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都没听见祖父出声,连三忍不住抬起眼,却立刻就被老国公那忧心忡忡地神色戳到了。她拉住祖父的袖子,轻轻摇晃,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可信些,“祖父,我不会进宫的,你放心。”
安国公跌足长叹:“好孩子,你这叫祖父怎么能放心呀?!”又连连道:“家里并不需要你进宫去,那皇宫可不是好玩儿的地方!你才十三岁呀!”
连三也怕老人急出个好歹来,连忙抱住祖父的手臂:“祖父,我真的不会进宫的。皇上拿我当女儿一样待,又怎么会让我入后宫呢?”
“真的?”安国公显然不是很相信,他对陛下的节操持怀疑态度。
“嗯嗯。”这种时候,多说多错。
老国公脚步沉重地离开了连三的院子,在书房苦思半夜,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快快地给涵儿把婚事订下来!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就谢安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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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语湘对连三能够全身而退也很好奇,但她心下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按照可能性最大的原因猜测——还是帝后看在安国公的面子上。这也是府内大多数人的想法。
对此,连语湘感到很不屑。
照她所想,在这样一个门庭显赫之家,身为女子,既不能为家族争光也就罢了,安分守己不为家族抹黑也是职责的一种。享受了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当国公府需要她出力时她定然不会推辞,将来的婚事若是不能挑选到合心的人,那就是联姻也无甚大不了的。
反正事在人为,只要她人品不是太差,联姻对象心口没有朱砂痣和白月光,照她的手段能力,那就是没有感情也能过得下去,尊荣富贵的过下去。
当然,这是最差的结果。连语湘总还是抱着些少女情怀的,如果将来的夫婿能和她两情相悦又门当户对那就最好不过了!
她也知道世界上没那么多便宜事,所以趁着现在还未及笄,她是可劲儿地往外跑,她的网撒得很大,不仅仅是楚王和沈熙,还有诸多经过仔细甄选的世家公子都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沈熙是很好,不过他似乎对连语湘不大感兴趣。连语湘是个知情识趣的,见人家无意,她也懒得贴上去——她的备选对象多了去了。
这不,年刚刚过完,上元这一日,她就趁着出门看灯的机会又见了楚王一面。
楚王难得没有穿蓝色衣裳,换了一身交领石青色长袍,腰间一条同色嵌碧玉腰带,清贵雅致。他就那么临窗站着,窗外明月清辉投撒进来,给他通身都笼上了一层轻纱,出尘得仿佛仙人将要乘云而去一般。
连语湘绕过雅间屏风,一进来就瞧见了这幅场景,脚步停了下来,整个人都怔了,就这么直直地望着他,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一个他。
“湘儿来了?怎么不坐?”刘泽回眸一笑,语气亲昵。
“哦、哦……我这就坐。”连语湘脸上有些发烧,慌乱地寻了把椅子坐下,垂下脸不敢再看他。
刘泽失笑:“我今日很可怕?”
连语湘脸色绯红,仰起头,亮晶晶地眼睛直视他:“不是,是你太好看了,我怕看得呆住,叫你笑话。”
“那你现在直说就不怕我笑话了?”刘泽笑吟吟地逗她。
连语湘咬了咬下唇,浅笑道:“我这会儿想明白了——便是叫你笑话又有何妨?”美目流转,含情脉脉,顾盼生辉。
刘泽只笑不语,唤了下人来上点心,又亲手盛了一碗元宵送至她手畔,温柔笑道:“今日是上元,团圆的日子。白日不能同你一起,晚上吃了元宵,就算做咱们一起过节了。”
连语湘心中甜的像喝了蜜,这会儿就是叫她喝毒药都没问题,更何况小小几个元宵?她红着脸也给刘泽盛了一碗,亲自捧到他桌前,软声道:“你也吃。”
“好。”
吃元宵时两人一直很安静,只是时不时互相交汇的视线中传递着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浓情蜜意。等到吃完一小碗后,两人的感情俨然又上了一个台阶。
轻声慢语地聊着些无关紧要之事,刘泽觉得气氛温馨得差不多了,似是无意地提了一下:“湘儿,听说年前你家三姑娘将郭家的郭宏给打了?”
连语湘点头,语气清淡:“对啊,闹了好一天呢,家里祖父他们都担心坏了,好在没事。”
刘泽似乎愣了愣,有些不相信:“你三妹竟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吗?郭家一向跋扈,郭宏在家很是受宠,皇后她岂会善罢甘休?”
连语湘摇了摇头,“皇上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这才没有追究。皇后娘娘宽仁,只是叫三妹妹口头上赔个礼就算了。”
刘泽心下疑惑,沉吟了一会儿,他笑道:“也对,不看老公爷的面子,也得看着韩太妃的面上。总是听闻永宁郡主入宫探望陪伴韩太妃,想来太妃娘娘必是十分疼爱于她的。”
连语湘一愣,眉心微微拧起,似是想到了什么。
楚王关切地询问:“嗯?湘儿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剧情太拖了,写得好烦躁。等我理一理,迅速把孟雨晴沈容予一众拖出来。
ps:改楚王名字……我昨天一定是没睡醒-.-
☆、第五十二章
刘泽关切地询问:“嗯?湘儿怎么了?”
连语湘眸光微闪,面上却笑道:“无事,只是听你说起韩太妃,我乍然还没想起人来。往日倒是甚少听三妹妹提起,究竟三婶也极少说起宫里韩太妃……”她笑意浅浅,“也是,三婶和三妹妹母女都是话少的,平日我除了在老太太那儿请安时能同她们说上几句,一般也不大碰面。”
刘泽左手摆弄着腰间悬挂的玉珏,闲闲笑道:“太后还在世时和韩太妃便交情甚好,后来太后去世了,韩太妃也对圣上多有照拂。圣上登基后,无所出的后妃都迁到慈恩寺去了,唯有韩太妃依然安居宫内。怨不得圣上疼爱永宁郡主,想是爱屋及乌吧。”
这最后一句话听着甚是刺心,连语湘皱了皱眉,似是不以为意道:“这又是如何说起?”
“听说永宁郡主时常在圣上的未央宫玩耍呢。”刘泽双手交叉,说八卦也能摆出一派光风霁月的姿态来,“宫里头,未央宫守卫最是森严,连皇后娘娘入未央宫都要经过重重通报。圣上待小郡主如此宽和,倒是难得。”
连语湘愣住了,“我竟不知道……”
“不知道岂不是很正常?”刘泽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调笑道:“你又不曾出阁,尚在闺中的千金小姐,宫里的消息你怎么可能听说?”
“那你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很傻很天真,刘泽哂笑一声,将她揽进怀中,轻声道:“等你出阁后就知道了。”
连语湘脸色微红,心却不像往常亲密时那样上下乱跳,而是沉沉往下落。不知为何,她觉得刘泽就像一个漩涡,靠得越近,就越容易万劫不复。
回到家后,连语湘的心情依旧十分好。虽然在最后两人难舍难分时,刘泽提了一个有些破坏气氛的要求——他提起了王府那位孟侧妃,说她有个妹妹即将进京,两人差不多的年岁,希望连语湘能带着那位孟家姑娘多参加一些闺秀间的聚会。
那位孟侧妃始终是连语湘心中的一根刺,但她现在已经学会了站在楚王正妃的角度想。将来她嫁入王府后,那个孟氏必然会失宠,虽然她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傍身,但连语湘依旧觉得有些对她不起。就冲着这个,她也没有理由不答应刘泽的要求,那孟姑娘在这个时节入京,想也知道是为了仰仗楚王府找个好婆家。
想着将来她入主王府后的生活,连语湘面上桃花微染,眼中水波盈盈,俨然一副沉浸在喜悦甜蜜中的模样。在门前碰见携手回来的连三和谢安时,她还满面春风地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连三水漾漾的眼波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说话。
谢安倒是很有礼貌地和她客气了两句,这才牵着自家妹妹进门。
三个人并各自的丫鬟嬷嬷分作两拨,一前一后地往前走,步入了内院门后,谁也没和谁说话,直接分道扬镳。
连语涵歪着头笑问:“重黎哥哥,你知道二姐姐她去见了什么人回来吗?”
谢安摇摇头。
“嗯哼,”连三撇撇嘴,眼中光芒明灭,“八成是楚王啦。”
“为何会是楚王?”谢安不解,“二妹妹跟他怎么会有交集?”
身后下人不远不近地跟着,院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和极远处隐隐传来的焰火声。连语涵并没有刻意抬高声音,脚步轻轻巧巧地落地,笑容天真又无邪:“二姐姐同楚王一向亲厚呀,那次她被同安县主刁难,楚王可是先我一步给二姐姐解围呢。”
“还有这事?”
“嗯哪。还有,二房的薛姨娘不是二姐姐救回来的嘛,那天我也在场,我还记得呢,”连三笑意盈盈,“巧得很,薛姨娘卖身葬父,本来是楚王殿下先遇到薛姨娘的,他都掏钱打算把人给买下来了,结果二姐姐上前搭救了薛姨娘。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
谢安心地纯善,半点没有听出连语涵的潜意,反而极是感慨地点点头:“他们竟有这样深的渊源,果然是有缘分的。不知楚王何时上门提亲?”
“……我怎么知道?!”连三被他这话噎得一滞,随即鼓起脸颊,气呼呼地回了他一句,快步甩下他走掉了。
谢安惊恐地追上去:“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涵涵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别气坏了自己……”
“嗷!烦死了!我的哥哥怎么可以这么聒噪!”
“……”
*
春暖花开日,金榜题名时。
承平八年,一切都如同上一世一般,沈熙以年仅十八之龄高中探花。在四十岁状元和三十岁榜眼的衬托下,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探花郎狠狠戳中了京都所有闺秀的春心,一时间城中各种赏花宴连续不断,各种花笺好似雪片般飞进沈熙书房。
这年连语涵十四,刘延二十八。
安国府连着办了两桩喜事,大房的连成湛娶了妻,大姑娘连语蓉也在三月初风光出嫁。
腾出功夫来的大夫人徐氏开始替府中其他适龄的孩子操心婚事,而秦老夫人在韩氏锲而不舍的抹黑下终于是对沈熙死了心,转而将目光投向其他适婚青年。
谢安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韩氏其实心下很是不舍,难得一个这么好的孩子,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她怎么舍得?
还是连三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明确表示自己对谢安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连世珏为此也郑重地同妻子谈了一场,严厉批评了她这种偏心眼儿的行为,并将谢安的婚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丈夫和闺女都这样说了,韩氏只能委委屈屈地放手,开始在给连三准备嫁妆的闲暇筹备谢安娶媳妇儿的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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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得连三打算亲自为谢安的婚事把关,所以今年春天的南山围猎她就没有和刘延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