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可是信心十足,哪知进山一看,立刻就傻了眼,这金微山连绵几千里,大小山峰数万,想找到乌里拉比大海捞针还难,何况我连它是什么模样都不清楚……一晃两三年过去了,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一带竟然是块九天龙屯地,那可把我兴奋得差点掉下山去,心想北单于这样的风水师,肯定不会放过这种龙脉奇穴的,十有八九会将自己葬在脉眼上,于是便风风火火地赶去找你父亲,因为那年他正好三十五岁,是狼咒大限之年,我怕来不及……”
六爷讲到这,突然瞅了我一眼,接着又把目光转回到火堆上,神色黯然地说:
“那时你父亲跟王勉在罕拉尔旗考查,听到这消息后,立即向王勉请假,两人日夜兼程地赶过来。
哎!十年了,每当想起这段往事我就觉得无比羞愧;觉得对不起你父亲……
都怪我太过心切,一时犯了淘沙者的大忌,没做好准备就带着你父亲贸然进入,结果可想而知——两人刚靠近脉眼就被磁煞搞得心惊胆战,还来不及回过神来,又被狼群袭击,就这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两人走散了,而更让人觉得不齿的是,我居然在逃命中失足摔到山下。
或许是上天要让我多受几年折磨,这一摔居然没死,只是断了几根骨头。被困在山坳几天后,正好有一蒙族猎户经过,好心地把我背回去养伤,而这一躺又是几个月,也不知道你父亲后来怎么样……”
“他……他就在回家的那天去世了。”我轻声应了一句,随即把当时的情况讲给六爷听。
“这个我知道,只是不清楚他是怎么摆脱狼群的。”
“可能是狼闻到他身上有狼咒的气味吧!”乔小二直在凝神听着,突然插嘴说:“这两天那群狼一直跟着我们,可就是不敢靠近,也没有攻击的意图,天桦说,是天保身上的气味让狼以为他是狼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们这一路走得顺顺利利。”六爷一拍大腿,满脸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突然又是一怔,用怪异的眼光盯着乔小姐说:“你这丫头挺伶俐的,肯定是你发现这个秘密,天桦哪有这般聪明,就连我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乔小姐被人一夸,脸颊立刻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扭捏地低下头,而我却觉得满不是滋味,于是换个话题问:
“六爷,您伤好后就没回过大坝沟吗?”
“有!回过一次,只是哪有脸再见家里的亲人啊,特别是你们娘俩。”六爷像是被戳到痛处,垂着头幽幽地说:“那次之所以敢回去,是因为事先得知你们搬到北京去了,可就是这样,我还不敢大白天、光明正大地去……哦!对了!那晚我碰到王勉了。”
“王勉?在大坝沟?”我“嗖”地一下挺直腰,内心似乎预感到什么。“嗯!就在大坝沟你家门口。”六爷收起懊恼的神态,一脸严肃地说:“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外表斯斯文文,肚子里却一副狼心狗肺,你父亲生前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过他的劣迹,怀疑他私吞文物金器,要我多加提防。上次在那个三界冢里,咱爷俩差点就被他害死,而这只是为了那套纯金祭器。”
“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是他利用落石机关来杀人灭口。”我接着说了一句。其实这都是乔小姐的推理,之所以抢着说,是不想再让六爷觉得我愚蠢。然而,六爷并没有露出我期待的赞许表情,他阴着脸继续说:
“那晚我趁着月色回到村里,远远看到有个黑影在你家门口徘徊,我觉得蹊跷,摸过去一瞧,发现竟然是他。我早知这家伙不安好心,可也想不出他这时要干吗,于是就悄悄躲在一边看。他溜达了一会儿后,好像下定决心,掏出工具去撬大门的锁头,这时我突然明白,他是想偷咱耿家留下来的那箱资料。”
“肯定是这样,这家伙好像对金子特别痴迷,那传说中里外共三层的匈奴金棺足以让他疯狂,估计他内心比咱们还着急想得到,只是自己没有头绪去找,所以一直不露声色地窥视我父亲的行动,得知我父亲无果而终后,他就打起那箱子资料的主意。”
“嗯!分析得对路。”六爷连连点头,可就是不夸我一句,一脸阴沉地说:“那箱子资料可是咱耿家几十代人的心血,我花了半辈子才整理成的,虽然里边不涉及金棺的下落,可也不能让这种人偷去,于是我爬窗进入里屋,抢先把箱子抱走,看他灰溜溜的走后才放回去,并把里边的书重新装裱好,还换了锁头。”
“原来这一切都是您做的。”我脱口而去。
这一刻,困惑了我好长时间的谜题终于解开了,可我内心却并不因此而感到轻松,相反的,当想到耿家先祖的心血差点断送在我手里时,心情既沉重又后怕。
“六爷,您守着这墓十年了,究竟是什么让你下不了手呢?”乔小姐开门见山的打破沉寂,这也让六爷的脸色更加难看。
“外围那些萨满巫师布的诡局虽然棘手,但勉强还能应付得了,关键还是北单于的主墓室,里边有块‘补天石’,一群邪物就盘旋在周围,别说进入,哪怕是靠近一步都惊险万分啊!”
“补天石?是不是传说中女蜗补天留下来的那两块彩石?”乔小姐惊讶地问,而她说的这些我是闻所未闻,一下子觉得很玄幻。
“你这丫头怎么啥都知道?”六爷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显然还没领教过乔小姐的厉害,我却见怪不怪,心想这肯定又是她从哪本古书里看来的。果然,只听乔小姐扭捏着说:
“我记得《拾遗记·上古神器》里边有记载,说的是往古时,女娲将自己万年修为贯注在红蓝两颗彩石上,使得该灵石具有超越天地之能力,为众多神器之首……因为这本书的内容大多荒唐怪诞,因此我一直认为这是古人杜撰,或者是神话了的东西,从没跟现实联想到一块。”
“不!这玩意儿现实中的确存在,单于墓里那一颗就是其中之一。”六爷没理会我跟乔小姐将信将疑的反应,目光茫然地盯着面前摇曳的火苗,幽幽说道,“我是耗费了几年工夫,历尽惊险才闯过外围那些机关诡局的,好不容易打通北单于的墓室,却差点把命丢在那里……”
六爷讲了一宿沉重往事,痛苦的回忆不断折磨他的心神,加上年事已高,此时开始有些恍惚了,话语显得既啰唆又漫无条理,我跟乔小姐耐着性子凝听了半天,最后才梳理出个这么一小段情节——
他是从石床那个位置往下钻的,破掉一大堆机关和萨满巫术后,终于深入到北单于的主墓室。让他料想不到的是,这主墓室居然毫不设防,就连最起码的封门石都没有,只是用羊背石垒叠成一面墙堵住入口的拱门。这面石墙不但砌得薄,而且很粗糙,透过石头间千疮百孔的缝隙,隐隐可见墓室里闪着红光,还冒出阵阵热气……
六爷自认阅尽天下大小陵墓,可这种诡异场景却前所未闻,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难缠的“深斗”,外表越简略越是暗藏杀机,稍有行差踏错,必将死得无比凄惨……
虽然那一刻他十分谨慎,也做足心理准备,但判断上还是出现错误,而这错误却是致命的。他一开始就认为,墓室里之所以有光和热传出,是因为燃烧着长明灯之类的冥器,这不但没有危险,反而证明里边空气是流通的。然而,当他小心翼翼地用撬棍捅倒石墙后,立即被涌出的热浪灼得浑身刺痛,好在他反应够快,一个侧身紧靠在甬道的壁上,几乎同时,只听“啪啪”一阵闪光,墓室里竟然有雷电射出,炸得地上那些羊背石四分五裂、尘灰滚滚……
六爷不愧是久经沙场的盗墓高手,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一瞥,已经把墓室里边的情形看出个大概,当然,这也是因为北单于的墓室太过窄小,而且简陋。他是这样描述的——
“那间墓室大小不过三四十平方,呈正方形,四个角正对着东南西北,而每一面墓壁上都开着一扇拱门,用羊背石粗略堵住。这是典型的四象布局,我思索了一会儿,抬头瞅向拱门的‘船篷顶’,当看到上面有个火烧朱雀的图案时,一下就明白是哪种诡局了。”
“朱雀焚冢,难道是‘天罗四煞’阵?”乔小姐脱口而出。
六爷先是一愣,接着露出赞许的表情,点点头说:“就是天罗四煞。”
“天罗四煞无非是把四象布成四煞,利用爻象相逆置生人于死地,而用在阴宅的大多是为了汇聚四方地脉之气,并没有明显的杀着啊!怎么会发光发热,甚至还有电击呢?”
“还不是因为那块补天石。”六爷嘀咕了一句,神色又开始变得黯然,长叹一口气后,满脸厌恶地说:“你说的没错,北单于布这个局的目的就为了养尸,这个从他金棺摆放的位置就可以看出来。他把金棺摆在墓室正中央的气眼上,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把补天石悬吊在金棺上面,这真让人费解,如此一来,不但脉气会被灵石吸光,还引来一堆邪物聚集在下面……”
邪物?这已经是六爷今晚第二次提到了,我按捺不住插嘴问道,“是什么样的邪物呢?”
“虫子,蒙古死亡之虫。”六爷边说边瞅着乔小姐,那眼神分明是在挑衅——这个你又听说过没有?
“肠蛆?”
石洞里响起我跟乔小姐炸雷般的惊呼,六爷又是一愣,可他毕竟不是个喜欢发问的人,只听他干咳了几下,接着说:“这些虫子就缠绕在金棺上边,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有多少,一有风吹草动就射出闪电来,比看门狗还要灵敏。眼看硬闯是不行的,我只好退回到上面,本想用炸药来个一了百了,可又怕弄坏了解咒的头骨,万般无奈,唯有去找另一赖补天石来破解。而这一找,又是几年光阴在苒。”
六爷讲到这,脸上掠过一丝悲哀的神色。乔小姐怕他又再啰唆找补天石的经过,急忙递给他一碗水,趁机把话题引回来,她柔声说道:“原来您是被补天石难倒,难怪守了这么多年都下不了手,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用另一颗又能破解呢?不是一对的吗?”
“咳咳……这个你没听说过?咳咳……”难得有乔小姐不懂的,六爷一激动,被水呛得直咳嗽,他索性仰起头把剩下的半碗水灌下去,清了清嗓子说:“这要从补天石的来源说起。相传那是女娲补天用剩的灵石,有红蓝两颗,红色的为阳石,能吸取天地间之灵气,同时散发出光和热,而蓝色的为阴石,相反的,这一颗却能释放天地灵气,还冷如坚冰,枯竭后又会自个积攒,周而复始的循环。这两颗宝石既相辅又相克,凭我的经验估计,只有把它们合在一起才能让墓室平静下来,而那群邪物没了光和热这些能源可吸取,相信会很快散去。”
“是这样子啊!那可比大海捞针还难,不过六爷您既然说得出来历,而且这么清楚,肯定会有头绪的。”
“你这丫头还真聪明。”六爷又夸了一句,听得我心里酸溜溜的,然而,这种情绪很快就被激动所代替,因为六爷接下来的话让人血脉贲张,只听他说道,“据说,这两颗补天石就失落在远古的极北之地,一个由独目、穷发人统治的原始部落里。”
“鬼国?”
“嗯!这虽然只是传说,但绝对是空穴来风,因为那地方也是匈奴的老巢,北单于手握其中一颗不足为奇,于是我又辗转到了戈壁滩……”
“天桦,快把背包里那颗蓝钻石拿给六爷看看。”乔小姐突然跳起来大声叫喊。
第24章 天罗四煞
六爷漫无条理地唠叨了整晚,我跟乔小姐听得是一惊一乍,思绪也被搅得紊乱不堪,当他扯到补天石的由来时,乔小姐突然一叫,失声对着我喊,“快!快把背包里那颗蓝钻石拿给六爷看看。”
其实六爷刚一提起鬼国,我内心已是猛然一震,不由自主地把那颗蓝钻跟补天石联想到一起,乔小姐这话无疑肯定了我的想法。于是我赶紧卸下背包,把里边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身旁的六爷眼疾手快,一下子捡起幽幽透着蓝光的火柴盒,手指一推,整个石洞顿时笼罩在一片刺眼的寒光中。
六爷俨然是激动得忘乎所以,可也受不了那股瘆人的寒气,手一抖,火柴盒里的蓝钻“吧嗒”掉到地上。我抽出背包里的小铁铲,轻轻铲起托到他面前,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瘆人的蓝光投在他写满沧桑的脸上,只映出一副百感交集的表情,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悯。
“这……这是从哪弄来的?”
六爷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泛着泪光的眼睛直瞪着我,当听完我的讲述后,“呵呵”干笑了几声,用亢奋的语调说:“这都是天意,看来,咱们耿家的狼咒注定要由你来结束。我穷其一生走南闯北,历尽艰辛,却不及你一次偶然……”
六爷终于露出夸赞的表情,我不禁有些飘飘然,下意识地瞟向乔小姐,发现她正低头沉思,凝紧的眉头下一双大眼溜来溜去,好像碰到什么棘手难题。
“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乔小姐硬挤出笑脸,瞄了六爷一眼后,压低嗓音说:“我在想,这所谓的补天石,原本就是戈壁滩那个圆盘上的东西,会不会是动力源?就像电池那样,一正一负两个极,合起来那圆盘就能动了。”
“你……你还真以为那是天外来客?”
“或许真的就是,我猜是这样——那外星人一死,鬼国就渐渐没落了,而那颗红钻却一直被用来照明或取暖什么的,直到后来匈奴人出现,红钻理所当然地落到萨满巫师手里,被当成神器代代相传。而匈奴最后一个萨满巫师正是北单于,眼看部族即将消亡,他唯有把神器带进墓室里,连同整个匈奴王朝一起埋葬。可还有一个疑问,墓里边为什么会有那些变种的外星生物呢?难道它们是循着红钻溢出的宇宙能量来的?”
“不!那正是北单于想要的结果,像他这种奇人,肯定清楚补天石的威力,清楚它跟蒙古死亡之虫的渊源,他是要利用这群邪物来守墓。”六爷冷冷地说着,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指向那堆从背包里倒出来的东西说:“你怎么带着这玩意儿?”
我低头一看,若无其事地说:“哦!那是收音机,魏建国带来的,被我顺手牵羊了。”
“你……你真是蠢得没治了,这种鬼地方能收个屁,他要带来干吗呢?这分明就是个追踪器,你没看那红灯一直在闪吗?弄不好咱们现在已经暴露位置了。”
六爷气得满脸通红,好在这时,一直死尸般躺着的天保突然嗷嗷大叫,这插曲转移了大伙的注意力,纷纷把头扭向石床,只见他双手抱膝蜷缩成一团,全身上下都在不受制地抽搐,而头却费力地朝这边转来,张着大嘴断断续续地喊,“冷……好冷……”
“快把补天石收起来。”六爷急促地交代了一句,起身奔向石床,又是喂药又是针灸,还烧符念咒,直忙得满头大汗,眼看他不再抽搐,才搀扶着来到火堆旁烤暖。
“你还不出去把那玩意扔了,有多远给我扔多远。”六爷还没坐下就扯大嗓门直喊,到这时我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捡起收音机,正要往外跑,却又被他叫住,“等等,现在太晚了,他们可能已经追到这附近,大伙收拾收拾,咱这就下墓里去,免得功亏一篑。”
“六爷,既然您说外围那些诡局都跟单于墓相连通,那咱从山脚那个破口进入好吗?”乔小姐用近乎哭泣的语调说着,无非是想让六爷先带她去找爹爹。
而她那哀求的眼神确实让六爷硬不起心来,他顿了顿,敛容屏气地说:“好!就依你。其实石床下这条通道早被我炸塌了,就怕在找到补天石之前被别人利用,现在要打通也得费一番工夫。
我去把收音机扔到山那边去,你跟天桦把家伙收拾好,带上天保先下去,记住,就在那儿等着,可别随便乱闯。”
六爷交代完毕后,转身走向那面凿满窟窿的石壁,风卷残云般的淘出里面的东西,一件接一件塞进挂在胸前的麻布袋里。我边收拾边偷偷瞄了下,见有两把电池灯、罗庚、蜡烛、救命散,还有一包系着导火索的炸药。之后他拧着撬棍向我走来,拿走收音机跟已经装进火柴盒里的蓝钻石,一溜烟跑出石洞……此时的他就像变了另一个人,不但精神焕发,身手还相当敏捷,完全不像上了年纪的人。但凡盗墓高手都是这样的吧!一旦决定“干活”,就会下意识地打醒十二分精神,因为任何错误都会使自己变成陪葬品。
六爷走后,我跟乔小姐不敢怠慢,把刚才倒出来的东西通通塞回背包里,然后一人打手电筒,一人搀扶着昏昏欲睡的天保,沿着缝隙慢慢摸出石洞。
洞口外,令天保狼咒大发的圆月已经西沉,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几声虫鸣。然而,乔小姐却把手电筒关掉,我正纳闷,突然眼前一阵蒙蒙亮,原来她是用手帕蒙住了灯头再打开。我不禁暗暗赞叹她的谨慎与聪明,这样做既能看清路况,又避免因光线太过刺眼而被躲在暗处的王他、魏建国这两伙人发现。
从石洞到山脚那个破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虽然少了六爷带路,但我们还是走的很顺利,因为只要顺着坡势往下肯定没错。大约半个小时后,隐隐可见山下那条犹如白蛇的干涸的河床。回想之前被这磁煞弄得神魂颠倒,我内心又是一紧——这北单于的墓穴肯定远没有六爷描述的那么简单,此行又关乎耿家一族的生死,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感觉。
就在这时,乔小姐又把手电筒关掉,她的解释是——出了林地就是长满杂草的山坡,再打灯的话目标太大。而她这一关,我的视线好像变得更开阔,看得更远,很快就发现破口上面那块石头,于是轻轻拍下她的肩膀,用手指了指。
其实那块石头就在我们一侧的草丛中,走近时,看到胝犬的尸体还晾在上面,虽然不忍让它暴尸荒山,可此时真的没时间处理了,乔小姐对着它双手合十,垂头默念着什么。突然,我脑里一个激灵,这只死狗身上带电,那肯定是肠蛆袭击留下的,如此看来,乔老头应该找到北单于的墓室了,只是不知结果如何。
我把这情况跟乔小姐说明,她一听,立刻“呜呜”哭出声来,也不管六爷之前的叮嘱,快步绕过石头,一下溜进那条盗洞里。此时乌里拉万籁俱寂,我不敢大声呼喝,赶紧搀着天保追过去,先把他往洞里一塞,直到里边传来“噗”地落地声,这才跟着钻下去。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进人这间墓室了,结果在落地时还是摔了个跟头,可还来不及回过神来,就被一股恐惧深深笼罩——怎么这么安静?他俩呢?我压低嗓音喊了几句,然而,这声音好像刚出喉咙就被幽暗吞噬,连自己都没能听清楚。难道是耳朵出问题了?我正发怵,前面突然闪出一道摇晃的光柱,借着这道光,我看清那是来自墓室众多拱门中的一个,紧接着,乔小姐托着天保走了出来,没等靠近,就听她一阵责备——
“你怎么回事啊?等了老半天都不下来,要不是照顾天保,我……我早自个进去了。”
“什么老半天?我俩后脚跟你前脚的,一分钟都不到。”我颤抖着说。其实内心已经非常清楚——这间墓室会让时间变得紊乱。记得上次跟乔小姐是傍晚时分进来的,也不过逗留一会儿,出到外面却已是月上枝头的半夜……再次的经历使我更坚定这种想法。
“俺们确实等了好久,本想上去看看咋回事,可俺手脚还是不利索,怕是爬不了,就跟乔姐姐到前面看看,一听你叫喊就回来了。”天保凑过来解释,虽然几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人明显精神了许多,想必已过了狼咒最猛烈的时刻。
“把手电筒关了吧!在墓里还是蜡烛好使。”一看乔小姐还在生气,我赶紧支开话题,一边从包里摸出蜡烛来,点燃后分发到他们手里。霎时间,这布满岔道的圆形墓室一片通红,摇曳的烛光把我们的身影映在墓壁上,就像一幕无声的皮影画,叫人越看越心休。
“咱们还是打手电筒吧!”乔小姐变得声调说。
我理解她此时的心情,虽然寻父心切,但毕竟是第一次深入到墓穴里,免不得产生恐惧跟压抑感,对此我早有体会,于是安慰说:“别紧张,就当是夜里逛胡同,习惯了就好。”
“哥说得对,俺初次下矿也颤得慌,巴不得快点收工,现在还不是跟上炕一样。”
“关键是手电筒光线太过集中,会影响对整个局面的判断,蜡烛就不同了,还可以从火苗中看出空气是否流通,有没有毒……”
我正极力卖弄着,突然,身后的盗洞传来一阵“沙沙”声,刚转过头去,就看到六爷魁梧的身影,他提着撬棍冲过来,同样用责备的语气说:
“你们咋搞的?不是叫在上面等吗?害我找了老半天。”
又是一个“老半天”,我一时不知怎么解释,好在六爷没再纠缠,他已经被这间诡异墓室深深吸引,只见他从麻布袋里掏出罗庚,边把弄边仔细打量,从一个拱门走向一个拱门。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摸着下巴说:
“这是最原始的萨满‘五色阵’,五个拱门分属青黄赤白黑,对应五方之东西南北中,煞为五行水火木金土,若有气脉相互佑,定能搅乱天地日月人五界……这种既霸气又邪恶的布局,除了至死不甘的北单于,一般人是不会、也不懂得去弄的。”
“五色阵!我怎么给忘了?难怪一直觉得这五条岔道的格局特眼熟。”乔小姐失声叫道。这也难怪,现实远没有书本直接,一切还得靠经验积累。她好像也明白到这点,对着六爷尽是敬佩的表情。
“这五色阵除了搅乱五界之外,还会怎样呢?”我插上一句,心想,搅乱五界不就使时间混乱嘛!只要不来机关暗器,或者磁煞之类的摄心玩意儿,也没什么可怕的。
“嘿嘿!等它气盈之后,会让你时而在几百年前,时而在几百年后,总之,就是永远在墓里边打转,永远回不来。哎!说了你也不明白。”
“就是让你失去时间观念,再也没有昨天、今天、明天的概念了。”乔小姐接着做了补充,而我还是直挠头,可又不敢再问,因为六爷看似已经不耐烦,只怕会招来呵斥,也不想让乔小姐觉得我愚蠢,于是只好把疑惑硬压到心底里。
“好在那颗蓝色补天石没落到北单于手里,不然的话,这历史恐怕就要重写咯!”六爷感慨地说:“要想让五色阵遮天蔽地,单靠这九天龙屯地的气脉还远远不够,如若有蓝色补天石辅佑,把它摆在这墓室中央,久而久之,必将生出变数,说不定能让北单于回到匈奴鼎盛时期,或是兵溃金微山之前。”
“啊!咱把那蓝钻带下来了,而且现在就站在墓室中央,这可咋办?”我突然意识到这点,紧张地望着六爷。
“那倒不用怕,这又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起效的,再说,这阵局都被老乔的盗洞给破气了,威力早已大打折扣,要不是这样,咱几个哪还有命站在这里说话,早就被定格成四座只有意识,却不能动弹的‘人塑’,千秋万载在这里陪葬。”
六爷的描述听起来很恐怖,而更受刺激的还是乔小姐,她无疑是联想到爹爹,原本就苍白的脸刷地一下变成铁青,颤抖着说:“六爷,咱们还是赶快行动吧!我爹爹可能是从这个拱门进去的,因为他的腰牌就掉在入口,刚才我跟天保进去看了下,里边好像迷宫似的,弯来绕去的看不到尽头。”
“哦!我看看。”六爷又拿出罗庚托在手里,一边念念有词,“南丙丁火,北壬癸水,西庚辛金……那是正西,刚好对着单于墓室的方向,看来你爹爹是选对了。只是,他挖的这条盗洞像是逃生口,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进来的?”
“确实是逃生口,这您也看得出来?”我一紧张就啰唆的臭毛病又发作了,刚说出口便后悔不迭,如此搅和只会让乔小姐生厌。
“洞口是无遮无挡的山坡,谁会在这种开阔地落铲呢?何况老乔是个行家。”六爷耐着性子解释,之后手一挥,带领众人往正西那个发现腰牌的拱门走去。
刚走进拱门里的岔道,迎面就是一阵瘆人的阴风,只吹得蜡烛火苗东倒西歪,六爷不慌不忙地把电池灯塞给我,示意做好万一熄灭的准备,然后继续朝前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