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镜并没有朝远去的端木奇等人投去一眼,他一直细细端详着君月颜,瞧着他那聪明伶俐的模样,眼眶都不禁湿了。
他有好几个儿子,可眼前这个,却是他目前为止唯一的亲孙子,更者,这还是他最爱的儿子所生的。血缘关系淡薄的端木亮与他一比,简直差了就不止十万八千里。
瞧着眼前的太上皇眼含热泪地打量自己,君月颜心中惊异万分。
就算他老爹曾经曾经在太上皇时代任过职,太上皇有几分留恋,可也没必要对着他垂泪吧犸?
对于这个传说中一直在某处深山大寺带发修行的太上皇,君月颜轻易不开口。
倒是端木镜先说话了,沉声叫道:“颜颜……”
“太上皇。”君月颜精神一振,作认真倾听状。
“太上皇?”端木镜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这三个字是不是太生分了些?曼”
君月颜吓一跳,不叫太上皇,那得叫什么?
见端木镜双眼云游天外,他不禁试探地轻声问:“太上皇,那该称呼您什么?”
端木镜苍老的眸光渐渐收回,有了焦点,凝聚在君月颜脸上,似是思索了一会儿,才笑道:“随便。你这些天都在夜都吗?”
随便?君月颜差点被他的话说得跳起来。
对于昔日的一国之君,现任太上皇,真的可以“随便”称呼吗?
他尽量忽略前两个字,回答后面一句:“不出意外的话会在。”
至少在离开前,也要将藏在地窖内的那批天蚕丝给处理掉。
对于他的回答,端木镜显然很满意,眼角露出一丝笑意:“孤这几天也在皇宫,每天来看看孤吧。”
“呃……好。”君月颜也不知为何,竟然答应了下来。
按常理来说,他可不会愿意三天两头地往皇宫跑。
也许是因为太上皇与父亲酷似的气质,也许是因为那些莫名奇妙的字眼,也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当然,更或许是为了皇宫中住着的某一个人。
当君月颜总算被絮絮叨叨的太上皇放出来后,他抹了把脸,悄悄朝千紫住的地方走去。
刚到宫门前,便瞧见千紫沉着一张俏脸从里头快步出来,一袭翠绿色衣衫活泼生动,翩翩行来,宛若绿叶间的天使。
君月颜不由微皱了下眉。
这丫头,不会还在跟他置气吧!
待到千紫靠近时,他便一个闪身出去,拦在了她面前。
千紫早有警惕,步子一顿,在看到来者何人时,那张小脸倏地沉得更加厉害了。
理也不理他,甩开步子,千紫竟是运起轻功朝皇宫深处急驰而去。
君月颜挑了挑眉头,二话不说,转身跟上。
不得不说,千紫手上武功俊,这轻功也是一流。
轻软的水红绣花鞋犹如蜻蜓点水般越过地面,悄无声息,女子瘦削的身影也若一阵轻风,风过无形。
君月颜不作声地跟着,当发现千紫行进的方向越来越往里,他的浓眉轻轻拧了一下。
“嗖!”风声遽然划过耳际,千紫一个跳跃,双脚在树干上连点,如只狸猫般窜到树顶。♀
君月颜跟上去时,发现女子早已经软软地趴在树下侧的一方屋顶上,小脸微抬,警觉地望着下方。
蓝蓝的天穹下,微风拂过,吹开她的绿色衣衫,衣袖翩飞,翠***流,如一朵翠色蝴蝶,随时便会随风而去。
君月颜正欣赏间,耳畔传来一些若有若无的声音。
他一愣,从那些杂声中分辩出天蚕丝等字眼,其间,似乎还有自己的名字。
为了听得更清楚些,他往前挪了挪身子,也想如千紫一样飞下去。屋顶上的女子仿佛知道了他的打算,忽然抬眼看过来,冲他摇了摇头。
君月颜没有再动。
好半晌,院子里传来几道脚步声,有人远去了。千紫也于这时灵巧地跃下地,沿原路折回。
君月颜看了下离开的那三道身影,却都是穿着宫中御林军服饰的人。
眉头微动,他轻喝一声:“瘦三,去查!”
空气中传来一丝异动,一抹黑影闪过,便再无声息。
君月颜则追上了前头的千紫,问道:“刚刚那几人说了什么?”
千紫嘴角一扬,却没有答他,一路往回走。
君月颜无奈极了,抓耳挠腮地毫无办法,只得放软声线:“我的小祖宗,你说句话成不成?”
身边围着聒燥的小喜鹊突然变成哑巴,天知道有多憋闷!
千紫这时才笑了一声,挑起柳眉,挑衅似地看向他:“是你先不与我解释的。”
君月颜嘴角轻抽:“难道我什么都得向你解释?那根本没什么好解释!”
不就是说她欠他一条命吗?他只不过想要她的一辈子还不起而已,
tang有什么好解释的!
“行。”千紫只说了一个字,转身,继续前行。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君月颜跟在后头问。
“我自己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千紫冷冷说道。
“可我听到了我的名字。”君月颜不打算放弃追问。
千紫转过头,不耐烦地看着他:“你的名字从谁的嘴里说出来你就去问谁,问我有什么用?”
这一回,她直接运起轻功飞奔离去。
君月颜挪了挪脚,却是没有跟上。
他古怪地抹抹脸,诧异道:“这么凶干什么?”
再说千紫,怒气腾腾地回到自己住的宫殿,“啪”地一声踢关上房门。
该死的君月颜这般故弄玄虚!
对于她这种说话直来直去的人来说,君月颜这一回真是tmd太讨厌了!换作别人还好说些,偏偏是他!该死的她怎么会知道自己那么会在意他的话!
纠结了半天,思考了半天,气愤了半天,最终换来的却只是一句“那根本没什么好解释”,真是险些气爆她的胸啊!
不是说欠他一条命是吧?不就是救了她一次吗?至于严重到这种地步吗?
好好好,君月颜,那老娘就还你一条命!
千紫说完,一把扯下衣架上悬着的黑色紧身衣换在里头。
等到了戍时,天空拉上黑幕,整个夜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千紫褪了外衣,将一身黑色行头露了出来,轻轻推开|房门,毫无声息地走出了宫殿,消失在黑暗中。
同时,一辆青油小车吱呀着从皇宫后门驶了出去。
一出宫门,车夫便急甩缰绳,将马车的速度提到极致,朝夜都城门飞快行去。
马车快,有人更快。
就在马车刚刚提速时,沉浸在大片花草暗影中的一条人影弹了出去,如只壁虎般稳稳把在了马车后辕之上。
马车到了城门处渐渐收势,城上头有灯光照射下来,有人喝问:“谁这么晚出城?”
“皇宫的。”阴沉的声音后,车夫掀起戴在头上的斗笠一角,亮出一块银牌。
月色飘浮,方形银牌之上发出森冷的光泽。
那守卫瞧得清楚,凛然叫道:“放行!”
马车顺利地出了城,一直平缓地行到城门守卫看不到的官道之上,车夫才又提鞭欲要加速。
然而,右臂刚刚抬起,瞬间却软若无骨地垂了下来,五指甚至捏不住鞭头,那长鞭便从他的指缝间“嗖”地一声溜了下去。
“怎么回事?”车夫大惊失色,说话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带着几分颤抖。
一丝不妙的预感扑天盖地而来。
后脑勺便在这时挨了重重一击,他整个人“咕噜”一声从车夫位上栽了下去。
马车还在跑,车帘被掀开,两道身影闪将出来,看到车夫被袭,俱是大惊失色。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阵旋风刮过,一把冰凉的武器贴着其中一人的脖颈横来。
那人的身手好生了得,一个后仰,生生避开这致命的一击。
一击没有得手,千紫再不敢大意,她知道这人的底细,端木亮身边一等一的好手!
幸而她今天有准备,戴了人皮面具,这人,不会认出她。但不可久战,否则必露破绽。
刚才她在四周洒下了毒药,这人内力深厚,又坐在马车内,所以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发作。千紫深吸一口气,递出长剑,一连十数招的快攻朝那人劈脸刺去。
天下武功,惟快不破。
她现在要的,就是防御,以攻为防,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