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非常讨厌酒。顾衍却不正面回答问题,反而自顾自地说起心路历程来,你知道么,我从小的生长环境就离不开酒。我妈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就是喝酒,我有一段时间闻到酒味就想吐。
  冷夕一言不发听他说。
  直到那天。顾衍回忆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冷夕脸上,那天我闻到你的信息素,夕夕,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觉得,酒的味道原来还可以是这样的。
  夕夕,你救了我。
  冷夕根本不上他的当,声音冷到能够结冰:我救了你,所以你用把我和我的Omega拆散这样的方式来报答我?
  顾衍仿佛没听见,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把嘴角,声音中带着些淡淡的自嘲: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动手呢。
  冷夕体内暴虐的信息素终于飙升到一个高度,他被顾衍一直故左右而言他的态度而彻底激怒,上前薅住他的衣领把他拎到了饭店后门的暗巷。
  浓郁的杜松子酒瞬间卷席了整片巷子,低压的乌云,仿佛周遭的雨滴都被冷夕的信息素压制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冷夕根本找不到理智,只能选择最传统、最暴力的Alpha本能发泄自己内心的复杂情绪。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怒气和恨意都已发泄出来,看着眼前的人奄奄一息的模样,冷夕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他是真的不解,顾衍,我试问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你哥更没有。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雨倾盆而下,顾衍半边脸都肿着,他想坐起来,可手腕根本使不上力气,哆嗦着撑在地上,缓慢地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
  他靠在墙上,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可尝到嘴边的却是苦的、涩的,充满了血腥气的。
  面对冷夕冰冷的视线,顾衍无言以对,他视线有些迷离地看着冷夕,看了很久很久,然后竟像是解脱一样笑起来。
  喉咙里发出的笑声低哑,更像是嘶吼而不是笑,直笑到冷夕浑身的汗毛倒竖。
  良久良久后,顾衍笑够了,他才轻轻叹了口气说:你问为什么?哈,可能是因为我想毁掉自己的人生吧。
  嗓音喑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认真回答冷夕的话。
  但是他声音里面所蕴含着的毫无求生欲的东西却使冷夕下意识皱起眉。
  夕夕,对不起,我从来就没跟你说过实话。顾衍把他的所有情绪尽收眼底,但你非要我说原因,我说不出来,我做了就是做了。
  因为打从一开始,我就不是真心帮你们。顾衍仰起头,把后脑勺也靠在墙上,但是眉眼却垂着,像是在回忆,他的声音很低,但一字一句说的异常清晰,你们两个性格根本就不合适,早晚要出事。
  他说到这儿还像是回忆到了什么好笑的场景,咧着嘴角笑了一声,谁知道不等笑完,他便一口雨水呛进去,这个笑只笑了个开头便转为咳。
  顾衍剧烈的咳嗽,肺部宛如一个破旧的风箱一样,直到快要把喉咙咳出血来才停下。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顾衍眼睛微微眯起来,夕夕,不管你信不信,当初就算没有我,你和我哥也走不下去,我只不过是帮了你们一把而已。
  这种强盗逻辑,任谁想都不敢想,这人竟然还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说出来了,而且打着一个我为你好的姿态。
  冷夕都懵了,他刚刚就好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诞的事情,难以置信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你?
  顾衍低声笑了一下,而后直视着看他:我没这么说,但某种程度上是的,你确实该谢谢我
  话音未落,冷夕已经拽起他的领子又一拳砸过去了。
  顾衍像是感受不到疼,反而还把另一侧脸迎上去,迎上去的同时伸手用力握住冷夕的手。
  他的神情带着疯,雨中信息素的浓度骤然飙升,一股极其醒脑的Alpha薄荷香型信息素散发出来,冷夕的肌肉猛地绷紧,双眼一片赤红。
  顾衍说:夕夕,我就想问你一件事,看在以往的情谊上,我求你跟我说实话。
  冷夕一言不发,浓重的信息素暴虐一般的压在他身上,直接把人压到吐血。
  如果、如果我不是Alpha,顾衍的手越握越紧,像是用全身的力气去握住冷夕,你会不会看看我?
  冷夕寒着声道:不会。
  为什么?顾衍咽下一口血,执拗地看着他。
  因为你不是顾淮予。冷夕一字一句咬着牙说,顾衍,我是真心的把你当过朋友,你到底为什么要毁掉我们之间的感情?!
  因为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跟你做朋友。顾衍笑了,笑的近乎癫狂,他放开冷夕的手,如果你注定没办法爱我。
  那么夕夕,我求你恨我吧。
  冷夕抬手甩了甩手上的血和水,看顾衍的神情像是在看一块皱皱巴巴的破抹布,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说:不,顾衍,我不恨你。
  我只是再也不想看见你。冷夕垂着头说,我恶心你。
  顾衍瞳孔猛地一缩,骤然抬头看他,眼中终于流露出来一阵巨大的恐惧。
  冷夕蹲下靠近他,让他看清楚自己眼中流露出来的失望和嘲讽,里面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难过,他迎着顾衍恐惧的目光,轻声说:顾衍,我从小到大没打过别人,我真的非常讨厌暴力。
  冷夕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哀,仿佛天地间只余这一处悲凉,他哑着声音,不知是哭是笑: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动手的人。顾衍,你真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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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时光
  第二天一早, 顾淮予一拉开门,登时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顾淮予:
  顾淮予:廖叔,打个商量。您敲门成吗?
  门口正是住在对门的邻居, 姓廖, 明明是将近五十岁的年龄,可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倒添上一层年长之人特有的、沧桑的魅力。
  一看见顾淮予开门, 他就往里面瞧, 结果除了两个仰着脸瞧他的小豆丁, 其余人等一概没有。
  顾淮予见状好心提醒一句:昨天走的。
  说完看见眼前的人立刻僵住,又补一刀:人在的时候不过来, 走了才来。看什么呢?看我家空空荡荡的客厅吗?
  姓廖的帅大叔被他噎死了, 烦躁地瞪他一眼:就你长嘴了?
  不仅长嘴了还会说话呢。顾淮予回手关上门,催促着两个小孩, 跟爷爷说再见。
  两个小孩齐齐拉着长声道:爷爷再见
  廖晟:
  顾淮予按下电梯, 回身插最后一刀:他实习就一个月, 别到时候眼巴巴瞅半天,一句话都没说上人就要回去了。
  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怼回去的点, 廖晟扬眉吐气道:你和俩崽儿都在这儿,他舍得走?
  顾淮予歪头想了想:总得先毕业吧?
  又一次无言以对。
  顾媛媛还抗议了:我俩不是崽儿
  电梯门合上,顾思阳在心里默默算了算, 幼儿园只教了十以内加减法,他掰着手指头算了好几遍也没算出来一个月过没过去, 忍不住仰头问道:夕夕爸爸不回来了吗?
  回来。顾淮予说,说完了想想,又多余问一句,你希望他回来吗?
  顾思阳立刻点点头。
  顾淮予揉揉他的脑袋, 笑了一声说:真乖。
  虽然小孩希望还是不希望根本没有什么用,但不得不说,顾淮予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不需要在让冷夕接受俩小孩和让俩小孩接受冷夕这两块头疼了。
  *
  刚把两个小孩送进幼儿园,手机就响了,顾淮予以为是冷夕,迅速掏出来后发现是秦冉。
  自从上次秦冉跟他挑明心意表白过后,他们还没再联系过,此刻秦冉忽然联系他,顾淮予一时间摸不准秦冉是什么意思。
  电话接通,秦冉先是沉默一会儿,而后才轻叫一声:淮予。
  嗯,师兄。顾淮予也轻声说,双方不约而同地把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巧妙揭过了,谁都没再提。
  下一句,秦冉就说出了打电话过来的原因:淮予,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舞台,我已经联系好了,你要不要来看一看?
  呃顾淮予犹豫道,不用了师兄,我已经在找了。
  淮予,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秦冉的声音有些沉,这个场地算我帮你找的,但是租金乐器什么的都你自己来付钱,你就别再拒绝我了。
  顾淮予沉默一会儿,思索半晌还是答应下来:那行,我现在去找你,你在哪?
  秦冉挂掉电话发过来一个地址,顾淮予看着这个地址微微一顿,而后拦了辆出租车过去。
  看场地看了一整天,看完后顾淮予带着俩小孩回家,正好是晚上五点半。
  果不其然,又看见了蹲在门口的人。
  顾淮予又一次贱嗖嗖地好心提醒一句:冷夕明天回来。
  廖晟抬头瞥他一眼:我找你是说正事的。
  顾淮予:下午三点到。
  廖晟:
  廖晟:真的是正事。
  顾淮予抱着臂看他。
  眼看着廖晟憋了半天,终于挑出一句刺儿:实习!你是不是好歹得象征性的来两次吧?
  他越说越找到感觉了:一次都不来算怎么回事?我公司里可禁止裙带关系。
  你倒是想裙带。顾淮予嗤笑一声,转身就要回屋,工作我都做完了,新的demo发你邮箱了。不过多嘴问一句,明儿个还我家门口蹲点儿呗?
  廖晟怒道:我明儿搬家!
  *
  顾淮予前脚刚一进门,后脚冷夕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冷夕那边的声音很低,很吵。
  不等他先说话,顾媛媛蹬蹬蹬跑过来,探一个脑袋:夕夕爸爸,你想不想我?
  冷夕含糊地说了一句:想你。
  夕夕爸爸,那你快点回来。顾媛媛疯狂眨眼睛,回来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冷夕温柔又温柔:嗯,好。
  两个人又说了两句话,顾淮予把小孩一个挨着一个撵回屋子里,察觉出冷夕情绪不对,随口便问:怎么了?
  有点难过,冷夕闷声说,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丝哭腔,我一腔真心喂了狗,我还打人了我呜
  顾淮予闷声笑,笑够了之后才说:过来抱抱。
  冷夕顿时哭腔更重:抱不到。
  回来一起补给你。顾淮予心尖跟着一起痒痒,直到挂了电话都还一阵砰砰直跳。
  夜幕降临,躺在床上的下一秒便是一堆混乱的、掺杂着过往记忆的梦境。
  顾淮予从小时候梦到长大,从遇到冷夕梦到给两个小孩讲故事,现实生活中的短短半个小时仿佛走完了他之前所经历过的全部人生。
  每一段梦境的最后都是那片同样的夕阳。
  夕阳带着霞光,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那一抹夕阳下、仰着脸冲他笑的冷夕更为美好、纯粹的事物了。
  这是他前半段人生的休止符。
  混乱的梦境戛然而止,顾淮予猛然被人从睡梦中摇醒,脑子里一瞬间有一种混淆了时空的梦幻感。
  看到冷夕的一瞬间,他竟分不清这是又一个梦还是现实。
  冷夕改签了一班飞机回金湾,又一刻都不歇地赶回家,屋内一片寂静,床上的人安安静静地团成一团,仿佛把他的心也一起团了进去。
  冷夕快步走过去:哥,我回
  然而不等冷夕把这句我回来了说完,顾淮予便忽然一声呜咽搂住他,胳膊紧紧箍着他的脖子,脑袋乱蹭着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用力吸气。
  我想你了。
  顾淮予声音有些哑,视线朦胧着,一滴又一滴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全部顺着冷夕的脖子流到他心尖里。
  烫得冷夕混身都在抖。
  顾淮予语气里巨大的思念与哀伤如大坝决堤一般,向他汹涌而激烈的扑了过来。
  砸得冷夕一瞬间竟然有点懵:老大?
  夕夕,顾淮予哽咽着,我错了,你别离开我,我求你了。
  冷夕用力握住他的腰,指间都在发颤,喉咙处仿佛被塞了一口棉花,堵在那里不上不下。
  于是冷夕只能选择狠狠地吻住人,直接用行动来一遍一遍地告诉他:我在这里。
  是我错了。
  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
  耳边的声音如此之清晰,顾淮予这才怔愣着发现这好像不是梦,皮肤上的触觉如此真实,眼前无数次想要紧紧拥抱再也不要放手的人正牢牢的拥着他,热的,真的。
  他们紧紧相拥。
  冷夕除掉衣服,钻进被子里搂着人,越搂越紧,直到很久后他才轻声说:哥,你放点信息素出来。
  顾淮予听话地放了,然后便感觉冷夕原本一直精神着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
  冷夕蹭着他的头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谁家的小学生受了委屈找老师告状,声音又低又沉。
  他说:老大,我睡不好,这几年我一直睡不好,我总是梦到你。
  我把身份改过来了,我现在是Alpha了,我可以正大光明的跟你在一起了,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告诉叔叔阿姨我们是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