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终于在十里红妆的盛大声势里面嫁得良人,等着三朝之后,新婚夫妻要开拜见亲戚们,贾母早早的就等着黛玉和王世襄过来。看着贾母一脸的期待,王熙凤笑着说:“老祖宗对着林妹妹真是一时一刻放不下,一早上起来就眼巴巴等着盼着。对亲孙女也不过如此了。老太太只管放心,世襄是个好孩子,也是在咱们跟前长大的,如今又进了学,眼看着就出将入相林妹妹就是诰命夫人了。”贾母听着凤姐的话稍微放松了点,她对着凤姐虚指着:“你个巧嘴,说的我高兴起来。不如把你留在我身边不叫你回去了。”
李槿笑着说:“老太太,要是那样的话没准琏儿就要找上门了。”凤姐忙着一摆手:“我倒是愿意在老太太跟前,只是担心老太太嫌弃我蠢笨。”贾母被凤姐给逗笑了,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子骊想起什么凤姐说:“我断然没想到世襄进了翰林院。今后住在京城大家也好经常走动。你林妹妹也是在咱们家长了几年的,能在身边固然是好。世襄一家都在杭州呢,不日林家姑老爷也要回扬州去了。以后你们要多照顾下你林妹妹。”凤姐和李槿都忙着应承下来。
贾母点点头,连着称是。正说着外面丫头进来通报:“世襄和林姑娘来了。”贾母等人忙着站起来,大家一起出去迎接新婚夫妇。等着世襄和黛玉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心里暗自喝彩:“真是一对神仙眷属,男才女貌真正登对的很。”
世襄人逢喜事,他年前刚中了进士,又娶了心上的女孩子,脸上的笑容都掩饰不住,走路都像是踩着云彩,飘乎乎的。黛玉是新妇,一身艳妆开了脸,粉面桃腮,真正是芙蓉带露,杏花烟润,整个人洋溢着新嫁娘的特有的娇羞和甜蜜羞涩。看样子两个人真是情投意合是一对幸福的小夫妻,世襄拉着黛玉的手到了贾母等人跟前,贾母看着外孙女脸上幸福的微笑心里也就放心了。大家见礼寒暄之后,子骊和王熙凤对着贾母说:“外面冷,还是进去坐着说话吧。”说着子骊转脸对着世襄说:“老太太惦记着林丫头,你以后可要好好地对她。”
世襄忙着对子骊拱拱手:“我哪舍得欺负她,只求着以后我被欺负了,还请姑姑收留下我。”说着做出来一脸的可怜相,惹得大家都是一笑,贾珠和贾琏过来拉着世襄到外面去见贾政等人,这里子骊拉着黛玉到了贾母的屋子里谈话。
贾母拉着黛玉坐在身边,问起来世襄对她如何,在王家的日子还过得习惯不习惯,公婆等对她好不好,黛玉低下头含羞的说:“他对我很好,公婆对我也很好。眼看着要送公婆回杭州去,就剩下我在家了。家里的事情不多,也没什么特别困难。多亏了舅母以前教导我如何管家理事,现在刚接手了家里的事情还算是顺利。”贾母听黛玉如此说叹道:“如此我也放心了,你舅妈对你是真心实意,你以后可不能没了良心,要记着你舅妈的情分。你现在做了人家的媳妇,就没有以前做姑娘那样舒服了,要孝顺公婆不能嫌累,对着妯娌们要和气。”贾母嘱咐了黛玉好些做人家媳妇要注意的事情。
子骊在边上听着贾母的话忍不住感慨起来,难怪是宝玉听见惜春有了人家伤心,做女儿确实比媳妇舒服多了,想想以前贾母是如何娇养黛玉的,一举一动都担心她累着了。偶尔见着黛玉做个针线还担心她累着了,更别说是当年贾母如何宠爱贾敏。可是现在黛玉出嫁了,贾母对她的嘱咐立刻就变了。虽然这没什么不对的,但是听着难免叫人伤心。
倒是黛玉没什么别的反应,贾母的话她都仔细听着答应下来,在场的姐妹们见着黛玉如此也都为她高兴,只有宝玉一个人傻呆呆的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探春看着宝玉出神忍不住悄悄地扯一下宝玉的袖子:“二哥哥你怎么了,今天是林妹妹带着女婿来做客的好日子,你怎么一脸的不高兴仔细着老太太和太太看见了生气。”
宝玉长叹一声:“我是可惜这世界上有少了个清净人,何苦要嫁人呢?”探春听宝玉又在说胡话也就不再理会他了,宝玉的话全被子骊给听见了,本来想教训下宝玉可是碍着众人都在,她只是狠狠的瞪一眼宝玉对身边的丫头说:“你去叫袭人来,叫她带着宝玉回去,等着这边开饭再过来。”其实子骊的意思是等一下开饭也不要过来了,子骊担心宝玉没个轻重在饭桌上说了错话惹得大家都不开心。
那个丫头忙着出去传话,一会袭人就来了,哄着宝玉回去了。一会贾母叫人开饭,子骊站起来说:“我在园子里面预备下了,还请老太太过去赏脸。”贾母听了子骊的话越发的高兴:“玉儿有你这个二舅母是她的福气。”说着大家一起到了贾政的园子这边,子骊在水榭上摆了宴席,一班小戏早就准备好了。
饭后黛玉去和姐妹们说话,这边子骊和凤姐服侍着贾母在园子里面休息。贾母歪在榻上,她叹口气叫住了凤姐和子骊:“你们先坐下来,我有话和你们商量。对了大太太上哪里去了?”贾母才发现刚才还在的邢夫人已经不在了。
凤姐忙着帮婆婆遮掩,贾母却一摆手叹口气:“算了,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婆婆,如今她是越发的娇贵起来,我也不用他伺候,二丫头的婚事他们全推给了你和琏儿吧。”贾母一语道破真情,凤姐也只能低下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子骊看着贾母忧心忡忡的,担心她怄坏了身体忙着说:“这也是锻炼琏儿的意思,我是个喜欢操心,我顺带着帮着留心些不会叫他们走了大褶。”
“别哄我了,我生了这些儿女,谁是什么性子我心里清楚得很。大老爷一向怪我偏心,可是他也不看看别人为什么偏心,自己藏着坏心眼还指责别人。他们夫妻的算盘我清楚得很呢,叫琏儿出力叫凤丫头出钱,自己生的女儿不养就罢了,还想在姑娘的婚事上捞一笔出来。你们放心二丫头的嫁妆除了官中的她的体己我拿出来。他们惦记着我的东西,我的银子,我片不能叫他们如意。宝玉的父亲认识的读书人多,我现在也是看出来了,世家子弟里面能安心过日子的少。二丫头的性子嫁到那样的人家也是难!不如和四丫头一样,好好地寻个安分守己的人家才好呢。”贾母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凤姐立刻感激的说:“到底是老太太看的深远,我和琏儿商量了,二妹妹不是别人,是亲妹妹,我们做哥嫂的不能委屈了妹妹。我虽然穷,可是一点体己银子还是能省出来的。”
“你的那点东西还是妞妞留着吧!不用老太太花钱,我和对三丫头一样,给二丫头置办一份就是了。”子骊很大方表示她来出钱。
“东西寻常,你们的心意难得,最要紧的是女婿的人好。对了,三丫头的婚事怎么样了?”贾母问起来探春的婚事。
“老爷已经看准了一位,叫王德明,是京城人士也是世宦之家,他的父亲当年做过翰林院掌院学士,文渊阁大学士,□□时的首辅。他是最小的儿子了,也是进士出身,如今在户部做个小小的堂官主事,从六品的小官,可是老爷看重他的书香门第和沉稳性格。只是当年王阁老是被贬斥的,怕是将来的仕途上有些妨碍。”子骊和贾母说起来贾政看好的准女婿。
贾母听了子骊的话微微眯起眼:“王阁老的事□□情过去多年了,现在谁也说不清了。宝玉爷爷在的时候和我说过,太子皇帝晚年猜忌心太重,王阁老年少出名,仕途上一路顺风,到底是没经历过多少挫折风波,才会犯了□□的忌讳被发配戍边去了。也罢了的,现在谁还理会那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儿女的婚事父母做主,你们看好就是了。他家可还过得?”
当年的王阁老正在壮年就位极人臣,自然是志得意满,谁知一夕风云突变,王阁老被贬斥罢官,发配边关死在了异乡,家里也是凋零散尽了。这个王德民是遗腹子从小跟着母亲过日子,从小发奋读书,他知道家里贫寒,也就没有娶亲反而是尽心的侍奉母亲,一直到了母亲没了,才敢想娶亲成家的事情。
贾政看中这个人也是看在他读书上进,做人有责任感上。“我听老爷说家里不太富裕,老太太想他家的老底子早就没了,他虽然在吏部当差可是个清廉自守的人,就靠着那点俸禄过日子。我是有些担心呢。”
“既然如此,不如叫来我们看看。若是那个孩子果真是个好,家里穷我们帮衬着些就是了。他既然肯上进,何愁将来没官做,三丫头跟着他何愁没有好日子过。至于二丫头的婚事么,也加紧些,可是不能糊弄事!”贾母一锤定音,要先看看小伙子人品如何。
黛玉和姐妹们在她以前住的屋子里面闲话,探春看着黛玉从头到脚都是崭的,黛玉今天出来外祖家也是格外装扮一番。她已经该梳了妇人的发髻,黑幽幽的头发在头顶上堆成个牡丹朝阳髻,上面金灿灿的紫金红宝五凤钗,金凤嘴里的珍珠流苏上都镶嵌着小拇指大小的宝石。身上自然是石榴百子大红缂丝团花褙子,底下的裙子看着也不像是一般的凌子裙。
惜春也对着黛玉的裙子发生了兴趣问道:“林姐姐的裙子好新鲜,我看着不像是一般的绫子的。”
“这个是我婆婆给的,说是叫什么鲛绡纱的,带着暗纹,确实不像是一般绫子裙子那样轻飘飘的,轻盈透气还挺括。你若是喜欢我回去找了出来送你一件。”黛玉一向大方得很,立刻要送给惜春一块料子。
“这个我可不敢要,既然是你婆婆的心意林姐姐还是自己留着吧。”贾家到底是做过织造的,结果姑娘们都知道黛玉的这个裙子绝对是皇家织造署的精品。一匹怕是价值不菲,更不说有钱能买来的。
黛玉却是不以为然:“我送你的是一片心意,你又何必要拘泥在东西的价值上呢。咱们的情分是能拿着银子衡量的么?”惜春听了黛玉的话也就不推辞了,她大方的谢了黛玉,说:“我没这么好的东西给你,可是却自己仔细的画了几个扇面给你。你若不嫌弃就只管拿去。”
“你的一片心,我还敢嫌弃么。”黛玉也接受了惜春的礼物。边上迎春问起来黛玉在家做些什么,黛玉就和她们说起来王家是如何管理家务事的。
等着黛玉下午的时候跟着世襄告辞走了,探春和迎春惜春一起回到自己房里,侍书看着探春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言,只带着小丫头服侍着探春换了衣裳坐下来休息。忽然探春屋里一个小丫头小婵进来对着侍书使眼色,探春却先看见了问:“什么事情?”
“是太太和老太太说老爷已经看准了一个人要把姑娘嫁给他呢。”探春脸上一红,侍书忙着呵斥一声:“混说什么,你是哪里听来的昏话!”那个小丫头忙着低下头:“是千真万确的,说这个话的是老太太那边的璎珞,那天她在老太太上房伺候着亲耳听见太太和老太太说的。”
屋子里面安静的叫人担心,侍书端一杯茶放在探春身边的桌子上:“姑娘喝口茶润润嗓子吧的,我想既然是老太太都准了,那个人应该也是不错。若是姑娘有什么委屈不如和汪姨娘说说。姨娘可是一心疼姑娘呢,婚姻大事,老爷太太一定都是再三思量才定夺的。”
探春一直默默地坐着,外面夜已经深了,烛光之下探春一动不动的坐着就像是庙里的木雕泥塑。听着侍书的话她才回过神来,探春的眼珠子总算是转动下,她无声的叹息一下:“到底我是没娘的人。“一语未了已经是泪如雨下了。探春的心里对婚事期待和现实的落差太大了。探春知道是庶出的身份不能和元春比较,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是罪臣之后,别说和元春比起来就是和惜春迎春等比起来也是差得很了。罪臣之后,就是说王德在仕途上不会有太大晋升,这一辈子没准就是做个小小的户部堂倌,被人整天呼来喝去。想着黛玉浑身上下洋溢着那种新嫁娘的幸福,和当家奶奶的自信得意,探春的心越发的凉了。她整天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侍奉太太就想着能讨太太的喜欢,将来自己能过的舒服点。
可惜她是太天真了,是了太太深恨自己的生母,连着最后的体面也不肯给,直接撵出去了,她怎么能真心实意的对自己好。太太能对着林妹妹好,能对着二姐姐和四妹妹好,就是对着湘云和宝钗都比对自己好。那是因为她们不过是亲戚罢了,也没什么以前的纠葛,还能落个好名声,可是自己呢。想到这里探春愈发的伤心,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侍书在边上忙着安慰探春:“这个事情或者还有转圜,不如姑娘求求汪姨娘,请姨娘在老爷跟前说一声。”
“可是我——”探春想起来为了亲近子骊,她逐渐疏远了汪姨娘,现在自己舔着脸求上门去,可怎么张嘴呢?
探春那边在怨天尤人,子骊和贾政却一无所知,贾政还沉浸在给女儿觅得良婿的喜悦中:“我的眼光你放心,这是他做的文章和世襄的不相上下,而且他是从底下上来的,对那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清楚得很,我听了吏部的熟人说,等着转过年就要到江西粮道上上任了。只是这个消息还不能露出去,皇上也是看好他的。”
“看你高兴的样子,三丫头心性高,我是担心她未必看得上这个人。既然是年纪大的,却还没成亲别是有什么毛病吧。我可是担心你没考察清楚,不是身体上有隐秘的残疾,就是性子不好,以后三丫头过去受委屈。女孩子的婚是一定要慎重,这都是一辈子的事情。”子骊光听着丈夫夸奖王德明了,她忽然想起来这个王德明怎么也是三十的人了,放在这个年代是超级剩男,没准是心理变态或者身体有问题。
贾政唉一声:“你这个,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身体有残疾怎么参加科举考试,他素来有孝顺的名声,当年他刚中举的时候有不少人来提亲的,可是王德明说什么要照顾母亲不肯成亲。媒人就说你既然中了举是要为朝廷做事,娶了妻子不是正好可以操持家务孝顺老母亲,再生个儿子含饴弄孙,老太太自然是喜欢的。你想那个王德明怎么说。”贾政绘声绘色和子骊讲王德明的故事。
还能说什么,媒人说的也对。是了,我想那个时候来人提亲的肯定都是些小门小户的姑娘,顶天了就也是个一般小康之家,岳父自然不能帮助他,他是想着自己升官了,好往上攀亲是不是。子骊尽力的挑剔着女婿的毛病。
贾政摇摇头:“你可是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的回答叫人意外,王德明说家母是因为当年跟着父亲戍边累出来的旧疾,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了,而且家母神志不清,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除了我剩下的人都不知道她是渴了还是饿了。我不想娶亲是担心耽误了人家的姑娘,她一个新嫁娘一进门就要服侍瘫在床上的婆婆,还不能和她沟通,这对她太不公平了,而且我也不放心母亲交给一个生人服侍。我不如尽心尽力的服侍母亲,等着她归西我再来计较自己的事情,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相信只要我做出来一番事业总也人能慧眼识人的。”
“没想到这个王明德是个少见的明白人。既全了孝,也成全了夫妻情谊。我说的不是做人家妻子就不该孝顺公婆,只是很多时候那些男人只拿着妻子做伺候人的丫头,我想那个时候王明德就是娶了亲,那个姑娘刚过门就要服侍婆婆心里难免有怨气。有了怨气自然是不能真心实意的孝顺婆婆,他一个人男人不能时刻在家,那个时候就有老太太受罪的。不如自己委屈几年,成全自己的孝心也不会害了人家的姑娘的。对了老太太说叫请王先生来家看看,就请老爷看着安排吧。”子骊觉得这个王德明是个有当担的人,配探春很合适。
贾母听了子骊转述贾政说王德明的话越发的喜欢起来:“这才是有当担的男子汉,既然如此快些请来,若是人品相当就定下来。谁也不是傻子,那样好的男人谁家不想抢去当女婿的。”子骊听了贾母的话心里放下个石头,忙着叫人传话给贾政请他尽快安排。
正说着忽然见着薛姨妈一脸春风的进来,贾母看着薛姨妈来了忙着让座寒暄,子骊看薛姨妈一脸春风的笑着问:“妹妹气色不错,看着满面春风的的,可是有什么喜事么,说出来也叫我们跟着粘粘喜气。”
薛姨妈一笑,有些得意的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是宝钗,皇上天恩,我家宝丫头升了才人,才宫里的人出来传旨说皇后的恩典,准许椒房女眷进宫见面。宝丫头想着以前的姐妹们,想请家里的姑娘们一起进宫叙话。这个我知道四丫头有了人家,就请二姑娘和三姑娘一起进去。其实也不是单有咱们家的姑娘,是皇后娘娘恩典,在南苑开赏花会,准许在京城嫔妃家眷亲属们进宫见面的。”
薛姨妈知道子骊在意惜春的话忙着把惜春给摘出来。子骊听了也没说话只在心里反复的掂量着,倒是贾母听了薛姨妈的话笑着说:“没想到宝丫头——如今是娘娘了,还想着旧日的姐妹们。既然是薛裁人的好意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