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飞脑袋一缩,灿笑着退到了一旁。
吴法天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向对面的陈家洛,面色冷漠一片。
杨峰同样死死瞪着他,不发一言。
双方就这么陷入了僵持,一时从喊杀震天的极动,陷入了掉一根针都能听到的极静。
陈总舵主,他们手里有人质,怎么办?”
周阿福赶忙来到杨峰面前,询问道。
没有回答,杨峰眼中古井不波。
这时,秦山海款款来到杨峰耳边,轻声道:陈总舵主,别管人质了,继续杀。这些兵马司的统领很清楚,既然反了,就没有回头路,他们不会临阵倒戈的,一定会跟我们一起杀下去,哪怕他们家人全被杀了也一样。我们的首要目的,是逼吴法天拿出岚兽来,我们马上就成功了。”
不行,如果我不顾他们家人安危,以后还怎么服众?”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等您老坐上那个位子,自然没人敢不服您了。”
这不是我要的。我若只要那个位子的话,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我要的是重建这个世界的秩序,唤醒每个人心中的道义。如果今天这场胜利是逼着他们抛弃家人得来,那这场革命就等于失败了。”
杨峰眼中闪烁着精芒,喃喃道。
秦山海翻翻白眼儿,气不打一处来。这杨峰和陈家洛都是怪人啊,怎么脑子里想得就跟别人不一样呢?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成王败寇,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可是他哪儿知道,杨峰身为神祗,这场革命与其说是针对吴法天的,不如说是针对整个吴家堡所有人的内心。
相较于结果来说,他更看重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人们的心底能否生出真正的信仰来。
老头子,快叫你儿子投降!”
忽然,一声大喝打破了这个宁静。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那展鹏飞这个时候,正一脚狠狠踩在一个白发老翁的后背,狰狞嘶吼着。
那白发老翁吓得战战兢兢,忙不迭道:臭小子,你还等什么,快放下武器投降啊,难道你想看老子被他们宰了吗?”
是啊,小福子,快投降,争取堡主的原谅。”
混球,全家人都被你连累了,你还不赶紧束手就擒,争取宽大处理?”
……
一人呐喊,其他人质也跟着大喊起来,不过须臾,瞬间连成一片声讨浪潮。
众统领们彼此对视一眼,顿时心软了,不时看看对面跪着的家人,再看看身边的总舵主,心急如焚。
怎么办?
吴法天没有说什么,只是依旧睥睨着杨峰不放,似乎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杨峰也没有说话,不知是在想办法,还是只能束手无策。
倒是一旁的秦山海又催促着小声道:赶紧动手吧,陈总舵主。不然任凭这些老家伙叫下去,统领中有几个脑子不正常的蹦出来,真容易反水啊。”
没有说话,杨峰依旧在踟躇着。
都给我闭嘴!”
忽然,一声大喝,将在场所有人的叫嚣都给压住了。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那又是个老叟,只是这个人此时此刻,却是满脸傲然地抬着头,虽然双膝跪着,但脸上却是意气风发,说不出的自傲,一点不像其他人那样屈服的卑微面容。
一群蠢货,咱这位吴家堡的吴堡主什么行事风格,你们不知道吗?咱们家那些小子们既然已经反了,你们以为认输投降就没事了?最后还不是全家屠灭的下场?哼哼,与其那样的话,还不如让小子们继续反下去。一朝天子一朝臣,反下去,还有生路。一旦投降,天诛地灭,断子绝孙。”
唔!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沉默了,面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是啊,既然路已经走到了现在,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如果投降是满门抄斩,继续反下去还能让后代有一线生路的话,为什么要投降呢?
小石头!”
这时,那位老爷子又高吼道:别管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你那些弟弟妹妹了。既然你走了这条路,就给老子一直走下去,别回头。回头,满盘皆输;继续走,还能留一线香火。我们石家最后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别给我断了啊。”
爷爷!
听到他的话,石奋强不禁悲号一声,跪倒在地,双目通红,噙着眼泪。
杨峰微微颔首,心下暗赞。
这贵族里面,还是有眼光独到的枭雄的,看事情很透彻嘛。
其实今夜众统领们谋反后,就已经没退路了。
臭老头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想死是不是?”
展鹏飞听到这些话,则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那老头儿一脚,踢得他嘴角带血。
但那老头儿却是不屑地撇撇嘴:怎么,我说得不对吗?难道我孙子投降,堡主大人就能大发慈悲,放了我们全家?以咱这堡主以往的劣迹,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哼哼。”
嘿,你这老东西!”
死死咬了咬牙,展鹏飞抬手就要给他两耳光。
石奋强一见,当即大怒道:展鹏飞,你敢!”
身子一震,展鹏飞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止不住一颗心颤了颤。
从来没有过的,他从这个曾经的下属眼中,看过如此愤怒的眼神,如欲杀人。不由得,他这个武灵强者抬起的巴掌,微微颤抖起来,迟迟不敢落下,竟被一股武士三阶的属下给吓住了。
与此同时,其余人质回过神来,也纷纷呐喊着。
石老说得对,别投降,要干干到底。”
为了我们家族荣誉,既然反了,就一定要成功!”
老子这辈子受够了吴法天和那些宗亲的鸟气,小福子,宰了他,帮我们报仇啊!”
报仇,报仇,报仇……
蓦地,人质们的呐喊汇成一片,在明知自己没有活路的情况下,反而唤醒了他们的勇气和愤怒,将这一辈子的委屈和压抑全都发泄了出来。
吴法天感受着周围那些汩汩怒气,宛若洪水滔天一般,此起彼伏地向自己涌来,仿佛要将自己完全淹没一样,气得止不住狠狠攥紧了拳头。
你们全都恨我对吧?这才是你们对我真正的感受!
吴法天身负天级七灵素之一的岚气,对人们心中的愤怒特别敏感,但平时他用强大的权威把这些人心底的愤怒都压制住了,让他们连对自己的一点怒气都不敢生起。
可现在,面对必死之局,人们顿时放飞了自我,再也不去刻意压制心中对吴法天的怒火了。
霎时间,吴法天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所憎恨着,团团怒火已然彻底将其包围其中,压得他气都快喘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