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顺着人流向着天津城的衙门口走去, 只见得此时的衙门口是人山人海,群情激愤, 不少年轻一些,似是读书人打扮的皆是在此议论纷纷,夏昌平略略侧耳一听, 便听出他们是在谈论如今在天津城里闹的越演越烈的望海楼仁慈堂之事。
过了便可,但听衙门内传来敲鼓之声,一师爷打扮的老者从中走出, 先是向着众人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我县知县老爷知晓大家的心思,但烧杀之事实乃不仁之事,因法不责众,还望大家以后不要在做了。就望海楼的事,我知县老爷老爷也必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此话一出,人群中就有一个年轻读书人打扮的学子高声嚷道:“什么说法,什么说法!”
众人闻言,亦是情绪被调动,纷纷大声的叫道:“口说无凭,我们要看到真正的行动!”
“对!把洋人驱逐出去!!!!”
那师爷看到众人如此,眉头一皱,然后满又叫身边的捕快敲起了边上的衙鼓,这才使得众人又安静下来。
“我知县老爷与天津法国管事丰大业,将在明日巳时于望海楼门前公审此事,到时候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众人听得师爷如此说道,这才情绪安定下来,后又有许多差役出来赶人,终是使得人群算去了。
夏昌平在一旁静静看着,倒觉得这天津城的知县还算有些担当,没有遇事则退,只是怎么这地方官遇到这么大的事不向朝廷汇报呢?最后还是由大沽口的僧格林沁捅了出来。
“甲二,去我们粘杆处在天津的点看看,先别露出身份。甲三,去,叫人跟着先前人群里叫嚷的最厉害的几个人,查查都是什么身份。”
甲一如今去了大沽口寻僧格林沁借兵,自夏昌平身边最得力的便是甲二甲三了。二人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人海里。夏昌平复又看了一眼,然后打算先去拿传言中沸沸扬扬的望海楼看看。
望海楼教堂位于天津市子林大街西端北侧,建于1859年,是天主教传入天津后建造的第一座教堂,地理位置很是优越,也是一处较为繁华的地方。夏昌平带着甲字部的几个官员稍加询问,便走到了望海楼的所在。夏昌平站在路边对着望海楼那望了望,只见得此时的望海楼周遭具满了一群手持武器的洋人,而就在望海楼的一边,一座约三层楼高的建筑残骸清晰可见,想来就是之前被愤怒的大清子明烧过的“仁慈堂孤儿院”。
“大人,可要进去看看?”甲四在一旁询问道。夏昌平闻言,摆了摆手,不欲以粘杆处太早暴露身份去与洋人打交道,转而走向了在望海楼对过的一家酒楼。这家酒楼有两层,与望海楼就隔着一条街,走到酒楼二层挑个好些的角度,就可以清晰的把望海楼楼口的场景尽收眼底。
夏昌平走入酒楼,专挑了这样一个视线极佳的位置,然后豪气的甩了掌柜十两银子,算是把这块酒桌给定下。在粘杆处里,眼力是训练的必修课,就这点距离,甲字部的人都可以用肉眼清晰的观察到街上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
夏昌平在酒楼上点了一桌菜,然后边吃边等着甲二甲三的归来,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去天津城粘杆处分布的甲二和跟踪闹事者的甲三就回来了。二人询问了小二,登上了酒楼,看了看四周,没有被跟踪的痕迹,然后坐到夏昌平对面。
“回禀大人,小的查探回来了。”甲二甲三虽压着声音说话,但是却吐字清晰,很好的控制了声音传达的范围,这也是粘杆处特有的本事之一。
“你说。”夏昌平抬起手给甲二甲三分别倒了一杯酒。
甲二因着排位比甲三前,所以率先说道:“小的先去了新浙粮行在天津的分铺,发现的只是一片残害,听街边的邻居说,是因着前几日□□抗议,不小心被人点了火。不过奴才仔细的看了看地,发现有土壤被翻动过的痕迹,应该是为了掩盖血迹。”
新浙粮行是柳湘所管的丙子部。如今这般,夏昌平面色顿时一冷,显然,是这个据点被暴露了。
却又听甲二继续说道:“小的后又去了西街的胭脂铺,听说她们的掌柜已经有几日不见了。”
胭脂铺是荣寿所管的部下分舵,听着样子,似乎也是出了意外了。
夏昌平至此,眼中寒光不断闪烁,看来是有人盯上了粘杆处了。原这场天津闹事还可能是巧合,现在看来,一定是有人在后面暗中推手了。
夏昌平至此又看了看甲三,甲三会意,也开始汇报起了情况:奴才尾随着那几个为首的闹市者,后在郊外的一处庄子里发现了他们皆在那碰头,瞧着样子,像是早先认识的。
“哼!”夏昌平冷哼一声:“就这反追踪的本事,也敢在我粘杆处面前刷心思。咋们先按兵不动,明天还有好戏看呢。”
第147章 天津突变(四)
果真, 第二日夏昌平早早的上了望海楼对过的酒楼, 而甲字部的血滴子则四散在了楼底下的人群里, 随机应变。
此时的望海楼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半个天津城的人都涌到了望海楼楼前等待着大清政府和洋人的交涉。按理说, 这种对外交涉应该是归总理事务衙门管, 但是如今天津城形式发展的实在是太快, 地方的知县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亲子去与洋人交涉, 否则没有一个说法,肯定会激起民变了。
此时的天津知县是一个唤作刘杰的中年人,在众衙役的簇拥下来到了望海楼中。众人见得这位刘知县也是群情激奋,纷纷叫嚷着让朝廷给出一个说法。这位刘知县见此也是心下叹了一口气,做官最怕的就是治下出现这种情况,即使这事能完美解决, 也会在他的官宦生涯上留下一个污点,日后怕是升迁困难了。
刘知县走至人群最多处, 当下抬起手,示意大家静一静,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刘某乃是天津的父母官, 治下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对不住乡亲父老了。”
说罢,刘杰还向众人行了一礼。众乡亲见此, 道也没有叫嚷,反而有许多乡亲说道:“这也快步的刘知县,全赖洋人。”“是啊, 要说这刘知县也算得上有担当了,没有躲起来。”
从此可见,这位刘知县还算是有些威望的,否则当地百姓也不至于如此维护他。
刘知县见得乡亲父老们没有一位的责怪他,心下还是不由一暖,心想便是日后官路行的不顺,至少如今也是问心无愧了。
刘知县由衷的笑了笑,然后在一群衙役的护送下走入了望海楼教堂。望海楼教堂的洋人们也是知道今日清朝政府的官员回来商谈,当下验明了一下身份,就放刘知县进去了。众人见得刘知县的身影消失在了望海楼之中,各个连忙涌了上去,似乎想要凑近些望望里面的情景,但都被洋人的护卫一一拦住。
夏昌平坐在酒楼上,俯视着下面攒动的人流,运起目力在人海里快速的扫视,果真见得那先前在天津衙门口叫嚣的几个人如今依旧在望海楼前,而甲部的血滴子已经不动神色的靠了上去。
“风快起了。”夏昌平忍不住想到。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刘知县似乎已经与洋人商谈完毕,从望海楼里走了,从刘知府的面色上来看,似乎商谈的还不错,至少是带着笑的。
可是,就在这时,听见一道黑影迅速的从天空上射出,但见是一支弓箭竟直直的向着那刘知县射去!
“啊!”刘知县见得这越来越近的箭矢吓的是手足无措,他一文人何来的武艺?当下只觉得头皮一紧,暗叫“吾命休矣”。也亏得粘杆处众人早有准备以防不测,当下甲二从人群一个飞身跳出,从腰间取出一血滴子当下“叮咔”一声,把这只利箭挡了下来。
众百姓没有见识,不知这便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暗器血滴子,见得刘知府被人救下还纷纷叫好!但躲藏在暗处的那几个早被夏昌平盯上的人顿时面色大变,立即就要转身就逃。血滴子见此,自不会放过,他们早已布下暗装,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夏昌平此时也在脑子里勾勒着那箭矢射来的方位,猛然发现,那射箭之处可不就是和他同一层的酒楼?!也是了,此处酒楼既可利于观察,可不就适合阻击?
想到此,夏昌平哪再坐得住,立即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出冲出包厢,如鹰的目光一一扫视过四周。但见酒楼的二层似乎看上去很是平静,似乎一点异常都没有。
莫非已经逃走了?
此念头一出,夏昌平立即就否定了。那个弓箭刺客一击不中肯定知道再没有机会,必定会马上选择逃跑。而能逃出酒楼只有两个方法。一是跳楼,二是装作一般的食客从楼梯走出。但若是跳楼的话,因为动静太大,肯定会造成巨大的响声,必定会引起血滴子的注意力。
所以说,只可能是第二种。。
虽然脑子里想了这么多,但是现实却只是一息间的事情。夏昌平立即更加用心的的观察身边的客人,果真见得有一人不同寻常。但见那人手上虎口全是老茧,正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已经快走下了楼梯,夏昌平至此,一个健步上前,血滴子就飞了出去。那人听得身后的破空之声,须臾间也来不及回头,一个翻身立即向一旁侧开。夏昌平见得一击不中又手腕一转,把那血滴子调转方向,片片寒光熠熠的刀片从血滴子的上弹出,吓的一旁的围观者惊声尖叫。
那人用余光见得那一把把刀片,也知不得不挡,顾不得暴露,从背后取出一物奋力一挡。只见那物,正是一把木制的黑色长弓。
夏昌平至此冷冷一笑,拽着刚绳用力一抓,血滴子的刀片立即收缩,瞬间就把那长弓搅成了两段。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那弓手一与夏昌平交手,就知道自己不是夏昌平的对手,立即就要逃。夏昌平见此,从腰间取出一个哨子,轻轻一吹,众血滴子听得声响,能支援的纷纷支援,顿时又有五六个血滴子往酒楼门口飞来,挡住了去路。
那人见得逃脱无门,心下干脆一横,竟也不逃,直接向着血滴子的刀子口撞去。
“勿要让他死了!捉活的!”夏昌平见得不妙,立即高呵。血滴子闻言,只得收手,却也因此给了那弓手喘息的机会,当下他就从袖里掏出一物咽了下去,然后口吐鲜血,显然是服毒自尽了。
夏昌平至此不由皱眉,连忙跑到尸体便查探,但摸了摸脉搏和鼻息,显然是已经死了。
“是经过训练过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