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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林耀趴在自己双臂上,深深呼出一口气不去打扰一脸疲态再度闭眼的郑少荣,心思却转了许多圈。
  “荣哥……?”
  “嗯”郑少荣迷迷糊糊间顺口应了。
  “等我从苏联回来……”
  “嗯。”翻个身继续睡去。
  “去丹麦结婚吧……”
  “……”回答林耀的,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65、似水柔情
  第二天聂宇早早的出门去上课,林耀只听见他在门外道了声谢,剩下便是大门嘎吱关闭的声响与一片安静,然后傍晚到饭点的时候他跑了回来,非要邀请郑少荣去酒吧玩儿,说是既然要在帝都长住了,多熟悉圈子里常混的地方也是好的。
  看郑少荣的意思似乎也挺想去,林耀没奈何把车开出来当柴可夫司机,聂宇瘪起嘴跟着郑少荣坐进后座“我可没邀请这家伙……”
  这时候的酒吧是与之后大概只多了些强装出的情调,林耀小时候跟着哥们偷偷的去过,没后来那么多灯光效果,也没那么多嗑摇头丸吸K粉,昏聩的灯光,摇摆的人影,落魄的摇滚青年,文艺中青年,在里头浪荡着自己的时光,追逐着虚无缥缈的理想国或者最原始的欲望。这个酒吧倒和林耀久远的记忆不太一样,室内敞亮得很,小吧台旁边两个台球桌围了几个人,其余人都安安分分坐着聊天说话,给人一个虚假的好印象。
  可惜这好印象没维持多久,一行人刚刚落座灯光全灭,正前方的小舞台上串上去个乐队,就着仅存的一个顶灯,拨动琴弦敲响鼓点扯开嗓子嚎叫。
  【姑娘,姑娘,漂亮漂亮。警察警察,拿着手枪!你要汽车!你要洋房!我不能偷!我不能抢!!】
  也许台上的嘶吼是一个暗号或者引线,安分的人群开始变得不安分,憧憧黑影跳起来抄着啤酒瓶子跟随鼓点胡乱跳跃扭动,难得比台上更声嘶力竭的是隔壁桌飘过来的尖利男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咱姐儿们得自强!”
  “乌烟瘴气。”林耀评价很中肯,前生他就不爱来这些地方,大概这辈子都很难喜欢。
  “不,挺有趣,那地下乐队吉他手功力很深,主唱舞台张力不错……”郑少荣支着脑袋看台上蹦来蹦去满眼兴味,知道让林耀去听摇滚完全是对牛弹琴“其实这歌很适合你唱,不用找调子就不怕跑到国外……
  林耀吃了瘪不能找郑少荣撒气,转身把矛头对准带他们来这鬼地方的聂宇“这鬼地方有什么好的,你朋友呢?再不来可就走了。”
  聂宇看见郑少荣取笑林耀抱着瓶啤酒正吭哧吭哧笑得欢,闻言一边笑一边望向门口“应该就快来了,这不,来了!”
  室内太暗,他们所坐的位置看得见门口光亮处的人模样,门口却很难从一堆黑影里头分辨出确切的面孔,聂宇不得起身接人过来一一引见“这是我师兄张一块,现在做独立电影,这位……没见过啊……”
  “哦,赵师兄有急事来不成,你还带了朋友一块儿来?”叫张一块的青年模样很平常,做了聂宇师兄要不是天分过人,要不就应该不是念的表演系,他接过聂宇的担子指指身边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给大家做介绍“这是……我一个忘年交王小涛,在人大教书,顺便写点小说。”
  “郑少荣,林耀。”林耀不情愿的站起来和张一块与王小涛握过手,招呼人坐下,台上表演渐入佳境,郑少荣点点头暂时没顾得上与他们说话。
  “喂……”张一块坐下去偷瞄几眼专注于乐队的郑少荣,捅捅聂宇“大明星啊,香港那个?怎么认识的?”
  “香港那个。”聂宇点头“往后说不准和你朋友做同行教表演系……昨晚……”
  【姑娘姑娘姑娘姑娘,你钻进了汽车,你住进了洋房,你抱着娃娃我还把你想……】这时候台上的乐队唱完一支曲子下了台,换成另外只乐队比他们逊色不少,林耀听不出什么来,只觉得噪音更加难听。郑少荣也终于回过神,一抬眼发现身边两人那年轻些的表情可不太妙……
  “荒唐透顶!”听完聂宇与郑少荣如何相识的前因,张一块拍着桌子砸坏几个啤酒瓶,幸而周围人群够疯狂,掩去了玻璃稀里哗啦碎裂声,没引起旁人注意。
  “王哥,您写个剧本吧……就着东单公园这个素材,嫂子也能帮上大忙。”
  林耀听这话可算回忆起来,刚才一直觉得他觉得眼熟来着,张一块不是第六代导演其中一位么,和王小涛合着出了个东西宫,他素来喜欢剑走偏锋,拍得得好不好两说,题材噱头却从来足够,所以于国内屡屡被禁,于国外屡屡获奖,整个第六代导演和他都一样,没有一个能公开上映。
  “写出来你也拍不了。”王小涛端起一扎啤酒,就着桌上零食漫不经心的喝上两口“你上部电影被禁,虽然在外头拿了奖,还想着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机会出去?”
  “不一定。”郑少荣一听见电影的事情,面前两人一下子从生疏变得亲切了许多,香港不重视幕后,现在遇上一个好的编剧越来越来难“如果写得够好,陈凯哥能出去,这个本子就也能出去,只在于运作,我对于剧本很有兴趣……”
  “再说吧。”王小涛瞄一眼郑少荣没拒绝也没应承,这人他老婆在家说过很多次,也许真能够让他的剧本出去,只是最近忙着从北大跳槽去人大,没多少时间去写那些东西。
  剧本没着落,却勾起了郑少荣对于王小涛的好奇心,一分手马不停蹄的买来他的书在后座翻看,文中很有些才气与痞气,虽然用词不大精致,虽然简体字看着有些费劲,仍让人开始憧憬起剧本。
  晚上十一点,林耀垂手站沙发旁模仿小李子催郑少荣休息“皇上,天色已晚,该就寝了。”
  “朕今夜忙于国事,无暇宠幸后宫。”郑少荣翻过一页纸,恰好看到书中人想去配种站参观种驴,联合方才对话,不禁忍笑望向林耀。
  “好……我是种驴。”林耀抢过书翻翻郑少荣看的那一页“我没想过荣哥你会看这个看得起劲,王小涛写的东西有些俗,也不是专业编剧,这调调写出来肯定难拍,对他的剧本不用期待太多。”
  “不过才翻了一页,就急着给人下定论。”郑少荣早在之前翻扉页所看到的出版日期说明这本书面世时间极短,林耀怎可能看过“如果不看这些,你以为我平日会看些什么?”
  “阳春白雪……”林耀摸摸鼻子放下书坐到郑少荣身边,事实上在香港时郑少荣睡前所阅读的除去杂志,确实都是些看上去格调雅致的东西。
  “一样东西可以吸引到我,不理别人看他是俗是雅,是好是坏,只在于我自己。”郑少荣站直身子,立于林耀身前勾起他下巴左右看了一小会,凑过耳边轻呢“比如初识你不过是个古惑仔,我接受了你,你在我眼里便是最好的。”
  “咕咚……”林耀被迫仰着脖子,圆润的喉结被郑少荣少见的情话与调戏勾得上下滑动,男人是有欲望的,他一个人待苏联那么久,忍着忍着他都快忘了这回事,郑少荣总未意识到他能勾起自己所隐藏的燥热。
  “荣……”林耀接下来的话却被居高临下的温热唇瓣封堵住,消失于火热缠绵之间。
  第二天林耀陪着郑少荣去拜访了一趟陈老爷子,老爷子正因着有些疾痛卧床在家,比之拍霸王时消瘦了许多,陈凯哥则在外地拍片,身边仅有一个男护工陪着,探望的半个小时之之中咳嗽声从未停歇,两人没好意思再叨扰老人家,稍坐一会就要告辞。
  “等会,老刘把电话拿过,咳……”陈老爷子撑起身子唤住两人招呼男护工过来,一句话还未说完却被咳嗽声卡住,只能捂住唇鼻闷头咳到气息平顺才接下去“我这么多年接触的后生里头小郑你算悟性高的,你也曾说过想要做我学生,可一老就越发不行,经不得稍许风吹,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我答应别人的事儿从来都会做到,近段时间虽不能够亲身带你,我四十年前的学生现在正是导演系副主任,我和他说说,你去学校的时候顺道去一趟他办公室多些方便。”
  “老人家哪里没有不爽利的时候,我还等着您好了来指导我第一部电影……”说实话这时候天朝的电影比之香港与纽约尚有一定距离,郑少荣来帝都本就为了向陈老爷子求教,陈老爷子若不能亲身指导,帝都之行意义顿失。
  打完电话老爷子有些乏,语速亦慢下去,这次两人再告辞没再受到挽留,林耀一直没说话,等护工送他们出来走出一小段距离,郑少荣不住回头望这座老式楼房陈老爷子所住的窗口,林耀递过一包外烟给护工探探消息“老爷子怎么了,前段时间还好着。”
  “肺癌中期。”护工接过烟看看商标,往贴身内袋里放了“情况好撑个几年的也有,情况不好就没多长时间。”
  “有没考虑过送去国外?”郑少荣与林耀面面相窥,谁能想到一年前还身板硬朗的老爷子遇上这么个事。
  “虽然是中期,但老爷子年纪大了不想折腾,拒绝手术只是保守养着做做化疗,前边拐过去就是停车场,我先回了。”护工挥挥手走回楼道陪护。
  十月初已过中秋,西伯利亚的寒风吹过苏联终于往天朝吹来,天气骤变,去停车场的路上铺满了落叶。郑少荣走在上边,踏得枯叶做的地毯咯吱咯吱响。
  “一切都变化得太快,总以为时间还很长,再去看总已时日无多,做什么都来不及……”萧瑟的秋景很容易让人多些其他情绪,郑少荣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摸摸身上没带打火机,伸出手往林耀兜里掏。
  “嗳……”林耀拦住郑少荣,想取走他唇边烟卷“少抽点,陈老爷子那病,没准也是烟抽多了。”
  “你抽得比我更多。”郑少荣瞄林耀一眼,转个弯避开阻拦取出打火机点着,袅袅升起的烟雾被透过树丛吹来的寒风瞬间吹散,烟雾入口微苦,其实没什么滋味。自从离开香港,一开始抽烟的初衷,压力这种东西已经很少找上郑少荣,不过沉浸于某种思绪的时候手头空了总下意识的要寻些什么。
  “回头戒了它。”林耀忘记兜里的烟已送给护工,掏弄口袋想丢掉烟盒以表决心,掏弄半天却摸了个空,只好悻悻的把打火机给丢出老远,寻些偏门法子激对方应承“抽烟容易老,荣哥你本就比我大出十岁,当心哪天我爬出墙看外头风景去。”
  “你敢?”郑少荣丢下烟头,一脚踩灭,稍有的悲秋之情让林耀这话给弄没了,语气明明没什么波澜,只尾音稍稍上扬,林耀却听得寒毛直竖。
  “不敢。”走到停车场门口恰好一股穿堂风吹过,林耀缩缩脖子,将衣襟裹紧些岔开话题“天气变得这么快,赶紧回车上暖和点。”
  “还说比我年轻,一点寒风都受不住~”郑少荣不觉丝毫冷意,坐进副驾同时伸手拂过曾有过些微细纹,这些日子却消失无踪的眼角,林耀怎知他经西藏老喇嘛灌顶之后,身子比之以前越发要好,早年因为作息无定而落下的一些个小毛病比如胃疼亦很久未犯“你老了我都不会老,只要你可以坚持,我便与你比谁先戒掉,只是要用些什么做彩头才好。”
  “彩头随便开……”林耀盯着后视镜防止撞上后头车辆,随口答应下来,压根不知道给自个挖了个坑日后往下跳得痛不欲生。
  二人世界没过几日,苏联打来电话非召林耀回去主持大局,郑少荣一个人待在帝都,去北影见过了陈老爷子学生再去表演系的时候,赶巧第一堂课教的学生里头就有聂宇,散课之后非要跟着郑少荣回家蹭吃蹭喝,使安静的宅子变得热闹许多,同时也算是一道沟通张一块与王小涛的桥梁,能让郑少荣时时询问剧本进展情况。
  导演系的课程郑少荣头回去还循规蹈矩的从低年级开始听起,然而听不了十几分钟,他发现这些东西比起他日常拍戏所接触到显得极为浅显,大约什么事情,实践所得来的经验总比书面知识要来得多,打那以后便一路跳上去,只听听四年级的课程,偶尔拍几个小段子,陈老爷子那儿探望坐一会说说话,再去表演系逛逛,日子过得最是闲适不过。
  邻国的林耀却体会不到这种闲适,当郑少荣在看长短镜头的运用的时候,林耀则面对一大堆报表看得昏头昏脑。
  继之前的兄弟国家之后,土库曼斯坦宣布独立,苏联实际上已然分崩离析,只差正式宣布解体降下红旗,整个国家一团混乱,与混乱并存的,是机遇……等到红场上飘扬了半个多世纪的旗帜降下,林耀所拥有的资本已经翻了好几番,而更大的收获期还在新旧货币政体交替的的一年间。
  隔上一个月林耀就会抽空回去一趟帝都,只是住不久,每次回去总会和聂宇杠上,连1992年的春节这小子也没回老家,窝在四合院里看春晚小品笑得和个傻子似的。
  而隔壁房内,如果用一个电影中常用的镜头切入的话,入目首先是一地凌乱的衣,再往上推移……则是不断起伏的窗幔与偶然于背角泄露的交缠躯体。
  “唔,轻点……”郑少荣俯拍在床板上,随着背后林耀的冲击喘息着揪紧了枕头一角“小宇还在隔壁……”
  然而些微的放缓之后,却是更为激烈的冲击与喘息,林耀张口咬住郑少荣肩膀细碎啃噬,恨恨的语调从齿缝间泄露出来“就是让他听到,歇了心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