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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晗日是两天后被押回分局的。他那晚先是被曲露兰暴揍了一顿,接着又迎来了苏主任的还我漂漂拳,整个人都像雨后的彩虹,散发着七彩之光。
  那张脸依然肿的不成样子,只能透过厚厚的纱布间隙里,窥探到一点他的尊荣。
  他没想到警察会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绑架一个曲露兰会让自己的身份彻底暴露。那些堆砌在烂尾楼里的作案工具甚至都没来得及藏起来,就被收缴了个干净。
  从作案工具上提取到了三人的血迹,其中两人已经确认了身份。唯独第一具烧焦的尸体,至今身份不明。
  铁证如山下,柏晗日索性摊牌儿了。
  江洵还没见过这么“顺溜”的连环凶手,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他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审问眼前包的跟木乃伊似得狗头,“柏晗日,你杀的第一个人是谁?”
  他这话问的相当有技术性,如果按照发现尸体的顺序来算,那杀的第一个人就是那具无名女尸。但显然,江洵想要的答案,不止这个。
  柏晗日嗤笑,合着他滑稽的造型不知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意思。裹着纱布的大脑袋很没规矩的歪向一边,轻佻道:“杀的第一个人,我自己呀。”他一本正经的胡诌道。
  “杀了你自己?”江洵是个唯物主义者,从不信白日见鬼那一套。他用手顶了顶鼻尖,探身问道:“敢情你坐我对面诈尸来了?知道我谁吗?”他那一米九的痞气上来了挡都挡不住,“东浦钟馗了解一下,再敢作妖我嫩死你,信不信?”
  苏源邑:“........”
  这五大三粗的活阎王,别说还挺像回事儿。就是这位钟馗的科举考试,挂满了红旗。
  柏晗日又笑了声,这次明显多了,笑的是对面的江洵。他露出的两只眼睛翻了个白眼,对刚才那席话嗤之以鼻,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坐一旁的苏源邑非常清楚他想说什么,偏偏就是不让他如愿。
  “你为什么要杀夏宝拉?”他反其道而行,直接让他坐实了某项“罪名”。
  面对这个出手狠辣的警察,柏晗日的心情是复杂的。那晚被揍的细节还历历在目,让他想起过程都会发生身理性疼痛。人的趋利避害促使他暂时收起了目中无人的德行,态度稍微正常了些。
  “我可没杀她,你们警察两嘴一碰,说话都这么不负责任的吗?”他撑着椅背往后仰了仰,大言不惭道:“是我杀的我自会承认,不是我做的,也休想给我泼脏水。我这人一向很有原则,你们可别给我乱扣帽子。”
  “哦?我明白隔行如隔山的道理,你作为老师不了解律法也正常。既然来到我们东浦分局也算是客了,不如就客随主便,听一听普法讲堂吧。”苏源邑不问人愿不愿意,面不改色的跟他做起了科普小讲堂,“刑法第260条规定,经常打骂、凌/辱、限/制他人自由的做法,从精神和肉/体上对被害人进行摧/残/迫/害的行为,均属于构成虐/待罪。”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虐/待罪分好几种,不一定都会判死刑。但如果行为人是故意致使被害人重伤或造成死亡的,就另当别论了。”
  他和旁边的江洵一唱一和:“江队,夏宝拉交给她父亲的遗书中有明确表示,她是因不堪长期受辱,所以才存了自杀的念头。她的验尸报告也恰恰印证了这一观点,死前受过非/法虐/待。”他很认真的问:“这种犯罪在刑侦科并不少见,你们都是给怎么判的呀?”
  江洵和他搭档了这么多年,一个小小的眼神都能领会其中意思。如今这话是摆明了要让他给下马威,他哪有不接的道理,“通过长期虐/待的方式来实行犯罪的,不应该按虐/待罪来进行处罚,那对死者不公平。”他阴阳怪气的拖长了音调,“应依照刑法故意伤害或杀人罪来判刑。多则十年,重则死刑。”他似是想起来什么,指着食指对柏晗日说:“你嘛,肯定是vvvvip的级别了,一颗枪子保管教会你下辈子怎么做人。”
  “嗨,瞎说什么大实话。哥们刚来,别吓着他。”苏源邑好心提醒道。
  柏晗日看他俩上纲上线的演大戏非但不恼怒,反而像个旁观的局外人。
  他戴着手铐的两手一摊,无辜的说:“那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法律杀不了我。”他凑近两人,露出森白的牙齿笑道:“我有精神病,我是个病人,我做这些都是有苦衷的。”
  这套说辞像是被他演练了很多遍似得,在最恰当的时间呈了上来。他是不了解律法,但他知道漏洞在哪就够了,一点不影响他杀人的狂欢。
  苏源邑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森然的问道:“你说你有精神病?所以呢?谁能证明?”
  一张无形的网铺了下来,只等对方往下跳。
  柏晗日似乎是得意忘形了,脱口而出:“自然是l.....理疗科的人,我有接受过治疗,还能有假?”他庆幸自己及时刹住了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你说的是性/偏好障碍,那还真是遗憾。”苏源邑故意装听不懂他话里的转弯,步步把他逼近死胡同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这种障碍只继发于痴呆、酒精依赖、抑郁或躁郁症的前提下。很显然,你一没痴呆,二没酗酒...”
  “所以我有双向情感障碍。”柏晗日挑衅的与他四目相交,堵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双向情感障碍确实属于精神病的一种,情绪起伏巨大,有时会陷入异常激动亢奋,有时又会陷入极度自卑。在抑郁症和狂躁症两种模式下来回切换,从而产生厌世的念头。诚然会有身理和心理的障碍,但只要遵照医嘱,按时吃药,还是能够加以控制的。
  这种病不妨碍患者接触社会,有控制的好的,甚至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工作、结婚生子。在横流的社/畜中,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他们时时刻刻都在与脑子里的“自己”做斗争。
  又是精神病,这如出一辙的作案手法,扑面而来诡异的气息。
  “那又怎么样?”苏源邑站了起来,揪着他的领子说:“光凭你脑子不好就可以乱杀人?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你做梦。”他狠狠的放开,把他掼在了椅子上,“你在没有沦为那把刀之前,充其量还能算是个人。可看你现在,真是条可怜虫,你身后的那个人把你当成什么?”
  苏源邑冷笑,鄙视之意愈发明显,他故意在激怒他。
  果然,柏晗日瞬间就暴躁了。他怒不可遏的拍桌而起,“我要告你们警察人身攻击,言语暴/力,好一个屈打成招,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你就去告吧,只要你能走的出这扇大门,随便你告。跟我谈王法,你哪来的脸?”江洵完全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那脸臭的山雨欲来。他修长的五指敲打着桌面,另一只手臂闲适的搭在椅子后背上,完全不把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在这之前,咱们不如先捋一捋你如何杀了夏洛诚和赵茜的,还有那名无辜的女尸,她是谁?”
  柏晗日被堵的哑口无言,提及他的“良作”,他开始兴奋起来。
  “告诉你们也无妨,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本来就该死。”他浑身焦躁的扭动起来,情绪开始不稳,“夏洛诚那个疯子,整天像只狗一样的追在我后面,早就想弄死他了。烂泥生出的**,你们以为夏宝拉那个贱人就是好东西?她跪在我身下的淫/荡/样,就是想让我操/她。”他额头上冒出了虚汗,身下的小帐篷也立了起来。
  苏源邑视若无睹,并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奸/辱自己的学生,还长期殴打她,利用学业来控制一个弱女子,这就是你为人师表的作风?”
  “嗯....”他难受的呻/吟起来,“是她自己招惹我的,怎么能怪我呢?”他的手指不停的抠着桌面,发出刺啦刺啦的摩擦声,这让他的精神倍感愉悦。
  江洵有点吃不消他这骚/浪/劲,想罩着他脑袋上来一拳。
  “为什么要杀赵茜呢?”苏源邑边问边走向一旁,接了一杯水朝他走了过去,“又为什么要焚尸?你抛尸的几个地点是那个人指使你的吧?”他贴在他耳边,循循善诱的问。
  他前额的发丝垂了下来,正好遮住了寒意森森的目光。
  “快说,我这里有药可以缓解你的暴躁。”他声音轻了下来,对面的江洵有些听不太清,“你的性/瘾犯了很难受吧?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可以马上帮你摆脱痛苦,就像这样....”他把纸杯里的水顺着他的后颈皮肤灌了进去,柏晗日被凉意浇的抖了一下。
  “啊....”短暂的舒服让他喟叹出声,他的神经被高高吊了起来,一半的理智都被欲/望湮灭了,“因为那里有宝藏,只要把尸体扔在那,警方就会发现。至于烧尸,就是为了不让你们查到我。”
  “什么宝藏?”苏源邑追问。
  “我不知道,说是可以送人入地狱的宝藏。”
  “听谁说的?叫什么名字?”
  柏晗日阴笑了起来,“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告诉你他是谁的。”
  见他不上当,苏源邑“哼”了声。他直起身子,手搭在他肩上,嘲讽的说:“不说以为我就查不出来?你的原名应该不叫柏晗日吧?柏幕先生。”
  柏晗日愣了下,保持着脸上佯装的镇定。
  “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孩,吃尽了常人所无法想象的苦楚,没有人愿意收留你。吃不饱,穿不暖,还得时时伺候着院里的“大人”们,绝望吗?”苏源邑不看他变色的脸,径直揭开他伪装的陈年旧疤,“你这趣乐无穷的性/偏好障碍,就是源自童年吧?那么小就要被迫“接客”,难怪心理长不健全。”
  “你他妈再说一遍,狗杂种。”柏晗日像八月的跳蚤,努力想蹦跶起来,被苏源邑的手掌死死按在了椅子上。
  “奋斗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改名换姓让自己成功洗白了,又为何想不开要去杀人呢?”苏源邑声调突然拔高,“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摆脱束缚,那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是他养了多年的狗,更是擦了多年的刀。你羡慕窦昂熙的身家背景,眼馋他的教授头衔,不甘他凌驾于你之上。所以,你就把杀人的罪责通通嫁接在他身上,还想毁了他心爱之人,让他彻底沦为一个废人,是吗?”
  “呵呵.....他那种人,凭什么能得到最好的?”柏晗日终于暴露出他的贪念,“伪善,装/逼,假清高,他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还企图跟那个疯子摆我一道,我能让他如愿吗?”他大笑了起来,说的话像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他们上天台那次我就察觉到了,我故意站在很远的地方看他们演戏。那蹩脚的戏码只有你们警察当了真。我要给他们三人一点惩罚,让他们知道胳膊和大腿谁更硬。”
  他转过头,眼神带着阴亵,“警官,你们应该一直都没有查出来那具女尸的身份吧?你们查不到的,她是个妓/女,找她我可花了不少功夫。”他洋洋自得的开始回忆起来,“之所以选她,是因为她和夏宝拉有七成相似。我当着夏洛诚的面一次次干/她,那痛苦的叫声足够把他逼疯了。都不用我对他用刑,就把三人做戏的秘密全抖了出来。哈哈.....”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刚被压下去的欲/望又升了起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虚伪的让人作恶,他去帮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到底图什么呀?”
  图什么?
  一个将死之人还能图什么,不过是看不过世人的苦难,想出手帮帮他而已,他又做错了什么?
  这个世道往往就是善良被诟病,诋毁被追捧。谁叫的大声了些,就显得有理了一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睁眼说瞎话,引导着众人去指责那个无辜之人。
  多可笑啊......
  坏人在有恃无恐,因为他很清楚,那个人其实比谁都无辜。
  “那三处抛尸点你是怎么找到的?”苏源邑突然手上用力,把柏晗日捏的大叫起来。
  妈的,专门捏伤口位置,这个变态,柏晗日痛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是....是送给....他的....29岁生日礼物。”他断断续续终于把话说完了。
  苏源邑已经僵住不动了,如果他现在照镜子,就会发现自己的脸有多么的恐怖。
  “你说谁的生日礼物?”他的瞳孔里印上了柏晗日痛苦的神色,还有要笑不笑的嘴角。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