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咱听说,那人进去的时候,还带着枷呢——难道是小情趣?咱们家的有道明君,口味还挺重!
传言凶猛。
…………
沈如是断断续续疼了一个多时辰,到了酉时,就觉得好多了。这才发现自己袍子上的状况。颇为迷茫了一些,终于恍然了——原来是这回事儿!
沈如是今年十二岁。女子经期什么的,只在书上看到过,自己还是头一回儿。肚子不疼了新奇之下,又抓了一会儿脉体验体验。
等到掌灯时分,外面流言早已汹涌。大理寺卿这才知道自己关押的居然是“沈贵妃”。心中那个不安呐!从此以后不能单独见那位了!万一皇上吃醋怎么办!抓了两个虎背熊腰的家乡侍卫来壮胆——就有人说了,“沈贵妃”找他。
沈如是换了一身衣服,看见人多还有点不好意思。
大理寺卿坚决摇头:“有什么事儿您就这么吩咐,想让这两个人出去,那是万万不能的!”
沈如是只好红着脸小声说了:“你们这儿有高叠布么?”
大理寺卿连忙点头。出去后暗骂自己没眼色。人家都说了“沈贵妃”出来的时候身形单薄面色痛苦。怎么就没想到送点伤药呢!你看看还得让人说出来!
沈如是看着琳琅满目的一堆瓶瓶罐罐,有点发傻。管他呢!此人用高叠布折了折。当天晚上睡了个好觉。
…………
沈如是哪里知道:见她一面之后,玄烨就顶了个天大的屎盆子而茫然无知呢。
大臣们虽然劝诫了,可也没人敢把话说的太透。你没看连四阿哥都被打了,连太子爷都精心对待着“那位”呢!
传言向着更大的范围和更离谱的方向飞驰。
负责记载的史官相当痛苦:记不记,记不记呢?
☆、129朝堂初步平静
沈如是风靡京城的时候。林庭也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名儿。
来年春天是三年一度的会试。林庭住着的客栈里,住了不少准备来年上场的举子。举子已经是相当牛气的一个领域了。不用上税的政策,让他们门下投奔了许多带着自家田地自愿为奴的人。至少也是个几十顷地的地主了。而且还在理论上具有了做官的资格。
这么多举子住在一起,彼此之间来自各地,也不见得很服谁。那真是三天两头的搞点文会诗会。一大群说话中气特别冲的,聚在一起放开了嗓子嚷嚷——相当扰民!
林庭隔壁恰好是个爱开聚会的家伙。林庭被搅得好多个白天没翻译成一点东西,就听见他们争论“者也”了。夜里又听见有人细着嗓子念诗,接连半个月,眼睛都红了。这一日实在忍不了,抬脚踹开门大怒道:“有完没完了!做的都是什么玩意儿,狗叫得都比你们好听!”
顿时震惊了一干人。
林庭的衣着打扮,一看就是个女流。而且还没有什么丫环小厮护驾。这里面大多数人不想和她一般见识,被骂就被骂了。也有人脑袋“迂”一点——当然林庭骂得太难听了也是一个理由——就不依不饶得让她留个说法。
林庭冷笑着一扫他们桌案上的文字,抓过笔墨,挥笔一就,扬长而去。有人抓过来一看,居然骨骼清奇,是篇好文章!
林庭从小是读了书的。自去西方开了眼界,见识更不俗。她还和两个皇子在闲暇的时候聊过些经史——那两个虽然学问不见得如何,可都是经史大家教出来的!八股文一二百个字,写着中规中矩已然不易,见到个发前人所未发新奇议论偏偏还颇有道理的,那简直凤毛麟角。
那人还是个女流!
林庭把文章甩了就走。后面满室寂静。大家都不知道该说点啥了。也有人不服输的念两句“女子无才便是德”,更多人心怀仰慕: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奇女子,在大考之前遇到这么一位,正好多多请教哪!
林庭一开始还不乐意搭理这些人。后来连换了三个客栈,都住到城南去了,还有人找上门来。林庭发觉其中真有几个才学颇好的。于是也耐了性子交谈起来。真有几个性情投契,居然成了朋友的。
虽然孤男寡女坐一起不好,可是在酒楼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倒也勉强。那几人并不把林庭单纯的当做女子看待,林庭也乐得一展所学。
他们这动静没有瞒过人。权贵里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多少人暗中点头:正是如此。沈如是被皇上看上了。他老婆气得红杏出墙。这是多么合情合理的事情哪!
就连大阿哥跑去见了几次林庭,都被他福晋吞吞吐吐的表示委婉反对:“爷如果实在喜欢林家妹子。是不是,是不是让那位换个身分。皇子夺□,这个不好听呐!”
…………
说起大阿哥胤褆。这一位,自从从海外归来,同太子爷的关系,看起来就透着那么一股难以捉摸的味道。
若说这两人关系不好,这兄弟两个见天凑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什么呢。皇上对兄弟俩这么亲近高兴的很。旁人更不会讲不该讲的话。
可若说这两人关系好呢,当面还是互相拆台啊。太子说东,大阿哥必然说西。这是个关系很好的样子么?
最近发生的某件事,让许多触角敏锐的人,大概试探出了点什么。太子爷胤礽对蒙古开办大规模养羊试点的策论,居然是大阿哥跟着写的。而且,没署名儿!大阿哥什么时候这么淡薄名利过?还好,没有太出乎大家意料。大阿哥胤褆前一日给皇上上折子了,自请到小猫三两只的海军去改编水师。太子爷胤礽当庭表示支持。
满朝大臣都觉得,这两年没有经历党争的考验,自己的思想,都已经跟不上形势了。
…………
“万岁爷白日宣召沈如是”事件,相当诡异的沉了下去。台面儿上没一个提起的。大家都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呢。可是底下来大家都议论的快疯了。俩熟人碰面儿都得挤一挤眼睛:
——听说了么?
——那还用说!
——太霸气了!
——可不,那是皇帝!
如此这般。
…………
《礼记·昏义》道:“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
这话挺吓人的。就好像,天子睡不够相当数目的女人,就影响了天下阴阳调和的大事一样。
玄烨皇帝的后宫,也挺多姿多彩的。在同一时期数出八十一御妻,或者困难点。不过二三十个有品阶的著名妃嫔,那是轻易就能数出来的。
大家最近都有点恍惚。
——皇上断袖啦?
——没看出来呐!
——就当多了个不会生育的“姐妹”?
——还是感觉不爽呐!咱这么多人居然还满足不了他?还大白天的,还找的是大臣!
——快别说了,皇上走过来了。
玄烨眯着眼睛有点困惑。这两天总能看见窃窃私语的。好像不是错觉:
“顾太监?”
“奴才在。”
“最近发生了什么朕不知道的事情?”
“……太医院掌院私下问,沈如是这个,还算不算在太医院正式人员名单里?”
玄烨眯着眼睛看心腹。老顾跟了朕好多年了啊。怎么最近也颠三倒四的?随手翻了翻皇历。唔!快立春了。
☆、130沈如是当放还
“祗应慈宫笑语温,金张门第旧承恩。椒房自署文鸳牒,阁下诸王凝指婚。”
这一首诗,单写清时选秀场景。
话说沈如是出了个大名儿后,不久遇到新年。官场上下各有所忙。大理寺卿不知道这“沈贵妃”住在大理寺是不是今上富有深意的安排,竟然没敢催促。外面更没人敢置喙皇上的私人小爱好。于是没人跟玄烨提起沈如是,玄烨也就忘了。沈如是这货在单间儿里住了挺久。
新年过后,朝廷上下开始张罗三年一次的选秀。那选秀范围包括满蒙汉八旗,也就是手持原始股的,当年最早跟着玄烨他爷爷的老爹打天下的那批人。这些人多半都是一同从白山黑水出来的老亲戚。
这也是本朝比较独特的地方了。皇帝除了当天下共主,还同时兼任一批老亲戚的部落酋长。每隔三年负责给本部落的青年男女点鸳鸯谱。这就是选秀了。
选秀涉及的人多,极大一部分都是高官厚禄之人。而且还可以明目张胆的打听分析“圣意”。官场上没有不注意这事儿的。这可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当众讨论皇上待见谁不待见谁的时候。
今年有个比较大的热点颇引人注目。皇帝的儿子也得结婚呐!四阿哥……该指婚了。
这原本没什么悬念,皇帝给儿子挑媳妇,还不是可着劲儿的挑最好的?今年这悬念在于……咳!皇上好像有点不待见四阿哥……
还是自从太子和大阿哥离开那会儿讲起。三阿哥被骂得消停儿了,四阿哥凸显。满朝的目光放在这十岁出头的四阿哥身上上下打量。不少人暗中摇头。这一位……孤介。
什么意思呢,不乐意拉帮结派,大家搞个欢乐小聚会,就他一个人板着脸破坏气氛。这脾气对于一个皇子来说,也说不上是好是不好。不拉帮结派也就没有人拉帮结派的帮他了。可是他老爹或者就放心了呢?
想得更深一层的人,也有怀疑四阿哥是不是有意为之的。如果真是这样……大家给四阿哥又贴了个“小小年纪老谋深算”的标签儿。
结果前两个月出了个“不可说”的事儿。四阿哥跟他老爹杠上了。不管是全家吃饭呢,还是皇上听歌舞娱乐呢,这四阿哥抽冷子就得背两句前贤语录。虽然自从太子和大阿哥离开,皇上和这儿子挺亲近了。可是也架不住这么个劝法啊!尤其玄烨还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这劝诫是为了啥……
总之,四阿哥快娶媳妇了。满朝的人,有不少准备擦亮眼睛观察一下,看看皇帝会给四阿哥指个什么媳妇。借此观察一下四阿哥前程如何的。也有小道消息说,八阿哥的指婚问题可能也会一同解决了。
那些有女儿参加选秀的,怎么能不攒够了力气仔细应对着!
选秀虽然是大事。不过对于朝廷命官们,远有比这更大的事儿值得关注。儿女婚姻好了值得庆幸,可是自家得了文武功劳,才是硬道理不是?
…………
更大的事儿就是蒙古了。
上一个秋天大清对蒙古用兵。打得是葛尔丹部落,可是震惊的是整个蒙古——葛尔丹居然这么不经打!或者,换句话说:清廷的军队,居然这么厉害!
有句话说的好:卧榻之旁,岂容他人窥视!这句话放在谁那里都是一样的。大家都希望自己是宇宙第一强人。旁边的邻居都是小白,几十万年都不能给自己造成威胁,这才叫做“稳若金汤”……
当年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清人肖想了几代人的山海关唾手而得。铁骑虽猛,却是以一隅战全国——就算你是个武功高强的,以一敌十没有问题,难道以一敌百也轻松拿下么!于是,客观的说,面临着兵力严重不足的大问题。
蒙古部落与清人联姻,“约为婚姻”之法保证双方劲儿往一处使。你坐皇帝来,我做皇后。这盟友的存在,保证了清兵没有在最初的小萌芽阶段被人海掐灭。后面才会有意外打下京城,甚至以外得了天下的好事儿。当知道!这帮人最初只是想到关内的花花世界劫掠一番的,根本没有想过当天子!
蒙古这盟友如此关键,还因为多少年来“北边”就是中原政权的头等大敌。秦有始皇筑樊篱却匈奴。汉有卫霍战翰漠封狼居胥。五胡乱华时匈奴南下,元蒙干脆就是游牧人坐了王廷。只看明代一字排开的“九边”防线,就知道以种植为主的中原政权对于以畜牧为主的北方人是如何警戒的了!大清政府却恰好与蒙古交好。漫长的北方不是他们的敌人而是盟友,对于一个政府的国防压力来说,那真是省了大事儿!玄烨拳打三藩脚踢台湾,折腾得起劲儿。不能不说没有这个因素。北方的蒙古,除了是打天下的盟友,还是坐天下时的保障。
只不过随着大清的江山坐的越来越稳,这盟友什么的,显得就不那么有用了。政治这东西相当喜新厌旧。蒙古人有用的时候,科尔沁的女人把持了几代皇后。蒙古人没用的时候,能不能进了皇帝的后宫都是大疑问。
这么显得没什么用的盟友,之所以还能吸引朝廷重臣们的视线,就因为太子爷,亲自在搞试点了。
…………
太子爷胤仍自从从西洋回来,接人待物都谦冲了几分。不管怎么说,这位都是国家的正统继承人。大家也乐意和他亲近。都凑过去帮忙。太子爷的计划,没多久就搞了出来。
份量足够的大员们一传阅:嗬!有点意思。
太子的计划分这么几步走:
最开始,派人到蒙古收羊毛去。一边收羊毛,一边修路——不是指在草原上修什么汉白玉街道,而是跑出几个固定路线来,最好能用直达的某条路线,把蒙古的大小部落串起来,形成一两个聚居点。让蒙古人也熟悉来这里换东西。
这一步是水墨功夫,而且几乎是纯亏损了。从大清送到蒙古,一根针也得翻个几倍价钱,不用说别的了。可是好处,也很明显。这些人的水准一眼就看出来:掺沙子,让蒙古人熟悉清人的存在。最好日常生活中离不开。
第二步思路类似,做的更深入点。蒙古的羊毛组织当地人,或者招募南边没有土地的,北上做工。放着这么大的国家,羊毛的销路没有问题,实在不行,还有西洋可以卖么——大阿哥的水师那个时候应该也训练的差不多了。大家一边锻炼队伍,一边做点买卖。这样几年十几年,蒙古的经济命脉可就全在大清手上了!
这种时候,就是有葛尔丹这样的人物造反,那只怕他手下,也没人愿意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