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是平安京的中轴, 内连朱雀门,外抵罗城门,将京城平均的分为了东西两半, 每日每日, 宽敞的大街上都有车牛人马来来往往。
  虽说这时代妖怪很多, 但是在平安京以内却可不必担心, 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坐镇京都, 又兼之还有贺茂家之流的阴阳师大族, 擅长弓道的皇室宗亲源博雅也是除妖的好手, 只要是在都城之内,似乎就不必担心受妖物侵扰。
  贵族骄奢淫逸, 百姓未必和乐, 但比之城外的山民却不知道安全了多少倍。
  四门的结界守护京都, 但是结界之外却又是另外一番情景,罗城门往外二十里就有稀疏的村落, 围绕京都呈众星捧月之势, 但是比之都内歌舞升平,贵族吟诗作对的风雅景象,这里大概就是另一种地狱了。
  罗生门外拾取死人衣物的欧巴桑, 或者憧憬美貌女尸长发之人,在这村落外围随处可见, 被瘴气覆盖的土失去了孕育作物的能力,鬼从人心处诞生, 吞噬、撕扯、相杀,不断壮大, 最后变成以人血肉为食的恶鬼。
  世道纷乱, 妖魔尽出, 除了从高野山远道而来修行的僧人,或者云游的巫女外便没有人会来他们这种皆是山民的村落,阴阳寮的各位大人就更不必多说,除非是对京都造成威胁的大妖怪,他们出任务的范围也不过就是堪堪抵达罗城门罢了,将鬼门附近的小妖清楚殆尽,瘴气不至于污染都城内,如此,便是他们的任务。
  山民居住的地方很简陋,远远看去,和断壁残垣无异,房屋皆是由泥土与蓬草构建而成,最贵重的莫不是木质的房梁,门大部分都是由草席编制而成,稍微有能力点的人家才会用木板,但都摇摇欲坠,就算是知道有鬼怪出没,门户紧闭,也没有什么用处。
  在还算安稳地度过了几年之后,又有异事在这村落中发生,并不是疫病之类肉眼可以看见的灾厄,从某一天起,村民开始一个一个失踪。
  最开始是孩子,在河边玩耍,或者帮家人上山拾取柴火,但是却不见了踪影,因为山上有狼出没,在第一个第二个孩子失踪时还没有人警惕,以为是孩子遭遇不测被山上的狼叼走罢了,再离奇一些,则会说是被姑获鸟抱走了。
  无论是大户人家还是贫贱的山民,但凡有孩子失踪,都是可以安在姑获鸟头上的。
  等到孩子一日不见,基本上就可以下死亡判决书,至多也不过就是父母哭上一场,当然,更多情况下,他们的父母也会无动于衷。
  孩子太多了,碰上饥荒的年月,一家孩子都死光也是正常,少上一两个对他们来说没差别。
  但和山民想的不一样,事情逐渐失控了。
  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失踪,很快,这数字就增加到了五六起。在第一个孩子失踪一周的逢魔时刻,他的父母在门口发现了一张面皮。
  高高地悬挂在房梁上,与如血的残阳呼应,半张脸被血覆盖的完整人皮更是显得狰狞如恶鬼,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上。
  第一个失踪的孩子本是这个村最可爱的孩子,虽然是贫贱到连名字都无法拥有的山民,但是却有着难得细嫩的白皮肤,就算是风吹日晒在山间奔跑也没让他的皮肤黑上一分,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都城内大人物的山民想,就算是那些成日都端坐在屏风后的姬君也就不过如此吧?
  虽然是男孩,但因为那身白肤,他的父母对他到颇为宠爱,失踪后还哭了一场,但是在今日,那张众人看过后之呼可爱的脸却让人觉得丑陋极了。
  “鬼!鬼啊!”
  只有你们才是最丑陋的!
  高木屐踩在松软的黄土地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声,但是在午夜无端出现的歌声却流出了让人胆寒的恶意。
  “一起来陪我玩吧。”少年模样的妖怪头侧戴鬼面具,大长腿比雪还在苍白,一个人在空无一人寂静的街道上跳舞,末了还配上不成曲调的轻哼,“再陪我玩一会儿嘛~”
  这样不行。
  村民一个一个地减少,最开始只是孩子,现在则已经蔓延到了大人身上,消失之人有同样的特质,都是在山民眼中美姿容者,虽然他们都是些没见识的乡巴佬,但在能触及的世界中,那些人已经是少见的美人了。
  村长是村中年纪最大的德高望重者,对于此事为妖怪作祟他心知肚明,但是除了日复一日地向菩萨祈祷之外,他并没有其他方法,只能恳求上天垂怜,让云游的巫女或者远道而来进京的盛僧可以祝他们一臂之力。
  不知是否为上天垂帘,在他走投无路之际还真有人出现了。
  是一个姿容秀丽如神仙下凡,但又打扮怪异的公子。
  他有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被朱红色的绳结高高竖起,身上穿的衣服不知该说是武家的短打还是别的,总之不是他这种低贱的小人可以辨别,但无论是颜色还是衣服上的绣纹都能看出价值不菲,恐怕将他整个村子的人一起卖了,还换不了这一片布料。
  “会撕下人面皮的恶鬼?”那位公子就算是吐字也很优美,总而言之和他们这些人完全不同,恐怕这是京城中的流行吧?
  “具体长什么样,你们有人看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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