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个吧!”反正也不知道贺老爷子钟意什么,还不如送自己喜欢的,只要人家不嫌弃就行。
“你决定就好。”贺时琛虽然没有在这个摆件身上发现任何值得注目的特点,但还是选择尊重黎远的决定。
“老板,这个叫什么?多少钱?”
胖胖的老板迈着和他的身形极为不符矫健步子快速地从店里走了出来,生意冷清了一天,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如果能让他宰上……啊不,赚上一笔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何况眼前这两位看来都是有些家底的。
“这叫鹤望春,是我们的镇店之宝,我给您介绍一下它的特别之处,鹤身是用……”
口才卓绝的老板滔滔不绝地吹嘘着所谓的镇店之宝,不过贺时琛显然没有这个耐心,直截了当地问道:“多少?”
“嗯?”胖老板讲得真高兴呢,被打断却也没有感到恼怒,反而心里乐开了花,以他开店多年的经验,这种穿着考究却没什么耐心的客人正是肥羊中的极品,宰他没商量!
“两位先生真是太有眼光了,这其实是我的私人收藏,并不想卖的,不过看两位这么有缘,如果你们诚信要买的话我也是可以割爱的,不过价格可能会……”怕对方一时接受不了他所提的价格,老板还很有心眼地做了一个铺垫。
“多少?”贺时琛可没什么耐心和他讨价还价,于是又问了一次。
“这、这个数!”胖老板伸出手指比了个五字。
贺时琛拿出钱包问道:“能刷卡么?”没有人会把五万的现金带在身上,既然老板开了这个口,那么店里应该是又提款机的。
刚拿出钱包,他就听见黎远惊讶地问道:“五百?老板你太黑了吧,这玩意哪里值五百。老板我们诚心买的,您也干脆点,三八百成交怎么样,我立马付钱抱走。”
贺时琛一脸黑线,他从来不知道他和黎远之间隔着如此大的鸿沟……
受到打击的还有胖老板,在这条街上开了十年的店都没见过这么狠的客人,立刻哭丧着脸说:“哎哟您真是我的哥,您见过谁家镇店之宝卖五百的吗?就五千这个数我都是忍痛给的啊!!!”
“老板,我看您也是个痛快人,咱俩都痛快点,我也不跟你多讲价了,就八百,行不行?”黎远比了个八在那胖老板面前晃了晃。
“这可真不行,我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上次有个客人出四千八我都没卖,这样吧,看您诚信想要我给你四千五,成吗?我这一晚上还没开张呢,您也行行好当赏我个彩头行么?”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砍起价来,完全忽视了额头已经布满无数黑线的贺时琛,插不上话的他变成了一道黑色的风景矗立的店门口,再加上他僵硬的动作,宛如一个黑脸门神。
听着黎远把价钱抬到了一千二,老板咬死了两千五不撒口,他深深地感到了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只好讪讪地把钱包放回了兜里,决定闭上嘴巴乖乖当一尊门神,不去打扰两位勇士之间的厮杀。
这场厮杀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最后的价格定在了一千八。黎远还要求老板赠送了一堆东西,什么礼盒包装袋,再加上他随手跟老板讨的几个手机挂件,附加的东西就有十来样了。
抱着半米高的鹤望春,黎远很是显眼地走在街上,边走边摇头说:“哎,还是急了,要是再磨半个钟头估计一千六没问题。”
贺时琛从来不知道黎远还有这样的天赋,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他进技术部,这样的人才放在销售部哪家公司不发达?
礼物选好了,但是黎远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他和贺老爷子只有过一面之缘,除了那对锐利的眼神,并没有太多印象。而且碍着自己“儿婿”(他是死活不会承认自己男儿媳这个身份的)这个尴尬身份,他觉得明天会是场硬仗。
于是这一晚上他辗转反侧,醒醒睡睡地折腾到了天亮,然后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门。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贺老爷子,可是由于心态和第一次完全不同,黎远一路上都显得很紧张,像救命稻草一样抱着鹤望春,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贺时琛少言寡语,更没有安慰人的天分,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放松下来。
就这样一路来到了贺家老宅,从贺振英在a市发迹开始就一直住在这里,至今已有三十个年头了。表面上看来,他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古怪的老头,明明儿孙满堂却从不与他们同住,而是在他们成年以后就搬出老宅。可他又说不上孤僻,事实上,贺振英结交甚广,几十年积攒下的人脉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样矛盾的贺振英几乎已经成了a市的一个传说,虽然他已经很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但余威犹存,这一点从贺氏的五十周年庆典上就能够看出来。
从贺时琛的描述来看,他对自己这个最看重的孙子也未曾投入太多的情感,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培养出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对任何人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那他对你的奶奶呢?”黎远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冷漠的人,从他每年都召集儿孙回到老宅祭奠亡妻看来,他至少对发妻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不知道,我对祖母没有什么印象,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哦。”
紧张的心情在闲聊中渐渐缓和下来,却在车子发动机熄灭的时候再次启动。
“贺贺贺……时琛,你看、看我今天……没、没那里不、不对吧?”
黎远结巴的程度基本和紧张的程度成正比,此时此刻的他似乎正面临着人生最大的一次考验。
门口早已有一位老仆人在等候他们。这里埋藏着贺时琛幼年至少年的记忆,他对这里熟悉非常,带着黎远穿过了弯弯曲曲小道,穿过一片精致古雅的凉亭,来到了古色古香的大宅面前。
贺振英早已在会客室里等待他们了,他已经许久都不曾屈尊降贵地等待过一个人了。可是今天,他沉寂已久心热烈地跳动着、期待着,把他的思绪带回了三十年前。
“爷爷。”客厅里茶香四溢,是今年刚下来的明前龙井,光是闻着味道就让人舒心。
贺振英对孙子的呼唤没有任何表示,反而把目光锁定在了他身后的黎远身上。
黎远有些惧怕他的眼神,那种深邃而锐利的眼神似乎要把他看个通透。他走上前,故作镇定地对他鞠了一躬,“贺老先生,您好。我们上次在五十周年庆上见过的,我叫黎远,不知您还记得吗?”
贺振英察觉到了他的拘谨,于是收回了目光,微微点了点头,“记得,怎么不记得。”
寻常的一句话听在贺时琛的耳中却有了别样的意味,贺振英对黎远的态度是特别的,不同于他曾经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黎远再健谈也不知该在这种场合说些什么。原先他还准备了各种说辞,包括一旦遇到贺振英反对的话该如何应对,可是对方的沉默让他没有任何发挥的余地。
“这个……是、是我送给您的礼物。”好在还带了个道具可以稍微缓解下气氛,黎远把盒子放在桌上,往贺振英那边推了推。
贺振英似乎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不过还是对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打开看看吧。”
“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也不知道您会不会喜欢。”黎远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东西呈现在贺振英的面前。
对方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只见贺振英突然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眼前的鹤望春。
不过毕竟是跺一跺脚整个a市都要颤一颤的人物,他的这种表情一闪即逝,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小远,怎么会想到要送我这个?”
黎远挠挠头,决定说实话:“因为我从小就喜欢鹤,而且我第一眼看到这景雕就特别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叫鹤望春,名字也很喜庆,所以就想买来送给您。”
贺振英微微颔首,“谢谢,我也很喜欢。”
他的眼神始终未曾离开那尊鹤望春,思绪早已飘回了三十一年前的那个早晨。
他风尘仆仆地来到桥头村,没有带司机,只想先来考察一下这个村子的情况,没想到不争气的车子就这样在半路抛了锚,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到处都有修车站,贺振英没能发动得了车子就决定步行进村找地方打个电话。
那天的天气很不错,早晨的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山路并不好走,不过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灌木,还时不时能听见蝉鸣鸟叫,如果不是赶着进村的话,他会停下脚步好好欣赏一下山间风光。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走到一个三叉路口的时候,他有些摸不清方向了,这时他有些后悔没有带上司机,这地方半天也没见着个人影,都不知道该上哪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