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十一月中旬,西都下了第一场雪,这年的初雪不小,从中午起便开始,到傍晚也没有停下来,而且越下越大。
慕昭在前院书房议事完,回后院同长宁一起用晚膳。
风吹着雪,即使从廊芜一路过来,身上也沾染上了不少雪花。
长宁从屋子里出来到门口迎接他,慕昭见她没有披件厚披风就出来,不由赶紧快走了几步,上前一把搂住她,将她拥进了屋子里,说:“怎么也不披件披风就出来,冻到了怎么办。”
长宁笑道:“我从窗户处看到你回来,才出去,哪里用得着披披风。”
慕昭说:“总之,我很心疼。”
周围的侍女,包括如意在内,都在心里憋笑。
长宁也很配合地轻轻抚了抚他的胸口,说:“这样不疼了吧,我给你揉一揉。”
慕昭于是被长宁逗笑了。
用完晚膳之后,长宁坐在稍间里靠窗的椅子上,半开了一扇窗户,从窗户处看外面飞雪。
雪花在檐廊上的风灯的映照下反射着光芒,乱舞着落到院子里,院子里早已经是一片雪白。
慕昭过来将窗户关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说道:“我们进里屋去吧。”
长宁说:“现在还早呢。”
慕昭道:“下雪日,正好早睡。”
长宁在心里暗笑,她洗漱之后,穿上寝衣,又在外面穿了一件厚外衣,就拿着小刀,为坐在凳子上的慕昭刮胡子。
这可是一个精细活,长宁做得很小心,慕昭仰着头,目光一直在长宁专注的脸上,长宁说:“应该白日做这事,给你画条血道子出来,你可就在那些臣属面前丢脸了。”
慕昭说道:“他们不敢。”
长宁便笑。
刮完了一边,又用烈酒清洗了小刀,继续刮另一边,慕昭便伸手搂住她的腰肢,长宁说:“你别乱动,挠到我痒处,我手抖了怎么办。”
话刚说完,慕昭的手就摸到了她的翘臀上去,长宁一惊,手就是一抖,所幸没把慕昭伤到,她面红耳赤地等慕昭,“别乱来。”
慕昭乖乖把手移了上去,说:“其实我也该蓄须了。”
反正房里没让侍女伺候,长宁便说:“你留着短须,刺得我受不了,至少三十岁再蓄须,不然不要亲我了。”
慕昭只得无奈地看着她,长宁不为所动,把他脸上刮得干干净净,放下小刀又拿巾帕好好擦干净。
长宁放下巾帕,奖赏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两口,于是就被慕昭抱了起来,慕昭将她半饱半扛地放到了床上去,长宁轻呼:“还没有脱鞋子。”
慕昭摸着她的脚把鞋子脱了,又脱了她身上的外衣,拉过被子将她盖住,自己也脱掉了外衣,便上了床。
床帐被放了下来,长宁一边往床里移,一边说道:“灯没有灭掉。”
慕昭将她搂到怀里,不让她往里面躲,“不用在意。”
长宁被他亲着面颊和颈子,又感受到他的火热的大手探进了寝衣下摆里,从腰肢上一直揉到她的胸上,长宁喘着气抓着他的胳膊,低低道:“轻点……”
慕昭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带着浓浓情/欲的“嗯”,手已经拉开了她的衣带,触手是柔滑细嫩的肌肤,他生怕自己粗糙的手将她的皮肤磨破,不得不放小力气,两人裹在被子里,他开始沿着她的颈子往下亲下去……
窗外大雪纷飞,白雪簌簌地落满整个大地,除了落雪身,只听到远处传来梆子声和狗吠声,房间里烛灯摇曳,温暖如春。
慕昭一向不折腾半晚不算完,长宁只觉得身体要被他揉弄得散了架,慕昭到底是什么时候停的,她已经记不清楚了,早上醒来,房间里的烛火都已经灭掉了,外面的大雪也停了,有白雪的反光,房间里倒像天色大亮了一般。
长宁一动,慕昭便也醒了,他将长宁在怀里搂紧,又将她的头发抚顺,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有慕昭在,床上就像多了一个暖火炉,长宁不仅不觉得冷,而且热得要冒汗。
长宁身上只穿了轻薄柔软的里衣,慕昭的手从她的背上摸下去,又揉上她的臀,长宁发现他一大早又兴致勃勃,但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只得拒绝道:“我腰疼腿疼,你别折腾了,不然接下去几天你都睡书房去。”
慕昭只得收回乱动的手,说:“那我给你揉一揉腰。”
慕昭陪着长宁在床上待到辰时末才起床,两人洗漱之后,慕昭亲自为长宁簪上了缀有几朵红梅绢花的金簪子,红梅点缀在挽着的黑发鬓边,衬着长宁不施脂粉依然面若桃花的面庞,风情万种。
在大周时,初雪之日,是可以放假的。
所以慕昭这一日也没有去皇城,留在了公主府中陪伴长宁。
长宁让人准备了菊花酒,又准备了鹿肉,便坐在府中园子里的水榭里烤肉喝酒,欣赏窗外的白雪红梅。
两人都想到了多年前,在静安大长公主府,他们也曾如此做过。
时间进入腊月,西都又下过几场小雪,天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魏王皇甫烨已经南下了闽地,而吴越之主曹满在得知慕昭的大雍秦王身份之后,则在最快的时间内进西都拜见了慕昭,而且还愿意出四万兵马随慕昭征战。
南方的大片土地,在这一年迎来了战后安详的春节。
长宁在入了腊月之后,便也非常繁忙了。
她要安排春节的一应事情,又举办了几次赏梅会,请京中的一部分世家权贵之家的女眷参加,每次刘和都会前来做陪客,是长宁身边第一亲近之人。
郭家是大周时候的丞相之家,之后虽然郭维涵投奔了刘昶,但郭家依然有不少人不愿意臣服刘昶,不愿意在刘昶的朝廷里任职,而在秦王带兵攻入西都之中,郭家也有人参与了之后的□□,所以在大雍接管了南朝之后,郭家依然是屹立不倒的大家族,这种随着政权不断更迭,依然受重用的家族可不多。
甚至连郭维涵,也并未对他进行处置,只是让他闲赋在家。
刘昶之子刘晁在慕昭的军队攻入皇宫时被杀,对外的说法是被乱箭所伤而死,实则是被故意杀死,刘昶的几个儿子,都没有留下来,不比萧祐的儿子还能够再做闲王。
刘晁死后,其妾郭榕仪便被带回了郭家。
这个死过两个夫君的女人,也被郭家的老夫人带来参加了长宁公主府里的赏梅宴。
长宁公主府的花园里,有专门的一带房屋楼宇被称为“水一方”用于宴客,这里一边临湖,一边是红梅林的半岛,在冬日里,风景优美。
长宁其实已经不记得郭榕仪了,只是听刘和对她说:“郭老夫人旁边的郭家女郎便是闵帝的郭妃,之后又嫁给刘晁做过妾室。现在回了郭家。”
刘和的家族这一支,和刘昶的那一支,乃是五服之外的同族,所以,刘和此时在长宁面前直言刘晁的名字。
长宁坐在水榭之中的上位,面前不远处就是一个大的暖炉,水榭里挂着幔帐,郭榕仪坐在郭老夫人后面靠幔帐处。
郭榕仪二十多岁,正是带着成熟风韵之时,她不愧是当年被称过西都第一名媛的人,至今依然美丽。
她今日穿着艳丽的衣裙,梳着高髻,头上戴着华丽的华胜,在一众穿素色衣衫的女人堆里,很是出众。
来参加赏梅宴的女眷,大多穿素衣,因大家都知道长宁公主哀思故国,一直穿素衣,她们为讨长宁公主欢心,自然也就穿素衣了。
刘和对郭榕仪是有怨气的,闵帝在位时,在宫里,她和她关系不差,她以为郭榕仪如自己一般深爱闵帝,闵帝驾崩后,出了简王和刘昶之事,刘昶登基,她会如自己一般因不能前去守陵,但也该为先帝守节,不要再嫁。
但哪曾想,郭榕仪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就被刘晁的轿子抬去了刘晁的王府,做了他的妾室。
之后刘晁甚至在手下面前笑言郭榕仪不愧是西都第一的名媛,容貌美,身体娇,而且他还发现郭榕仪是一个处子,笑话原闵帝不是男人,竟然有这样的美人却不能人道享用。
刘和是不会在意郭榕仪被刘晁拿出来显摆的,但刘晁借她侮辱闵帝,刘和便完全不能忍。
刘和虽然已经和刘昶一脉出了五服,但是刘昶的祖父和刘和的先祖乃是兄弟,所以刘和一家在刘昶的皇朝算是皇亲,郭榕仪在给刘晁做宠妾之时,多次邀请刘和去参加她办的宴会或者游园会,刘和都拒绝了,守在家中不愿意出门。
此时刘和对长宁,自然是要数落郭榕仪,不过她一向良善,无法将话说得太过分,便只是对长宁实事求是地说了郭榕仪的身份。
长宁看了郭榕仪几眼之后,便也记起来,当年她的确做过她兄长的妃子。
郭榕仪也发现了长宁在看她,就赶紧起身来特地拜见长宁和问好。
长宁神色不变,对她点了点头,便也没和她多说一句话。
郭榕仪略微讪讪地坐了回去。
当年郭榕仪在西都有第一美人的称呼,但自从长宁公主长大,并且为人所见之后,这个第一美人的称呼就落到长宁的身上去了,郭榕仪心里自然不高兴,但长宁是公主,她自然没有办法和她争,只得忍了。
此时长宁做了秦王妃,她却成了寡妇守在娘家,颇受气,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当然,以她认为,秦王能够娶二嫁的长宁公主为妃,便是不会在乎她寡妇的身份的。
她以为自己跟着来长宁公主府可以见到秦王,所以精心打扮后才来了。
但没想到一直是一群女人在一起说话,听女乐奏曲子,她便颇失望。
一会儿后,她就借着要去更衣而起身出了水榭。
这个长宁公主府,在之前是刘昶做皇帝时,将一部分赏赐给了刘晁做王府,所以郭榕仪对这里面十分熟悉,所以偷偷摸摸就往前面而去。
因她知道现在近年关,秦王是很少去皇城办公了,也很少去城外看军队练兵,大多数时间是在公主府里的。
长宁其实没有在意郭榕仪没有为闵帝守节之事,她本来就有再嫁的权利,这个时代的女人,依附于男人而生活,她有选择二嫁的权利。
长宁举办赏梅宴,第一自然是想和这些南方的大族交好关系,第二是想借这些女人回去宣扬大雍会善待以前南朝的朝臣和大族,暂时不会损害他们的利益,让他们能够安心。
郭榕仪只是一个待在娘家还出来交际的不守妇道的寡妇,在意她的人不多,但也没有人指责她,因这乱世,这种事不算少见,而且坐在上首的长宁公主就是典型例子,北齐皇帝萧祐死了还没有一年,她没守孝就二嫁了,还做了秦王妃,要是在这种地方指责郭榕仪,就有指桑骂槐的嫌疑,这里大家谁会想得罪秦王妃呢,再说秦王妃是大周的长宁公主,现在西都城里欢欣鼓舞,都觉得长宁公主二嫁秦王,又打回了西都来,是为了顾家皇朝报仇了,民心所向,有脑子不清楚觉得长宁公主做事太出格的,也被家里千叮万嘱不要在长宁公主面前乱说,不然现在局势未定,以后家族可能会在新朝的统治下失宠。
刘和第一个发现郭榕仪出去更衣了大半时辰还没有回来,她不得不向长宁告密这件事。
这时已经是要用午膳的时候了,午膳摆在隔壁的殿宇里,长宁起身让大家移步过去,刘和和她轻声说了郭榕仪不见的事,又提了一句:“这里曾做过刘晁的王府,郭榕仪对里面非常熟悉,公主,您须得防她。”
长宁愣了一下,赶紧叫来如意,让她带人悄悄去找到郭榕仪,看她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