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背着洪奎的尸体来到祭坛的底部。这里的冰面光洁明亮,像早晨的溜冰场。
天上的九个太阳热烈地照着大地。奇怪的是,冰面上的倒影却只有一个。
冰面上有一些白色的线痕,稀疏凌乱,好像溜冰鞋的冰刀划过一般。但远远望过去,又形成了许多独特的花纹。
黄粱沿着冰面一路前行,一直走到祭坛中央。
他看到那里的冰纹显示出一头狼的轮廓。在这个轮廓的旁边,有两个三角形构成的符号,三角形相交的顶点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冰窟窿。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也都下来了。
他把洪奎的尸体放到地上,使他侧转了身体,正好蜷曲在狼形轮廓里。
这仿佛是为洪奎量身定做的墓地。
黄粱又想起了那头白狼王,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又把冰之魂放进洪奎已经僵硬的手里。
青木走过去,和黄粱并排蹲下,说:“这是他最好的归宿。”
黄粱点点头,忽然就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如果不是知道玛莎还在温哥华的庄园门口翘首期盼,他真想和洪奎一起留在这片冰的世界里。
青木拍了拍他的背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黄粱说:“可我不知道我的宿命是什么。”
青木说:“从你认识到自由的价值,摆脱意识束缚的那一天起,你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回家去,回到爱你的人身边,别让她等太久。”
乌鸦叫道:“呱,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青木望着远方说:“我也想,但现在还不行。”
黄粱问道:“你们还要做什么?”
青木说:“我们必须回去关闭已经激活的祭坛。”
黄粱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青木说:“我们是守护者,就像洪奎一样,我们背负着使命。你们不一样,你,还有苏教授、拉里夫人、爱丽丝、伊万,你们都不必再去冒险,去了也没用。冰原上这条路应该还没有封闭,你们能回去。”
司徒补充道:“一旦其它圣地重新关闭,也许再也回不到地球了。”
佩特鲁拉着拉里夫人的手说:“夫人,回去吧。”
拉里夫人并没有做出惺惺之态,也没有犹豫,说道:“好,我回去,为你们著书立传。”
爱丽丝怯怯地说:“我……我跟着夫人。”
苏惠兰看着青木,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朝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佩特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苏惠兰说:“如果……如果可以,请记得你当初答应我的事情。”
苏惠兰点头说:“如果我能回去的话。”
佩特鲁感激地笑笑,又回头对拉里夫人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只是,只是……”
夫人笑了,说:“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家伙,我很高兴,在这场漫长而又艰辛的旅途中有你相伴。我会永远记得你,记得这些日子。不管相隔千万光年,我们的爱都在。”
佩特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乌鸦轻轻的啄着青木的头皮,说:“呱呱,我突然有点想哭。”
计议已定,分别的话也说完,人们往不同的方向走去。青木、司徒、杜瓦、佩特鲁,各持自己的神圣之杖,感应祖先精神的召唤,前往他们的圣地。
而黄粱、苏惠兰、拉里夫人、爱丽丝以及伊万,则沿着黄粱来时的路往回走。
黄粱回到了刚刚战斗过的地方,伊特努特和霍伦海布的尸体已经被冻进了冰块里,但面貌依稀可辨。
拉里夫人蹲下来,仔细地看着。
爱丽丝说:“真的是两个古埃及时代的木乃伊复活的吗?这可真是考古史上最大的奇迹。”
拉里夫人说:“这是生命史上的奇迹。”
他们继续往前走。
冰原上开始起了迷雾。
这是黄粱未曾见过的,但苏惠兰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默默祝福着其他人顺利完成任务。
雾越来越浓,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黄粱说:“不行,这样我们会迷失方向。”
苏惠兰说:“那就停一下,在雾中穿行,我们可能会去到一个未知的地方。”
他们在浓雾里缩成一团,等待天气变好。
雾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就重见天光。
正准备继续前进,拉里夫人突然叫道:“爱丽丝!爱丽丝呢?”
人们这才发现爱丽丝不见了。
苏惠兰心头立生警觉,她问黄粱:“你是不是把冰之魂留在祭坛里了?”
黄粱说:“是的,那是属于洪奎的,你们都看到了呀。”
“糟了!”
所有人都猜到了可能发生什么,疯了般往祭坛方向跑。
就在这时,大地开始晃动,脚下传来冰块碎裂的声音,远处的冰面开始开裂,裂缝像一条条巨蛇在冰原上爬行。
他们赶到祭坛的时候,祭坛周围已经开始有水,从冰块的裂缝间溢出。
祭坛中间已经变成了一个水池,还咕咕地冒着气泡。水面上雾气蕴蒸,好像来到了一个温泉。
爱丽丝站在水中央,水没过了她的腰,水位还在慢慢上涨。
她高举着手腕,手腕上有血正在低下来,滴落到水里。
青木、司徒、佩特鲁和杜瓦也都纷纷赶回。
他们惊愕地看着这一幕,知道一切都晚了。
“爱丽丝!”拉里夫人朝她喊,“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夫人,我们都将见证一个伟大的时代!”爱丽丝在水中笑着,要不是她手腕在滴血,倒有几分出水芙蓉的样子。
黄粱又惊又怒:“你是怎么做到的?除了查亚克家族的后代,没有人能开启这个祭坛,洪奎死了,难道你也是……?”
爱丽丝说:“这话是那两个大木乃伊告诉你的吧?他们根本不了解伊特萨人在和盖亚的斗争中所展现出来的智慧。”
“爱丽丝!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拉里夫人说,“我太了解你了,我不相信你是寄生者!你对安德森的感情也不是假的,这绝不是寄生者可以装出来的!”
“夫人,对不起,我骗了您,但我不是故意的。”爱丽丝淡淡的笑笑,“安德森长埋在这里,我也将随他而去。”
“你到底是谁?”
“我是爱丽丝。”
“我知道你是爱丽丝。我是问你的真实身份!”
“夫人,您还记得耶格先生提过的双面女神吗?”
“双面女神?”拉里夫人想了想,“我知道,他在多种古文明中发现了一个共同的但疏于记载的叫做伊利亚斯的女性神明,有些地方也叫做艾西里斯,她具有双面性,既是邪恶的,又是善良的。”
爱丽丝说:“传说中的双面女神,是旧世界的毁灭者,也是新世界的重建者。旧世界的人视其为恶魔,而新世界的人视其为救世主。耶格先手后来纠正了她名字的发音,叫做‘爱丽丝’,可惜他没有来得及写进书里。”
爱丽丝……已经赶来的青木不经意地朝司徒看了一眼,只见他面色镇定,毫无异常。
“你说你自己是女神?”
“不,我不是神。我只是在完成我自己的使命。就像你身后那些世代守护圣地的人一样,我也有我的传承和使命。我不是寄生者,但我必须在今天完成这件事情。我甚至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我必须要做。这个任务像钢印一样蚀刻在我的基因里。我们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在古老的预言里,我将亲手毁掉这个世界,并随着世界一起死去。”
水渐渐漫过了爱丽丝的脖子,她手腕上的血还在渗出,在她身周形成了一片淡红。
“不!爱丽丝!”拉里夫人叫着。
“我去找安德森了。”爱丽丝留下最后一个微笑。
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冰水淹没了她的脸。她的身体没有像洪奎那样浮起来,冰面上之留下一抹血色的殷红,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