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 灯光有点儿暗。
  做完已经到了凌晨,床铺深陷下去,闻之鸷头发刚洗完有点儿潮湿, 乌发勾着耳侧的刺青, 眼皮半闭着。
  时恬骨头里有股懒意,明明刚才困得很现在睡不着了,拿着手机拨拉来拨拉去。
  一会儿,手机的光熄灭, 闻之鸷勾了下时恬的胳膊,以为他总算能乖乖睡觉时, 听他说:“我点了外卖。”
  闻之鸷应声:“嗯?”
  “蒜蓉小龙虾和麻辣小龙虾。”
  时恬边说, 边轻轻蹬了下被子。
  少年穿的小内衫露出了纤瘦的手臂, 暖气高, 薄薄的也不冷,蹬这一脚丫蹬到了alpha腿弯, 挠痒痒,像猫似的钻来钻去。
  闻之鸷嗤声:“你刚不说累吗?”
  “那是刚才,”时恬说, “吃饭不累呀。”
  “行,你吃。”
  时恬下了床, 歪歪扭扭走到了桌子旁,接电话开了门, 拎着小龙虾放桌上。
  时恬以为闻之鸷要睡觉, 动静弄的特别小,轻手轻脚, 挑起藕片放嘴里咯吱咯吱咬。
  他味道重, 嗜辣, 小龙虾也主要吃麻辣的,弄的塑料手套上全是辣椒油。不过没吃了几口闻之鸷掀开被子下床,过来。
  时恬举着虾,偏头:“吵到你了?”
  “没,”闻之鸷摸他头发,“我看你吃。”
  总算不用再压着声,时恬正好剥了只托着:“你尝尝。”
  龙虾尾蘸了底料,红油饱满,香气和味道特别足。
  闻之鸷低头看了一秒,没什么兴趣地推回去:“自己吃。”
  “……哦。”时恬眨了眨眼,埋头剥虾壳,很快劈里啪啦剥了一大堆。
  边吃,时恬边看闻之鸷。
  他坐椅子里,五官仿佛被冷水浸润,鼻梁映着长一道短一道的光痕,微勾的眼角半耸拉着,似乎挺恹恹,目光又沉沉落在时恬脸上。
  时恬没忍住,喊他:“闻哥。”
  闻之鸷:“嗯?”
  “我那个爸判了十年。”时恬咽了下口水,静静看着他。
  闻之鸷应了声:“可以。”
  不知道该说什么,时恬捏着虾尾,傻乎乎道:“谢谢闻哥。”
  “不谢,”闻之鸷想捏他脸,却被时恬唇角的红油劝退,随口道,“多和我睡几觉,他判得更重。”
  “…………”
  时恬刚才本来还有点儿感激,现在,莫名消失的一干二净,继续认真吃小龙虾。
  没多久困意袭来,时恬闭着眼睛往床上倒,听见闻之鸷啧了声。
  “洗干净了吗?”
  时恬点头:“手洗了,脸洗了,洗干净啦。”
  “澡呢?”
  “才洗过,不洗了。”时恬实在困的很,嘟哝了声往床上爬,随后感觉被他抱了起来。
  “干什么?”
  “给你洗澡。”
  闻之鸷从腿弯打横抱起,去了浴室。
  终于把这个浑身小龙虾味儿的小omega洗成了香香的味道。放回被子,时恬拉着被角瞟了他一眼,用力闭上眼睛。
  随即,察觉到身侧的被褥沉下,被闻之鸷抱进了怀里。
  覆上的吻湿润炙热,时恬睁眼,巴巴地没动,直到闻之鸷亲够了解了馋,才浅尝辄止地吻他柔软的耳垂和颈侧。
  “……”
  时恬抓紧了被子。
  这是闻之鸷最近的小爱好。
  特别爱亲自己,不带太多的欲念,像对待心爱之物情不自禁的触碰。
  时恬被他亲困了,抓着衣袖的手指逐渐僵硬,松开,闭上眼模模糊糊陷入了梦境,好一会儿察觉到他抱着自己,似乎也睡了过去。
  *
  被闹钟吵醒后,时恬很快爬了起身,开始穿衣服。
  闻之鸷背后问:“急着去哪儿?”
  “我爸在医院,我去给他买早餐。”边说,时恬边打呵欠,“六点半了,我爸起床早。”
  静了会儿,背后,闻之鸷声音里兴味索然:“我呢?”
  “……”
  听他语气,像个才睡完就被甩的美人。时恬转身:“你自己回家叭,难道还要我送?”
  闻之鸷靠着床背点了根烟,若隐若现的烟雾让眉眼透了几分潦草惺忪,莫名却更勾人。似乎不想展现自己不识大体争风吃醋的一面,但忍的实在不专业,闻之鸷说话没太多精神:“我送你过去。”
  “好吧。”
  时恬挪了挪腿,步履维艰,心说还没哪个刚睡一夜就被抛弃的美人,有你这么野。
  到医院下车,时恬去店里买了蔬菜粥和鸡蛋早点,回头,撞上闻之鸷骨感分明的下颌。
  随后,被他捏着脸亲了亲。
  闻之鸷挑眉:“去吧。”
  “那我走啦。”时恬挥挥手,转身进了医院,见闻之鸷原地站几秒后上了车,才松了口气。
  时恬以为自己已经来的够早,没想到病房已经有其他人在了。一位琴行的姐姐,叫陈悠,平时把顾澈当成老师,特别尊敬她。
  她看见时恬拎的早餐,笑道:“你来晚啦,我已经给顾老师带早餐了。”
  时恬对她挺放松的,坐下:“你好早。”
  “作为顾老师的小跑腿,这是我该做的。”陈悠拎过时恬的袋子,“青菜鸡肉粥?哪儿买的?”
  “外面往左第一个十字路口那家。”
  时恬有一搭没一搭闲扯的功夫,陈悠突然说起:“顾老师,那个男的判了十年吗?”
  顾澈捏着吸管喝粥,闻声,掠起眼帘:“嗯?”
  陈悠比较口无遮拦,心肠好话也直:“昨天听她们闲聊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顾老师你放心,我们对你绝对没有恶意!但都很感慨,不会吧,才十年啊?!难道不应该直接枪毙吗?”
  顾澈笑了:“这件事过去太久,找齐证据都不容易,能翻案判十年已经很好了。”
  陈悠心疼死了,声音哽咽:“顾老师,你一定能遇到一个更好的人,咱们不跟那种混蛋计较,咒他在狱里被其他人恶狠狠欺负!”
  这事儿吧不说开还好,说开了反而有种离奇的尴尬,顾澈轻轻拍拍小姑娘的脑袋。
  “没事儿。”
  “我真的好心疼啊,顾老师,为什么一辈子被他毁了才判十年,这个狗屎法律能不能更好?”说着说着,陈悠开始咒骂法律。
  这是基本操作,时恬之前受了不公也骂法,还骂闻之鸷,虽然但是,这么骂两句不会有任何效果。
  社会权力集中在alpha手里,omega往前推一百多年还是alpha的私人附属物,能够在市场进行自由拍卖,毫无人权。过去了这么多年,人权是有了,权利也在扩大,但至今没有达到能够与alpha势均力敌的地步。
  因为把握权力的人绝对不会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利益,拥有特权,能不付出代价将人置于死地,轻易占有貌美的omega而不承担责任,谁会主动放弃这些权利呢?
  时恬听她说了半晌,心里有些异样。
  因为他喜欢的人正是肉食者,金字塔尖的集权中心。
  陈悠义愤填膺说了半晌,时恬没怎么说话,她笑道:“甜甜,觉悟不够啊?”
  “……”时恬被她这政宣委员的语气吓了一跳,挠头,“啊?”
  陈悠:“全世界无人权omega,联合起来!”
  “……”
  时恬张了张嘴,沉默了会儿。
  不会吧……他跟闻之鸷之间,居然还有阶级矛盾?
  还没多想,陈悠已经一阵风的聊起别的:“甜甜,还有几个月高考了,准备考哪儿啊?”
  时恬抓着盛粥的杯子,不觉指尖压紧。
  “没,没怎么想好。”
  “南域有很多不错的大学啊,你不如就考这边的,平时放假就近回家,还挺方便,对不对?”
  时恬手攥的更紧,他不太擅长说谎,所以耳朵有点儿红:“……对,我也有这个想法。”
  “没事儿,你到时候考大学报志愿来问我,我很有经验!”陈悠还以为时恬性格害羞,没太在意,拍拍他肩膀。
  “好,谢谢姐姐。”
  “你最近几次模考能考多少分啊?能上640吗?不如来我们财经大学,挺好的,赚钱。”
  时恬用余光瞟了眼顾澈。
  顾澈笑望着他,开口:“你跟姐姐说呀,最近考的怎么样。”
  时恬说了模考分数,陈悠更激动了:“我觉得绰绰有余!你来吧,来了我还能照顾你!”
  距离高考只有两三个月,时恬心里也考虑过。瞒不下去,转头看顾澈:“爸,你觉得怎么样?”
  顾澈握着他手,攥紧,心里很希望宝贝儿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却完全尊重时恬的自由。
  “都可以,你想去什么学校就报什么学校。”
  时恬怔了下,只能说:“我还没想好呢,看考试完分数出来了再考虑吧。”
  等陈悠离开后,顾澈似乎有点儿犯困,靠着枕头睡了过去。
  时恬摸出手机,点开搜索框,搜了下帝国大学的分数。
  有点儿高,看得时恬一阵晕。
  帝国皇亲国戚不少,这学校的推免保送名额比正式考试录取的人数还多,但论成绩,省排名靠前的佼佼者才能进去就读。
  帝国军政大学属于帝大的分支,有单独的校区,出入严格管理,名副其实的核心区。
  时恬盯了会儿搜索,莫名觉得压力很大,没忍住跟云苏吐槽。
  时恬:【我能考上这个学校吗?】
  云苏:【?】
  云苏:【你要考这个大学?不是说好隔壁理工科见吗?到时候去找猛男人,帅男人!】
  时恬:【……】
  云苏:【啊不是,如果这聊天记录闻哥要看的话,请立刻删除!gkd!】
  时恬:【我说正事儿,闻哥肯定会读这个大学,我想和他在一起。】
  云苏:【哦……】
  云苏:【你加把劲吧,实在不行,你可以报志愿前跟闻哥结婚,用他家属的身份保送进去。】
  时恬:【???还有这种操作?】
  云苏:【对啊,那学校普通人敢想吗?本来就是名流贵胄聚集地。你要不想结婚,努把力也行。】
  时恬:【怎么努力啊?[丧气.jpg]】
  发完这句,时恬没怎么看手机了,突然感到沮丧。
  本来吧按照他小富即安的性格,就准备大学留在南域,读书闲暇之余开始挣钱养家,跟小爸共奔小康生活。但是因为闻之鸷的出现,生活的轨迹突然有了转变。
  这条轨迹的巨大变动,时恬几乎无法应付。
  想了半天,时恬鬼使神差摸出手机,敲下了一行字。
  删删改改,还是发了出去。
  时恬:【闻哥,前段时间的网恋你体感如何?】
  片刻,对面回了消息。
  闻之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