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儿子……”
谭奶奶的心里装有儿子。
她生了五个儿子呢!
在农村,那有儿子就等于有了一切。
谭禾不顺着她说话,她就要提自己有儿子。
有儿子,儿子可以为她撑腰。
谭禾这回倒是没生气。
说实在的她妈现在和傻子也没什么分别了,她和一个傻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过去花出去的那些钱花也就花了,当孝顺父母了,将来真的老人家没了,她也不后悔。
作为女儿,她该尽的义务全部都尽了,没有后悔不会有怀念,她做人问心无愧。
点点头。
“嗯,你有儿子,可现在回不去啊,老二心梗还在医院呢。”
谭奶奶;“那我去老大家。”
谭禾没吱声了。
吴湄现在就不能见谭奶奶,和谭禾当面也是把话讲的很绝,说谭奶奶这样的老人就应该早点去死,活着就是祸害别人。
吴湄心里怎么想不说,但她嘴上从来可没有说过这么狠的话。
谭禾敢让老太太回老大家?
回老大家,不如待在养老院了。
临走的时候和护工又谈了一会儿,能谈什么,还不是怕自己妈受苦。
和人套套关系,然后又和负责人说几句,偶尔还给负责人买点什么东西带来。
谭禾想的是,她妈在养老院都是正常花钱,她在额外花些,这些人总会看在这些东西的面子上对谭奶奶好点的。
事实上谭奶奶住进来的这几个月她生活的不错。
养老院面对的就是家庭无力赡养情况下的接收,钱按月到账,人家护工也是一批一批的倒班干,不是围着你一个人转,你再折腾有些时候也折腾不到人家,正常吃饭人家就喂,喂饱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人家也不虐待也不训斥你。
谭禾坐车回家了。
顾长凤那边是接到李二媳妇的电话。
二美这头马上要推进去生,那头自己老头儿说是心梗进医院了。
两头扯。
顾长凤想走,但不能走。
不能走,她根本坐都坐不住。
“妈,你怎么了?”
二美看着她妈坐立不安的,问了一句。
“没怎么。”
不太想对女儿说。
这个时候她马上进去动刀,你和她说这些不是叫她担心嘛。
二美觉得不对劲,叫她姐给二婶打个电话。
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让妈回去吧。”
大美也是劝顾长凤走。
“我在医院就行,不行我回去?”
她是怕母亲料理不了这些事情,生病就得看医生,找医生但是她妈哪里都不认得,大美就想着不行就兵分两路,她妈守着二美,她回去照顾她爸。
顾长凤想了想。
还是不放心。
她现在不回去,她不放心。
“你在医院吧,我回去。”
怎么就心梗了呢?
没听说谭宗庆有这种毛病啊,以前检查身体也没有啊,心脏方面还是挺好的。
紧赶慢赶回了家,都没到家直接去的医院。
杨晨给办的住院,来回找的关系找的医生,毕竟他现在在这里还算是挺行的,朋友关系也多,一通电话出去人家就给办了。
谭宗庆自己一间房间。
可谭宗庆的情况没见好。
他纠结。
他就是闹心。
他就是要多想。
想一想就生气,气完了劝自己不想早死就别想,可劝一会又开始生气。
他完全不能理解他妈。
这是和他有仇吗?
上辈子一定是冤家吧,为什么非要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家里呢?
然后气到极致就想,他要是现在死了就好了,他坐等看,看老太太的晚年是不是有人管。
这个钱我不出,你们大家均分,我看你们打不打起来,我让你老太太嘴硬,我看你离了我,你能不能活。
各种心思交缠,人又不好了。
什么病架不住思虑重,医生都是建议凡事往开了想,往高兴了过,你天天纠结这个纠结那个的,那你活不长。
顾长凤打车来的医院。
进病房第一件事,先问两句。
本来你说她奔着人回来了,老谭应该挺高兴的吧?
谭宗庆发邪火,把火都发在顾长凤的身上了。
“你倒是躲清净了,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别回来啊,等我出院咱们手续也办一办……”
死鸭子嘴可硬且臭,一点余地都不肯留的那种。
排山倒海一样的负面情绪全部都砸向顾长凤的身上。
顾长凤看在他是病人的份儿上也没和他吵,正好杨晨过来送饭,和杨晨说了几句。
杨晨和顾长凤在走廊。
“妈,我下午得过去大院那边一趟。”
顾长凤点头:“你去吧,医院这边有我呢。”
杨晨沉吟几秒,说:“我奶就放在养老院吧。”
作为女婿,这种话按道理他不应该说,他不管就什么错都没有,但杨晨把自己当成谭家的一份子,是一份子他肯定是要管的。
岳父身上的毛病太明显了,这种情况下人他们肯定不能接。
大爷活不活该那现在气成这样,这辈子就算是都交代进去了,他岳父身体现在确实也不行,那就别管了。
只出钱!
要多少钱给拿多少钱。
杨晨:“大美和我都是这个意思,咱们家掏钱,一切的费用我和大美给出,人就别接回来了,那养老院当时也是打听以后才给送过去的,各种瘫痪的老人都有,没听说过有被欺负的,这点妈你可以放心,其实现在去养老院也不见得就比待在家里不幸福。
待在家里,也是没人陪,去了养老院呢,还有挺多的人在。
顾长凤:“又因为什么啊?”
杨晨说了说,大概的他不清楚,那都是二婶和他讲的,可能是谭宗庆和李二抱怨过了。
顾长凤陪着谭宗庆,那午饭没进肚子里,都被他扫地上去了。
顾长凤又收拾。
她这态度算是好极了吧,不和你吵不和你争。
可谭宗庆的邪火就是去不掉。
你给他饭吃,他生气,你不给他饭他更气。
自己憋屈憋屈着,然后当着顾长凤的面哭的稀里哗啦的。
一个大男人哭的呦。
埋怨谭奶奶。
都是埋怨。
除了埋怨,还有恨。
不理解!
过不去这坎儿。
作为儿子,他觉得自己拿妈还是很看重的,这些年就他傻了吧唧的一直往老大那跑,想着那是父母,可换不回来啊。
后头他条件好了,他和老婆干了多少场?
他没得罪人啊?
他啥都豁出去了,就为了给父母尽孝心给你们养老,那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讲我一句好呢?
顾长凤递给他毛巾。
“人老了糊涂了,你和一个脑子不清楚的人计较什么呢。”
谭宗庆不服。
“什么叫糊涂了?糊涂她怎么总记着我哥对她怎么好怎么好,别人的好就一点都记不住,除了怼我气我还有什么?”
一念叨起来,那就是谭宗峰两口子如何如何。
好都是人家的。
谭宗庆不干啊。
我好你就得夸我。
谭奶奶状态好的时候,你看他们母子俩就没有过这么大的冲突,那时候谭奶奶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嘴上讲的都是老二好。
“那你非要和糊涂的人讲道理,累的就是你自己呗,你看气进医院了吧,何苦呢。”
“我就是要个道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凭什么这样对我?”
他养别人的孩子都是这个道理,那他是亲生的。
“我从小就不受待见,在他们眼里就没我一点好,这样也就算了,我也没想着计较什么,老了你来折腾我,对我都不好结果把折腾都留给我了是吧。”
顾长凤给谭宗庆擦腿和脚。
怕杨晨不给擦。
那毕竟是女婿嘛,女婿照顾不可能照顾的那么细微。
谭宗庆蹬了一下腿。
“你别擦了,杨晨昨天给我擦了。”
顾长凤一愣。
“杨晨这孩子靠得住。”谭宗庆大概看出来顾长凤是怎么想的,就直说了。
大女婿不白疼。
没的说。
“要不下次上坟你去问问爸,问问爸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谭宗庆:“他们做父母的就是失败,大家一样都是第一次当父母,做人不能太偏心了,还怪没人理他们?那就是活该,我的孩子为什么就都孝顺?”
顾长凤:……
现在是过了悲伤的劲儿,又开始得意了是吧?
不爱和他一样的。
不然非得讲两句怼他不可。
得瑟啥啊,你孩子都孝顺啊?
“一碗水没办法端平,只能尽量都对着好。”
顾长凤自认自己做到了后面这点,但有些时候想想,她也挺后悔的。
她对大楼还是比对大美要来得好,大楼那时候吃的用的穿的她都尽心尽力的,大美总觉得大女儿贴心就不需要操那么多的心,其实细想想,大美是个善良想得开的孩子。
不然换一般的孩子,你这样对我,凭什么指望我对你有所回报。
“我们做的就相当好了。”
顾长凤没忍住;“那你没重男轻女啊。”
谭宗庆的火熄灭了。
他……确实也重男轻女。
一开始挺重的。
后来吧,大儿子上学总不在家,没闹掰之前也是因为总不在一块儿,那二美天天养在眼皮底下啊。
“那你说大美就该管我们啊,你出事儿你说杨晨还跑前跑后,还给你擦腿擦脚,谁家女婿这么好啊,现在一家就一个孩子,都是各自管各自的爹妈。”
谭宗庆叹气。
“是不是?想开了点吧,做人嘛别总计较,做都做了你现在计较她对你不好有啥用,要么一开始你就别做,做了就别后悔,就当做慈善了呗,你女儿不是讲,好事儿做多了还是有福报的,你大哥气的那样了,你也只是心梗……”
谭宗庆翻盖子。
“啥叫只是心梗?心梗也要命的好吗,我这是坚强,所以我没被她气死……”
“得了得了,吃不吃饭啊?”
谭宗庆气儿消了。
“二美生没生呢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
刚问了一句,电话响了。
大美给报平安了。
二美那边已经推出来了,生了个男孩儿。
大爷是难得竟然在儿媳妇生产的第一天就来医院了。
可见孙子和孙女还是不一样。
顾长凤细细问了几句。
大美也是不太放心她爸。
“我爸有没有事儿啊?”
顾长凤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笑了笑:“没什么事儿了,你爸就是小心眼想的多……”
大美和她妈可能说了些什么,只听顾长凤嗯嗯应但没见她回什么。
挂了电话,吃了午饭。
谭宗庆还得住段医院,顾长凤晚上陪他下楼去医院后院遛弯。
“妈那头呢,你现在这样我们肯定不能给接回来,要是你好了以后想接回来那就接回来。”
谭宗庆还在气头上呢。
“我可不接,爱谁管谁管。”
说的可洒脱了。
好像现在就断绝了关系一样。
顾长凤一点都不信他。
大美在电话里劝,要是好了能接就接吧,叫爹妈搬到距离她奶那房间最远的地方去住,实在不行就请两保姆,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奶现在都这样了,还能活多久。
你要是放任着不管,就她爸这种脾气,哪天想起来了,觉得自己妈晚年最后这一程没走好,他还得闹事。
大美跟着二美一起久了,现在想事情也被同化掉了。
他愿意要什么,那就给他吧。
只要把人隔离开,那就行了。
住在一个屋檐下,该尽的义务都尽了,谁还能讲顾长凤这个当儿媳妇的不好啊?
就是谭宗庆以后想起来,他除了庆幸也没有别的情绪了吧。
但是做女儿的把这个体贴人的话留给了自己妈,顾长凤早就不计较这些了。
爱看的人就多看,不爱看的就少看。
可能条件好,心境也不同想的也不同,花点钱能解决掉麻烦,她不介意花钱。
这一年卖水果也出将近近百万啊,谭奶奶再能花钱,一个月能花多少?
顾长凤的态度就是坦然,改尽力那就尽力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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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凤还是变了哈,我觉得她比老谭变得更好了,虽然依旧还是不舍得享受,但思想上的变化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