盟一事,应当是假的。”
“再派人打探!”奉国皇帝命令。
然而近年来潇国总在征战,他们脑中绷着一根弦,举国上下对探子抓得异常紧,奉国的探子根本无从下手。
大乾使团在潇国逗留半个月后,准备班师回朝。
潇国二皇子一定要猎一只虎送给他们,但墨羽不愿意,他的小女郎还没影呢,他不做这种孽。
“老虎就不必了。”墨羽知晓自家娘们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直接开口道:“找些你们潇国的饰品,我拿来送给王妃。”
潇国二皇子没办法,只好带大乾王爷去找民间的饰品……那些除了漂亮没卵用的东西。
二人都没有带侍卫,在街上走着,墨羽最先发现有人跟踪,后来潇国二皇子也发现了,皱着眉头,就想拔出匕首杀人。
墨羽一把按住他的手:“抓活的。”
二人对视一眼,勉强达成共识,然后将那奉国的探子抓了起来,带回去审问。
潇国的大街上竟然有奉国的探子?
后来,修晏在回程的路上,听秦嫀说起这件事,他无比遗憾:“难道黑衣没有趁机敲竹杠,让潇国再给些利益?”
秦嫀无语:“……”
可能这就是老司机和小学鸡的区别?
想想也是,若是修晏在场,定会笑吟吟地敲诈潇国一笔,而墨羽只会哦,探子?该死。
但他不会亲手杀的。
乘着初冬的凉风,一路回到东京城门口,已是隆冬时节。
城内听闻出塞使团归来,鸣鼓相迎。
小皇帝与数月前一般,率领百官,开城门,迎接皇叔皇婶。
与潇国二十年不打仗,就表示,他们还有二十年的时间,可以好好壮大国家。
这无疑是百姓和官员们都想听到的喜讯。
秦嫀扶着墨羽的手,下了马车来,抬头看到这一幕,很有些感慨:“回来了。”
“阿爹——”人群中,一个呆在别人怀里的小郎君,口齿清晰地大喊。
然后不多时,一个穿成小棉球的团团,就飞进了墨羽怀中。
是小世子。
摄政王得意地亲了亲爱子的脸蛋,好小子,不枉他百般疼爱,终是懂得亲香阿爹了。
“好啊,你与阿爹更亲了。”秦嫀看着相亲相爱的父子二人,佯装吃醋地说道。
小世子立刻从阿爹怀里抬起头:“阿娘抱,我想阿娘了。”
本就没生气的美艳女郎,笑着将爱子抱过来,发现重了不少,果然,奶奶养的!
“阿娘也想你了,亲亲亲。”
“亲亲亲!”
被这母子冷落的摄政王,只好整整衣襟,去与小皇帝等人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