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瑞不耐烦了:“跟她啰嗦这么多做什么,一句话,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今儿晚上就送到漕河喂鱼去。”
段瑞,还是这么简单粗暴啊。
年年心中啧了声,正要开口,怀中的任务手册忽然发起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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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0和1数字串在身旁掠过,各种诡异的声音此起彼伏,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欢迎回到系统空间。”
这坑货系统还敢来见她?年年气不打一处来:“究竟怎么回事,说好的退休福利保障呢,现在这算什么?”
系统道:“抱歉。”
年年愤怒地道:“抱歉有什么用?该给我的福利赶快给。”
系统叹了一口气,只不过它声音毫无起伏,听起来格外怪异:“不是我不想将福利兑现给任务者,只是我丢失了一页,能量受到了损伤,一时无力兑现。”
那一页是因为她的疏忽,才会被聂小乙毁去的。年年略略心虚,狐疑道:“你该不是想找借口赖账吧?”
系统一噎,否认道:“怎么会?只是我如今能量不够,兑付福利需要任务者的帮助。”
年年不怎么相信它:“你怎么觉得你又在骗我。”
系统抗议道:“我们系统有严格的程序,怎么可能欺骗任务者?我从前可曾有过承诺不兑现之事?”
那倒没有。年年思忖片刻,觉得自己的处境反正也不可能更糟了,决定姑且再信它一回:“你要我帮什么忙?”
系统道:“再做一次任务,帮我积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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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京城炎热异常,蜻蜓飞过莲叶田田的小湖,梧桐树上,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临湖的水榭一角热气腾腾,缭绕的白雾中,隐约见一美人浸泡在洒了花瓣的浴汤中,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挽起,宛若羊脂白玉的雪白颈背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浴桶旁站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妇人,看了眼架子上的沙漏,又用手试了试水温道:“时辰差不多了,姑娘起吧。”
年年双颊绯红,软绵绵地趴伏在桶沿上,闻言,撑着桶壁,慢慢从桶中站起。
水声“哗啦”不绝,氤氲雾气中,现出少女洁白无瑕的完美躯体。
妇人伸手扶住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目露赞赏:“姑娘的身子真乃奴家所见最美的。这身皮子的底子也好,经过这三个月的药浴调养,已不逊色于任何贵女。”
哪怕已经经过了三个月,年年在她毫不掩饰的目光依旧感到了不自在,长睫微颤,伸手欲将挂在一旁的雪白中衣披上。
妇人阻止了她,取了一件大红绣蝶戏牡丹的薄纱裹肚给她穿上,又在外面穿上一件粉色薄纱中衣。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子在层层薄纱中若隐若现,如云山雾绕,更添诱惑。
两个小丫鬟将早就备好的鲜艳华丽的刺绣外袍奉上,服侍她穿好,绣着金线的腰带勾勒出柔软纤细的腰肢。
年年抿了抿唇,有些羞赧:“柔喜……”柔喜原是青楼出身,最擅长的便是媚术及容貌保养之道。年老色衰后便一直在临川王府帮忙训练姬妾。
年年想到柔喜这些日子传授她的媚术,便不由红了脸,饶是上个世界,她和聂小乙胡天胡地惯了,也没想到这种事还能有那么多花样。
心头却生起忐忑。
今儿是段瑞宴请他口中贵人的日子,也是她正式出场之际。经历了这么多次任务,再艰难的境地也不至叫她害怕退缩,可现世不同。虽然系统再三保证,不会让她和她的家人有事,但她就这样无缘无故地失踪三个月,不知爹娘他们该有多焦急。
为了一家人以后的平安幸福,她只能暂时忍耐。
柔喜笑着安抚她道:“窦姑娘莫怕,你如此美貌,只要将奴家平日所教手段使出三分,管教贵人怜爱难舍。”引着她到隔壁内室的妆台前坐下。
小丫鬟过来将年年的秀发放下,为她篦头。柔喜则打开一个玉匣子,用小铜勺挖了一勺里面的香脂,将手搓热,打着圈,在她的一对玉手上抹开。
年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
曾经毛躁的秀发变得柔顺如丝缎;粗糙的玉手肌肤莹润如玉,十个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越显得十指尖尖,秀美动人。
如今的她,肤若凝脂,发似乌檀,眼若水杏,唇若涂朱,略显英气的乌眉被修成了弯弯的娥眉,原本与福襄只有六七分相似的容颜瞬间像足了九成。
段瑞和娄先生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把自己变得越来越像福襄,究竟打算将自己要献给谁?
身后传来脚步声,铜镜中现出娄先生的身影。
柔喜和小丫鬟一起向他行礼,唯独年年,坐在妆台前动也不动。
娄先生望着铜镜中少女的清丽绝伦的模样,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对柔喜道:“你做得很好。”
柔喜微微屈身:“先生过奖了,奴不过做好分内之事。”
娄先生笑了笑,望向年年:“老夫知道窦姑娘心里有气,有气不打紧,要的就是你这份气性。不过,还望窦姑娘记住,你若胆敢坏了公子的大事,你一条小命死不足惜,你的家人也要受到连累。”
年年抿紧嘴,没有接他的话头。这些人着实卑鄙无耻,以爹娘兄长的性命相威胁,若不是有系统兜底,她早就利用任务手册中的系统道具和他们拼命了。
柔喜见她倔强,笑着帮她打圆场:“姑娘都知道的,这些天的训练也一直非常努力,先生放心。”
娄先生道:“很好,贵人马上就会过来休息,好好服侍,自有你的好处。”
待他一走,年年恼得砸了一盒香粉。小丫鬟正要跪下收拾,柔喜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姑娘说。”
小丫鬟领命,识相地退了下去。
“姑娘这是何苦?”柔喜声音温柔,打开胭脂盒子,为年年轻抹胭脂,薄染口脂。铜镜中的少女在她巧手妆点之下越发明媚鲜艳,光彩照人。
年年不吭声。
柔喜道:“公子性情暴躁、行事残忍,容不得人拂逆。我知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儿,不愿以色事人,可胳膊终是扭不过大腿,为了家人,姑娘还是暂且忍耐下来。”
道理年年都知道,为了任务她也一直在忍耐。可听到对方再次拿她的家人出来威胁,她实在受不了。
柔喜观她神色,压低声音道:“姑娘若不愿忍耐,奴倒有一计。”
年年一愣,狐疑地看向柔喜。
柔喜道:“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一人,姑娘可以投靠那人,换取他的庇护。”
年年讶然看向她:“你说的是谁?”
柔喜道:“公子的兄长,临川王世子。”
她说的是段琢?
年年蹙眉:“我要如何投靠他?”
柔喜道:“不瞒姑娘说,公子要将姑娘送给那位贵人,为的就是联手对付世子。只要姑娘反其道而行,作为世子的内应,世子自会庇护姑娘的家人。等时机合适,再将姑娘救出。”
年年听懂了,段瑞想将她送给某个贵人,联手对方对付段琢,再将她容貌与福襄相似,并是段琢救命恩人的事告诉段琢,挑动双方争斗;柔喜却要将计就计,要她利用这个身份为段琢做事。
没想到,柔喜竟然是段琢的人。
三个月的时间,年年从柔喜和几个小丫鬟口中听了不少八卦,再加上之前看原著的印象,对段琢和段瑞之间的恩怨颇为了解。
如今是延平二十二年,距离她离开聂轻寒父子已经七年。七年前,她坠下佛光崖,外界皆以为她一命呜呼。段琢带人在崖下搜寻了她三天三夜,最后从聂轻寒口中得知她丧命的消息。
此后不久,临川王府便接连出事,先是段琼意外毁容,一生俱毁;之后段瑞手下生意、田庄频频出岔子,实力大减。
郭侧妃母子三人心知肚明是段琢使的坏,却找不到证据,也出手报复了几次。双方正式撕破了脸,越发水火不容。
原本,郭侧妃母子三人有临川王的支持,还能与颇得延平帝喜爱,又有宫中淑妃支持的段琢母子打个平手。结果三年前,段琢从江南寻来一对绝色的姐妹花献给临川王,临川王沉迷美色,夜夜笙歌,对段琢也和善了许多。在姐妹花生下子嗣之后,临川王稀罕之极,对段瑞的宠爱渐渐就比不上从前了。
这次临川王将自己最得力的幕僚娄先生借给段瑞,还是段瑞哭诉了许久,又是求,又是讨好,又是卖惨,他才松了口。段瑞也知自己的优势越来越小,这一次他若再不能将段琢掰倒,等到以后那对姐妹花生的小崽子长大,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一旦临川王身故,段琢得势,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此消彼长,他光靠自己,万万不是段琢的对手,只有找人联手。
娄先生帮他设的局,对付的是段琢。而段瑞要将年年献予的那人,则是能帮他对付段琢的最佳人选。
可惜,娄先生机关算尽,却百密一疏。用来训练年年的关键人物柔喜,早在暗中成了段琢的人。这会儿,见年年对段瑞的不满,趁机策反,要将他们的计划彻底破坏,并反将一军。
年年沉吟许久,答应了柔喜。
她倒不是被柔喜说动了。柔喜说得再好听,表现得再关心她,说到底,也还是想利用她,本质上和段瑞的行为没有两样,不过是粉饰了一层罢了。段琢的厉害与狠辣别人不清楚,她能不清楚?她知道了柔喜是他的人,却不肯和他们合作,大概马上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她答应柔喜,是因为系统要她做的任务就是做段琢的奸细。她先前还奇怪,她在段瑞的控制下,怎么会为段琢做奸细?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就不知那倒霉催的贵人是谁,和谁联手不好,偏和段瑞这个二愣子联手,被段琢盯上了,多半没好果子吃。
柔喜哪知道年年心中这些弯弯绕绕的念头,只当小姑娘性子单纯,被她三言两语说动了,不由露出笑来:“姑娘放心,世子从不亏待自己人,只要你忠心,以后有你的好处。”
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柔喜姑姑,前边传话过来,贵客退席了,马上就会过来。”
柔喜应下,叫了她们进来,加快动作,帮年年梳了堕马髻,插上凤衔珠赤金步摇。小丫鬟给角落里的铜错金三足螭纹香炉添了把香。
等到全部准备做好,柔喜撤了出去,留了一个小丫鬟陪年年坐在内室中。
不一会儿,外面脚步声响起,有人推门而入,一道温润和煦的声音响起:“我不需人服侍,你们都下去吧。”
这声音……年年蓦地站起,心剧烈跳动起来。
第66章 第 66 章
外面许久没有声音, 年年迟疑了下, 悄悄走到门口,将门帘掀了一条缝。靠窗的罗汉榻上,一人头戴乌纱, 身穿大红孔雀补子官袍, 将肘支在小桌上,撑着额头。
年年呆呆地看着他,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 一动都不能动。
午后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射入,勾勒出他清俊冷白的侧脸,他双目半阖, 薄唇微抿,神情透着疲惫与冷漠。
那眉眼是如此熟悉。
聂轻寒,和段瑞合作,对付段琢的竟然是他。
她早该想到的, 除了他, 又有谁敢和段琢作对?
按照书中剧情,如今的聂轻寒, 早已今非昔比。六年前, 他高中二甲头名传胪。延平帝欣喜不已, 趁机想要认回他。先是追封他生母聂氏为贞妃,再要将他改姓记入皇家玉碟。
他的身世因此传开,他却依旧没有松口,甚至放弃了选馆入翰林, 带着愉儿离开京城,做了一方父母官。
三年任满,他考绩年年为优。思子思孙心切的延平帝以为愉儿启蒙,需延选名师为由,将他留在了京城,调任都察院,成了一个小小的御史。
又是三年,他屡办大案,行事缜密,手段强硬,深得帝心,因功累迁至正三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升迁之快,前所未有。延平帝意犹不足,又让他兼任了龙骧卫副指挥使之职。龙骧卫乃天子近侍,有刺探,抓捕之权,品级虽不高,权势之大,着实令人侧目。
他和段琢的不和也是人尽皆知,原因却不为外人所知。
奇怪的是,一个是宠爱的侄儿,一个是不入玉碟的亲子,两人不和,延平帝却似乎乐见其成,由得他们明争暗斗。
年年的眼眶不知不觉发热。与他分别,仿佛还是上一瞬的事,于他,却已是七年的漫长时光。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越发沉稳,却也渐渐有了陌生的感觉。
窗外一丝风也没有,蝉鸣愈噪。屋中光线氤氲,赤铜莲花冰鉴散发出丝丝寒气,带来几许凉爽。
最初的震惊散去,年年心中渐渐恼意丛生:聂小乙个大猪蹄子,真是能耐了,居然开始收起别人献的美人了。
不过,她本来就不该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