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她金簪插·进卫王咽喉时手感非常平顺,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可见金簪避过了颈部脊椎,从颈部肌肉里穿插而过;抽·出金簪时没有大量鲜血迸射,可见也没有刺到颈部动脉。避开了这两样要害,卫王顶多声带受损,并不会有生命危险。欧阳慧茹垂头回忆,立刻便确信了禁卫头领的话,心中稍安。
卫王没被她重伤就好,不然,她真不知道日后如何面对父皇。卫王对她施暴并非本意,是被药物迷了心智,如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她亦不会动手反击。若卫王今次没能熬过这一关,绝不能怪她,只能怪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江映月。
心中漠然的暗忖,欧阳慧茹点头道,“寻一条僻静的小路带本宫回去,切莫让人看见本宫从乾清殿出来。”她不想暴露她和父皇的关系。
那禁卫头领点头,伸手做了一个引路的姿势,欧阳慧茹连忙跟在他身后,一行人隐入一条幽静的小路,不紧不慢的离开。
绕了一个大圈,远远离开了乾清殿的范围,一行人调整方向,朝毓庆宫走去,途经一个地处偏僻的小湖,欧阳慧茹停下脚步,怔怔朝湖上看去。
寅时,天还未大亮,早已冻结成冰的湖面氤氲着寒气,形成一道朦胧的薄雾。一名宫女为了走近路,正杵着一根拐杖,战战兢兢的穿行过薄雾,从湖那头朝湖这头走来,那宫女快速跨上湖岸,表情放松,大大吐了口白气。
“从冰面上穿行过来,一定很危险吧?”从小路的阴影中走出来,欧阳慧茹温声问道。
“奴婢见过太子妃!”那宫女被突然出声的太子妃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行礼,诚惶诚恐的答道,“启禀太子妃,起初确实有些危险,但是走多了就会知道哪里冰层厚,可以行走,因此很安全,只是心里依然会有些紧张罢了。”
宫女的回答非常老实。
“恩。”欧阳慧茹不置可否的低应了一声,晦暗不明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平滑的冰面,沉默不语,似在思忖什么。
良久,她回神,看向宫女,伸出自己玉白的手掌,柔声询问,“你的拐杖很精致,可否借与本宫?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本宫日后还你一个更好的。”
宫女闻言,连忙双手高举过头,毕恭毕敬的奉上拐杖,一迭儿声的说不用太子妃还。
欧阳慧茹微笑,耐心的再次开口,要求那宫女留下姓名,语气非常坚定,不容人拒绝。宫女无法,留下姓名后神情激动的走了。
待宫女离开,欧阳慧茹举步朝湖面走去。
“主子切莫妄动,让属下们探过路后再过去。”禁卫头领连忙阻止她轻率的举动。
欧阳慧茹微笑点头,不放心的交待一句,“小心点。”
这些人是暗卫出身,俱都是探查的高手,功夫十分了得,一刻钟便把整个湖面的冰层检视了一遍,对哪里危险,哪里安全了解的一清二楚。
缓缓行至湖中心,踏上一块被禁卫们标注为安全的冰面,欧阳慧茹拿起手里的拐杖用力敲击,听见冰层传来清脆的回声,她微笑点头,以自己为圆心,以拐杖为半径,原地画了一个圈。踏出被拐杖画出的圈,她朝禁卫看去,询问道,“能否把这圈冰层敲击至欲碎不碎的程度?”
“敢问太子妃,何谓欲碎不碎的程度?”禁卫头领显然是个做事十分认真尽责的人,凡事都要问个清楚明白,依令而行。
“所谓欲碎不碎便是,我人站在上面,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碎,但若用我手里的拐杖大力敲击两下,这冰层顷刻间就能碎裂。”欧阳慧茹耐心解释。
“可以办到!”禁卫头领拱手领命,指挥禁卫们行动起来。小片刻,一个布满裂痕的圆形冰面就被他们敲击出来。欧阳慧茹亲自踏上冰面试探,禁卫头领对自己的工作很有信心,也不阻止。
微不可闻的碎裂声传来,冰层却没有崩塌,欧阳慧茹满意的点头。
“用雪把这个圈遮掩好。你们站到岸边去,没有听见本宫呼唤,不准过来。”欧阳慧茹小心踏出冰圈,面无表情的下达自己的指令。
皇上既然把他们送给了太子妃,太子妃就是他们的主子,禁卫们对她的命令没有异议,虽然疑惑她的行为,也没有多问,只管整齐的列队,站在湖边定定看着她,随时准备冲出去保护。
他们昨天已经失手过一次,绝不能失手第二次。怀着这样的想法,众人表情紧绷,高度戒备起来。
“嬷嬷,你去把卫王送与我的那本画册拿来,等会儿事了,咱们便带着画册即刻出宫去找我爹。小雨,你马上去毓庆宫,告诉江映月,我知道她此生最大的隐秘,她若不想死的难看,便马上来这里见我。”
欧阳慧茹转脸看向表情莫名其妙的秦嬷嬷和小雨,一字一句的说道。
“什么都不要多问,快去。”再次催促,欧阳慧茹表情冷肃,话语里隐隐带出几分杀气。
秦嬷嬷和小雨连忙点头,快速朝毓庆宫奔去。
同一时间,毓庆宫里,江映月一宿没睡,待闻听邢芳兰回禀的,‘卫王在宫中走失,卫王妃心忧如焚,宴后失态大闹’的消息,她畅快的低笑起来。
“欧阳慧茹呢?也没回来?”江映月笃定的问。
“回主子,是的。太子昨夜派人好一通找,待听说卫王也失踪的消息后,脸色非常难看,派去的人也立马叫了回来。”邢芳兰嘴角勾着笑,低声道。
“完颜不破呢?”江映月语气有些紧绷。她最在意的还是完颜不破的反应。
“他也派人找了一夜,到现在还没停止搜查。奴婢方才还看见好几队禁卫匆匆从毓庆宫前走过。”
“哼!好一招欲盖弥彰!完颜不破有派禁卫随时跟着欧阳慧茹,她莫名在一间房里失踪,他怎会找不到?那暗室只能瞒过他一时,绝瞒不过整晚。他这会儿肯定是找到两人了,只是心中还有不舍,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隐而不发罢了。”江映月搅动着手里的绣帕,语气非常笃定。
她已经可以想象欧阳慧茹的惨状。红丸,五石散,这两样顶级迷幻药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消受的!凑在一起,欧阳慧茹不想与卫王媾合都控制不住。
看见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与人□的激·情场面,不知完颜不破的心情如何。要知道,自两人有私,他连太子多看欧阳慧茹一眼都不许,如今丑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他一定气怒至肝胆欲裂。得不到就彻底毁灭,这是完颜不破惯常的行事作风;一条白绫或一杯鸩酒,这是欧阳慧茹逃脱不掉的命运。
想到这里,江映月志得意满的笑了。
邢芳兰见她心情好,适时提出心中的疑惑,“主子,您怎么就知道欧阳慧茹一定会挑那间房?您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会独自进去换衣服?若这中间出现任何差池,咱们的计划就毁了。”
江映月瞥她一眼,笑容更深,“欧阳慧茹此人极为精明,且生性多疑。见碧兰行为古怪,她一定会心生警觉,她警觉起来便好,挑选房间时一定会避开熏香,因为她害怕熏香里有问题。但碧兰又是太后身边有头有脸的大宫女,她哪怕警惕碧兰,也不会做出让禁卫看管碧兰的无礼举动,只会体贴的留下她那两个奴才好生‘照看’碧兰。呵呵~欧阳慧茹绝想不到,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在自作聪明,反而使她一步步往我的陷阱里跳。”
邢芳兰点头,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继而又面露忧虑,“若完颜不破震怒,彻查这件事怎么办?咱们会不会被查出来?”
江映月摇头,沉声道:“放心,我已嘱咐碧兰,把一切都推到卫王头上去。卫王性情淫·靡,荒诞不经,迷·奸弟妹这种事他绝对做的出来。且他吸食的那些五石散都是经过我二次炼化的,药性极为猛烈,绝不能吸食过量。卫王此人不知节制,这会儿怕是已经昏迷,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这个黑锅他背定了。”
“主子,您真是算无一漏!”邢芳兰听完她的叙述,竖起了大拇指,拍马道。
疯狂报复
江映月绝想不到,欧阳慧茹不是手不能提的弱女子。面对癫狂的卫王,欧阳慧茹依然能够保持冷静,奋力一搏,及时自救。她更想不到,她的身份已经暴露,她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完颜不破获悉,等待她的将是完颜不破疯狂而又残忍的报复。
她此刻还沉浸在自己计划成功施行的狂喜中,表情极为志得意满。
一举除掉了卫王和欧阳慧茹,她的信心又开始恢复,正思忖着该如何挑拨郕王和顺王的关系,让他们俩去争斗,使自己渔翁得利。
把完颜璟以外的皇子们都一一除掉,完颜不破哪怕看不上完颜璟,也没了更好的选择。届时,她便全力击杀了完颜不破,扶持完颜璟做一个傀儡皇帝,再慢慢改朝换代。
想着能亲手血刃完颜不破,江映月咧嘴,笑容阴气逼人。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小雨不耐的叫喊声,“江氏在吗?太子妃有话带到。”
小姐出了事,第一个找的人竟然是江映月,小雨再单纯,也一下就联想到,昨晚小姐的遭遇必然与江映月有关。若小姐出事,得益最大的可不就是面前这个江氏了么?
这样一想,小雨的表情极为不善。
江映月听见小雨的叫喊,身子一震,面色煞白。小雨既然能来去自由,还有心思传话,可见欧阳慧茹的情况很好。难道昨晚哪里出了纰漏,计划失败了?
江映月再一次痛恨自己卑微的身份。若她身份再高点,做个侧妃,便能陪同完颜璟出席年宴,全程监控并及时调整她的计划,何至于要像现在这样猜测?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那么熟悉,那么糟糕,江映月气息短促,心脏一阵阵揪紧。
“江氏在此,不知小雨姑姑有何话带到。”江映月勉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走出房门询问。她身后跟着面色惨白,惊疑不定的邢芳兰。
小雨也不顾还有邢芳兰在场,语气不善的开口,“小姐让我告诉你,她知道你此生最大的隐秘,若你不想死的难看,便立刻去风雨湖见她。”
话落,小雨根本不管江映月如何反应,调头就走。她还得去与寻找画册的秦嬷嬷汇合,可不想与这个毒蛇般的女人同行。这女人过去了,自然有小姐和禁卫们好生招待她。
此生最大的隐秘?江映月沉吟,她此生最大的隐秘当然是她和皇弟的身世!
“主子,欧阳慧茹竟然没有出事,难道咱们的计划失败了?您说,她口里的隐秘是不是有关于您身世的?若她去完颜不破那里告发,咱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说不定还会牵连太子!”邢芳兰满面惊恐,缩了缩脖子,仿佛其上正悬挂着一把屠刀。
“不会!”江映月立刻沉声否定,“连完颜不破那等手眼通天的人物都查不出我和皇弟的身世,她一个闺阁千金如何知晓?她定是在用话诈我。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便去会一会她,看看她想玩什么花招。若是我两刻钟之内没有回来,你便去叫太子来风雨湖找我。”
江映月脑子转的飞快,为防欧阳慧茹耍诈,立刻便替自己想好了退路,届时还可上演一出苦肉计,反将欧阳慧茹一军。
邢芳兰心中稍定,连忙点头应诺。
江映月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向风雨湖走去。
寅时天色还很昏暗,又正逢年节休沐,她一路走来竟然很少碰见人迹,心里不由警觉起来,待缓缓绕过一片树林,走到僻静的风雨湖近前,看见站在湖中央,正杵着一根拐杖,面容冷肃的等待她的欧阳慧茹,她皱眉,脚步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