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狼狈躲开:“玄尘仙君!你不怕仙门大乱吗!即便飞仙门的人知道是我附在了蒋门主身上,可蒋门主本来不用死的,我可以主动脱离她的身体,你如果执意要杀她,可就是你一心要蒋门主死了!”
她诱惑道:“我可以马上离开这具身体,并替那些人疗伤。”她指着地上的画溪山弟子,笑着对宿修宁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宿修宁收回太微,不急着杀她,淡淡问道:“什么要求?”
夏槿苏指着陆沉音:“杀了她。”停了停,放下手柔声道,“或者,你跟我走。”
陆沉音嘴角狠狠一抽,二话不说执剑而上,打了夏槿苏一个措手不及。
蒋门主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瞬间破了相,夏槿苏在蒋门主身体里,与她的疼痛感同身受,她愤怒至极地瞪着陆沉音,陆沉音目光冰寒地用剑指着她。
“敢觊觎我的男人,你找死。”
陆沉音提起剑柄,一剑堵住她的逃跑方向,另一手抬起,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第74章
“我的男人”四个字, 陆沉音说得掷地有声,在场但凡还喘气儿的都听得清清楚楚。
宿修宁站在一侧, 哪怕他们都快要成亲了,乍一听她这么说, 他还是难免怔了一下。
他后退了几步, 将位置让给陆沉音, 余光瞥见江雪衣, 两人目光对上, 江雪衣先转开了视线,抱着伏羲琴的手紧了紧。
他本来是要回流离谷的,但路上遇到了举止怪异的蒋门主,发觉她好像在一个人往画溪山所在的方向靠近, 他想起仙门大比上蒋门主的反应, 担心她会对画溪山做什么,便带了人跟来看看。
没想到, 竟然被他料中了。
江雪衣仔细回想了一下陆沉音和“蒋门主”刚才的对话, 立刻明白蒋门主是被鬼修附身了,他不知道夏槿苏是谁, 但他知道她要对陆沉音不利。
“你们去把画溪山的人安置好, 我去帮忙。”江雪衣吩咐完同门便飞身而起, 修长如玉的手指落在琴弦上, 朗声道,“陆掌门,我助你驱魂。”
陆沉音正和夏槿苏交手, 听见他的话不由勾起了青玄宗大战那夜的记忆。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对敌,十分默契,因为他在,她几乎毫发无伤。
回了一下头,陆沉音颔首道:“有劳兰音君。”
她到底不再是青玄宗弟子了,叫师兄不合适,叫师侄也叫不出口,便只能叫他兰音君。
兰音君兰音君……他在流离谷的名号与他的人一般,如兰淡秀,高贵脱俗。
宿修宁手握太微,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他们配合得很好,夏槿苏本来就已经有些不敌陆沉音了,只是仗着魂魄在蒋门主身体里不怕受伤,硬是撑了许久。
现在有江雪衣帮忙,引魂曲弹奏出来,夏槿苏立刻开始激烈反抗,蒋门主的脸上出现细密的黑色纹路,她管不了陆沉音了,直接朝抚琴的江雪衣袭去,江雪衣不得不停下弹奏躲开,转身的瞬间,陆沉音的剑已至,横在“蒋门主”脖子上,她再动一下,必死无疑。
“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真的下手。”夏槿苏冷笑道,“你不是画溪山掌门吗?你和飞仙门主本来就有过节,她还在调查你修炼邪功的事,你今天杀了她,明日画溪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大家都会觉得你是为了自己的秘密,为了私人恩怨才故意不救蒋门主,非要杀了她。”
陆沉音还没说话,宿修宁的声音便响起来了。
“江雪衣。”
他点名江雪衣,江雪衣有些诧异,眼神闪烁地看了过去。
宿修宁依然站在原地,半步都未动,他静静看着站在一起的陆沉音和江雪衣,他们之间明明还有个被夏槿苏附体的蒋门主,但她一点都没存在感,旁人只能看见他们两个,他们那样般配,堪称一对璧人。
宿修宁单手负后,另一手握着布满寒霜的太微,如雪玉塑成的脸上神色冰冷:“奏琴驱魂,不要再浪费时间。”
江雪衣眼皮跳了跳,低声应了声“是”,后撤几步开始抚琴。
他是在陆沉音来了之后才知道蒋门主是被附身了,不然最开始就会尝试驱魂。
以他如今的修为,弹奏驱魂曲并非难事,夏槿苏紧盯着他的举动,忽然说:“你喜欢她,但她不喜欢你,你不如帮我,我有办法可以伤到玄尘仙君,他死了她就是你的,你不想要她吗?”
江雪衣看都没看她一眼,也不见尴尬,继续抚琴。
夏槿苏有些着急:“我真的有办法可以拿下玄尘仙君,到时候我们可以洗去陆沉音的记忆,我把她交给你,她完完全全是你的人,再也不会离开你,你真的不想这样吗?”
江雪衣抚琴的手顿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宿修宁敏锐地察觉到,但什么也没说。
“你真是个懦夫,这都不敢尝试,你活该……啊!”
夏槿苏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魂魄一痛,整个人都要从蒋门主身上出去了。
她怨愤地瞪了一眼陆沉音,阴测测道:“你赶走我又如何,你的弟子魂魄都受了伤,想要救他们你就只能来找我,我在鬼域等着你,陆沉音,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最后一个字,夏槿苏主动离开了蒋门主的身体,陆沉音看都没看那躯体一眼,直接朝黑气退散的方向追去。宿修宁在画溪山,她不必担心弟子的安危,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放走夏槿苏,鬼魅之道扑朔迷离,这次让她走了下次搞不好会再次被偷袭。
望了一眼陆沉音消失不见的背影,江雪衣慢慢收起伏羲琴,偏头避开宿修宁冷寒的目光,走到蒋门主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看了片刻,他低声道:“蒋门主受了些外伤,因为被附体时间过长,魂魄也有损伤,醒来之后恐怕会神志不清。”
他这话是对宿修宁说的,但宿修宁并不理他。
江雪衣慢慢站起来,迟疑许久,终于直面了他。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宿修宁。
他记忆中的玄尘仙君,绝对不会露出此刻这样的表情。
好像他下一瞬就会死在他剑下。
太微在宿修宁手中嗡鸣一声,突然飞起来,掠向远处。
宿修宁看了一眼,对江雪衣道:“夏槿苏说那些话的时候,你的琴音乱了。”
江雪衣微微凝眸,立刻道:“我没有。”他握紧了拳,“仙君何出此言,难不成你也中了那鬼修的挑拨离间之计?”
宿修宁走到他面前,看了他许久才漫漫道:“我过去从不认为自己犯过什么错,最近却一而再地发现我的确做错了不少事。”他停顿了一下,见江雪衣看了过来,才扫了他一眼说,“我做的最错的事,就是在发觉沉音对我有意的时候,将她推给了你。”
江雪衣怔在原地,诧异地望着他。
“在流离谷那天晚上。”宿修宁收回目光,垂眸望着流云广袖,“她试探了我的心意,我拒绝了她。”
宿修宁的话不多,但每个字都让江雪衣心如刀绞。
他并非没有想过那天晚上陆沉音答应他到底是为什么,肯定不是单纯想要帮他。最开始他还能自负地骗自己也许她是在害羞,其实她也是对他有意的,他们是有机会的。
但当他知道她和宿修宁的事情之后,就已经猜到了真正的原因。
她爱慕宿修宁,在他这里挫败了,他又刚好提出那个要求,她便顺水推舟同意了。
他利用她挡其他女修,她何尝不是在利用他激宿修宁。
现在看来,她的计划恐怕很成功。
只是,他的计划与她恰恰相反,失败得过于彻底,导致他此刻几乎无颜面对宿修宁。
他转身想走,宿修宁看着他的背影道:“你可晚些再离开,本君记得流离谷除了驱魂曲还有渡魂曲,画溪山弟子伤了魂魄,你可以留下来为他们疗伤。”
江雪衣背对着他没有动,宿修宁走到他身后,清寒的剑气袭上江雪衣的脊背,他身子僵了僵,眼睫垂下,眼神晦暗不明。
“江师侄,你可以做任何事,本君记着你的人情,但你不能再对沉音动心。”
宿修宁的手落在江雪衣肩上,他只觉肩上如压着一座山般,重他身子都侧倾了。
“她是我的。”他一字一顿道,“谁也不能碰,多看几眼都不行。”
江雪衣突然觉得特别可笑。
淡泊无欲了五百多年,一直高坐云端不食人间烟火的玄尘仙君,竟然有一天会说出这种饱含要挟和占有欲的话。换了第三个人听到,恐怕都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但奇妙的是,江雪衣一点都不觉得“幻灭”。他转头看着宿修宁消失在原地的光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很少笑,不是不会笑,只是不爱笑,觉得没有必要笑。
但现在他笑得很开心,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流离谷弟子安置好了画溪山弟子来找他,就看见他这副怪异至极的样子。
柳青瓷作为爱慕他多年的师妹,一眼便看出他情绪不对,她红着眼睛问:“师兄,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陆沉音她说了什么……”
“没事。”江雪衣打断她的话,面无表情道,“可将人都安置好了?”
柳青瓷抿唇说:“安置好了。”
“好,我去看看。”他抬脚离开,背影挺拔,青松般俊雅清冷。
柳青瓷咬咬牙,不甘心地追了上去。
另一边。
陆沉音追了夏槿苏很远,终于将她拦了下来。
一团黑气打在地上,化作夏槿苏的本来面目。
许久不见,陆沉音觉得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姑娘,已经完全不是她记忆里那个人了。
“你一直追着我,是觉得自己真可以把我怎么样吗?”夏槿苏盯着她说,“你太自负了陆沉音,你这次死定了。”
她双手成爪,召出无数黑影,陆沉音定睛一看,黑影面目模糊,但看得出几分狰狞,这些都是鬼。
鬼修一道阴损至极,为掌控魂魄的怨气,使御魂术威力更大,被鬼修所操纵的魂魄,通常都会永不超生。
她持剑应对间,突然觉得这几缕魂魄十分眼熟。
她倏地睁大眼睛:“夏槿苏,你疯了?!你连你爹娘的魂魄都不放过?!”
夏槿苏眉目不动道:“反正他们都已经死了,去投了胎就变成了别人,与我也没什么干系,那还不如别去投胎永远为我所用呢。既然你看出他们是谁了,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以御魂术最高的一层操纵至亲的魂魄集结怨气,其威力便是洞虚期的大能来了也要畏惧三分。”夏槿苏飞身而起,周身黑气环绕,“受死吧陆沉音,是你害死了他们,是你害得他们永不超生,就让他们来了结你!”
陆沉音觉得夏槿苏是精神分裂了。
她家人是怎么死的她自己最清楚不过,家人的魂魄又是怎么被聚起来当做武器的,她也是最明白的人。现在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不过去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罢了。
陆沉音半点不慌,她放开朝露,双手结印念了个法诀,朝露从一把剑变成无数把剑,她高喊一声“破!”,所有的剑影分别朝鬼影刺去。
夏槿苏一慌,立刻要念咒应对,但她还没张口,一道更凛冽的剑气便逼得她不得不后退数步。
她重重摔到一棵树干上,狠狠吐了一口血。
“师父!”陆沉音握住朝露,“你来了?画溪山那边……”
“有江师侄在,不必担心。”
宿修宁一身白衣似雪,行动间轻袍缓带,风姿绝世,一举一动皆可如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可以休息了。”他化出太微,微微扬眉道,“画溪山弟子的伤势容不得耽误,接下来就交给我。”
想到花婆婆和云萱,还有……白檀。陆沉音顺从地靠后,将一切交给宿修宁。
见宿修宁来了,夏槿苏真正害怕起来,她还想跑,直接被结界打了回来,她仰头看着张开的结界,一层又一层,属于渡劫后期的威压迫得她不得不倒在地上,耳朵鼻子都开始流血。
“你……你放过我。”夏槿苏盯着宿修宁道,“我师父若是一直没等到我回去,一定会来为我报仇……他找到了宿家的族墓所在,你就不怕他起了宿家人的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