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坐在小板凳上,桌子的对面坐着那两个士兵。
  “真是好久没见着人了,你们一来,我们这儿可就热闹了。”其中一个士兵双手用力砸向桌子,那桌子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被他那一下镇的左摇右晃,险些要散架,“好好的平原大道不走,干嘛走水路,难道不知道这条江不能过吗?”
  秦淮夜不慌不忙地拿下腰间的令牌,放在已经发了霉的桌上,那士兵低头看了一眼,神色一变,离开桌子,到秦淮夜身侧跪下,道“属下不知是王爷亲临,属下该死。”
  秦淮夜将令牌收回怀中,一改往日随和的神态,眉间多了几分凌厉,道:“起来吧,本王这样子你认不出实属正常,这次过来是要你们二位护送本王,顺便通知一声宋太妃,告诉她让她亲自到京都的城门口来接本王,可办得到?”
  他没有来过这里,这两个士兵自然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见令牌如见人,那硕大的夜字,和只属于皇室的牌纹让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人,士兵应道:“卑职自当竭尽全力,只是咱们这里只有两个人,瞭望台有需要人看守,恐怕我们二人只能一人跟您走。”
  秦淮夜道:“无妨,我们也只需要一个人,免得本王和王妃每到一处瞭望台,都得被‘请’一次,太过麻烦。”
  白烟当了这么久的平民,面前突然卑躬屈膝的跪了两个人,秦淮夜那突入其来的介绍,让她一下子觉得有些不适应,只能听着秦淮夜和那两个士兵说话。
  士兵点头,“王爷说的是,那卑职就跟着您和王妃一同上路。”
  就这样,那士兵一路护送他们,快到城门口的时候,秦淮夜和白烟把脸上的那层膜给洗掉了,船上的士兵看到他们的真实容貌后都是一惊。
  城门上,宋太妃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当见到护城河下面游来的船只时,才露出笑容,亲自下了城楼迎接。当见到他们的打扮时,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但是很快又恢复过来,笑道:“夜儿,烟儿,你们可算是舍得来看我了。”
  秦淮夜牵着白烟下了船,走到宋太妃面前,向她行了一礼,“母后,我和烟儿过来看您了。”
  白烟第一次见宋太妃时不知她的身份,当时就只向她问了一声好,作为礼节,这时只能秦淮夜临时学,但是动作到底是慢了半拍,而且动作做的不伦不类,她脸上一红,为自己刚才那笨拙的礼节尴尬不已,勉强道:“民女白烟见过宋太妃。”
  上一次那场冲忙的会面,宋太妃对这位民间的媳妇特别满意,这些年来,她与秦淮夜之间虽没有隔阂,但是却生疏了许多,那次要不是多亏了白烟,她与秦淮夜也不会这么快就熟络起来。
  只是距离上一次见面到现在也有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了,她没有一刻不在想这位远在天边的儿子,就在前几日,突然有密探过来告诉她,她的儿子和儿媳要来看她了,她简直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此刻终于见到活的了,心里难免被触动,纵使她历经千帆,早已心如止水,此刻也留下了眼泪。
  “你是我的媳妇,怎么说的这么见外,就随夜儿叫我一声母后,或者娘也行,我都爱听。”
  白烟回头看了一眼秦淮夜,秦淮夜朝她点头,她才敢放心地回道:“是,娘。”
  宋太妃高高兴兴地答应着,带着二人进了马车。
  要说皇家的东西就是养眼,刚才他们进的那辆马车,无论从木材和做工还有装饰都是上上品,白烟坐在里面有些无所适从,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开窗帘看外面的景象,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秦淮夜身边,等着宋太妃先开口说话。
  宋太妃笑眼眯眯地看着他们,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慈爱的目光一直在他们中间流连,尤其是看秦淮夜的时候,格外的温柔。
  马车驶入宫门,直接朝松和殿行驶,到了地方,有宫女掀开车帘子,看到里面的两个做老年人打扮,但是却长着一张年轻人的脸,尤其是男子长相还绝佳,那宫女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惊讶,但面上还是一派的从容,道:“朝思恭迎宋太妃。”
  宋太妃牵着白烟下了马车,道:“把东边的偏殿打理出来。”接着一片宫女太监都齐声朝他们问好,白烟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不由朝宋太妃挨近了。
  朝思点头,“是。”转头,她指了身边几个太监,“你们跟我走,剩下的全部跟着宋太妃。”
  说完,那几个太监便跟着朝思进了殿。
  秦淮夜看着眼前熟悉无比的宫殿,深藏在记忆里的画面一下子涌上他的脑门,他是这当时皇子当中嘴幸运的,因为先后未有所出,还有几个贵妃都没有子嗣,很多位分低的嫔妃若是坏了龙嗣,都会送往先后和当时的贵妃养,而秦淮夜是个例外,他凭着自己的倔强,跟先帝斗智斗勇,愣是留在了当时还是个美人位分的宋太妃身边。
  年幼的秦淮夜很爱围着自己的母妃身边转,他前面十二年的记忆基本都在这座宫殿还有这偌大的皇宫里。后来先帝驾崩,外敌入侵,秦海明去了敌国做俘虏,还有后来的种种,发生了太多事,现在再看这些熟悉的场景,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只有他的母妃还在。
  宋太妃一手拉着秦淮夜,一手拉着白烟,看着这座宫殿,心里感伤道:“当年夜儿可是最调皮的,时常把我这松和殿闹得人仰马翻的,其他的皇子公主都不敢到我松和殿来玩儿。”
  白烟看着宋太妃在说这些事的时候,眼里放着光,心里替她酸楚,这么多年,儿子不在身边,这位仁慈的母亲就靠着前面的回忆活着。即使宫里什么都不缺,只怕她的心也是苦的。
  秦淮夜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有微微的幅度,白烟从未在他脸上看到如此天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