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稚被送进了医院,处理过身上严重的伤口,醒来后,却又执意要回家去。
  他的家里此刻是一场大的纷争,他爸妈,还有赵家的几个人,以及警察,全都到了。
  可都在等杨稚的情况。
  警察还没有被请进来,被杨父以借口拦住了,因为大姐甄书一直在向他求情,杨父要是把警方放进来,怕是牵扯不小。
  杨稚回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不少人,朋友都来了,他不想闹笑话,但没办法啊,他脸这次是丢了,找不回来。
  家里,赵泽跪在地上,没有人想让他跪着,是他大姨让跪的,而大姨陪着他跪,把他那个温婉妈伤的偷偷流泪。
  杨稚看了自己老妈一眼,他被李忆南扶着,环顾了一圈大厅里的情况,他低声叫了声:“爸。”
  现在杨稚是重要角色,没有人敢忽略他的话,一辈子就这一次能做个真正的小祖宗,却不想是制裁别人命运的祖宗。
  杨父走过来,在他身边站着,杨稚道:“让警察走吧。”
  杨父挑眉。
  “他们在那没用,会把事闹得越来越大。”
  杨父道:“你不追究了?”
  杨稚腹部疼,伤都在手臂和腹上,他咬咬牙道:“我大姨那样,我怎么追究啊?”
  杨父笑了声,笑里也藏着心疼,他不免又想到他一身的伤,但凡这人不是赵泽,杨父都得让他进局子不可。
  他爸出去找警察谈话了。
  “稳稳!大姨求你了,不要报警!不要……”他大姨给他跪着,杨稚必定得折寿了,他动作不敢太大,只是道:“没事,不报警,起来大姨。”
  这么多人叫不起来的甄书,杨稚三两句话就能把她劝起来。
  他妈也过来了,几个朋友也在面面相觑着,担心着杨稚的情况。
  而沈厌没有过来,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他,杨稚和他隔空对视,迅速收回了视线,沈厌手上缠了纱布。
  他们莫名的不好意思看彼此。
  过了会,赵硕来了,提了把刀,跟他妈来撒泼似的,进来就要砍人,他看见警察走了,根本不能原谅,赵泽给了他的这一刀这就算了?!
  “赵泽,我他妈宰了你!”他撒泼进来,拿着刀挺吓人。
  “赵硕……”
  “小硕!”
  屋子里也不知道是谁在叫,赵家那些人吧,都往后面退,生怕溅自己一身血,杨稚也有点慌,却是沈厌镇静的拦住了人,关键时候,竟然是个外人三番两次的帮了他们,沈厌拽着赵硕的手,夺过利刃,把他猛的推在了地上。
  他也是想杀了赵泽,如果可以,他真不想阻止,但似乎杨稚的意思不是那样。
  沈厌看他松口气的样子,将刀拎在手里,转身靠在沙发上,自己玩起来了。
  跟个弱鸡似的,一个个,趁这时候来找存在感,别打扰他稚哥休养生息好吗?沈厌周全的想。
  “你他妈哪条狗啊?!”赵硕爬起来,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杨稚出声道:“赵硕,这他妈是我家,你给我滚出去闹。”
  在赵家赵硕能怼杨稚几句,在杨家他还真没那个胆子,四周几个年轻人不是白坐的,杨稚的狐朋狗友,赵硕翻了个白眼,操了句走了。
  杨稚拍拍李忆南的手,李忆南放开他,杨稚走上前去,蹲在赵泽面前,他是恨是怨?看不出来,表情过于平淡了,杨稚问他:“赵泽,你理智了吗?”
  他宁愿相信,这件事里,赵泽是不理智的。
  赵泽没出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寂静的。
  “我不就是骂了你几句吗?你就这么对我?干嘛呀,下这么重的手,把大家都惊到了。”
  赵泽抬头望着他,不知道杨稚在说什么。
  杨稚伸手道:“原谅我吧,我们怎么说都有层表亲的关系啊,我这个哥做的是不合格,但你也别太计较了,行吗?”
  赵泽皱眉。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就原谅我一回呗,我以后不骂你了,你也别做这种吓人的事了,咱俩扯平行不行?”
  一屋子人眨眨眼,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场报复。
  赵安问:“赵泽,你打你哥了?”
  赵泽没有应声,杨稚站了起来,不管他了,交代道:“姨夫,对不起,还有在座的格外,惊吓一场,抱歉,我们两个人的矛盾而已,也是我口出狂言骂了他,他才对我施行报复的,还希望姨夫你不要太责怪,是我没当好这个哥。”
  赵安感慨道:“这孩子不懂事。”
  杨稚笑了笑,回身道:“大家都回去吧,我累了,先上去了。”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补充道:“赵泽,站起来吧。”
  他没管他有没有站起来,但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也许……大姨去扶起了他,这个客厅里,只有大姨爱他,对吧?
  杨稚上楼了。
  事情这样结束,知道的,还在望着楼梯口,不知道的,移步往外面走,没有人过多的怀疑,除了当天站在房门前亲眼看到那一幕的人,没有人知道赵泽和杨稚的关系,还有哪一层。
  沈厌望着楼梯口,想着什么。
  事情彻底落幕,杨稚在房间里躺着。
  他妈送了汤药上来,老远就闻到一阵药膳味,杨稚偏头看向房门,他妈道:“来,妈喂你。”
  杨稚理所应当坐起来,享受这份亲妈待遇。
  “谢谢稳稳……”他妈喂他的时候,突然就哭了,弄的杨稚也难受。
  “干嘛呀妈。”杨稚想哄她。
  杨母擦了擦眼泪,没说什么,“没有,喝药。”
  他妈在想什么,其实杨稚明白,如果不明白,就不会放过赵泽了。
  他是一个狠心又绝情的主,不看在他妈的面子上,哪能放过赵泽呢?
  所以仔细算起来,他这顿伤,算是白挨了。
  可从来没有吃过亏的,这一次就当便宜他了,杨稚赌气的翻翻白眼。
  -
  半小时后,沈厌上来了。
  杨稚猜到了他会来,看见他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等着他进来,沈厌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走进来了。
  低头看了一下他的腹部,问道:“没事了吧?”
  杨稚道:“怎么可能,好疼好疼的。”
  沈厌笑了声,却在这之后沉默。
  因为他无力,无力改变他受到的伤害。
  “坐吧。”杨稚说。
  他们之间的某些东西开始融化。
  沈厌点点头,在床边坐下来了。
  “他是不是一直都对你存那心思?”沈厌问,他不是第一次见赵泽,很久之前就偶然遇见过了,虽然没有打招呼。
  “嗯。”杨稚承认。
  “难怪了,商场那次,我还没看出来,”沈厌转头看他,“是你瞒太好了。”
  是瞒的不错,就像这一次,没人有疑问,以为他和赵泽就是在打架,闹矛盾。
  “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不好听。”杨稚说,一阵沉默,他主动开口,“你怎么找到我的?”
  沈厌搓了搓手,道:“叔叔给的地址。”
  “我爸?”
  “嗯。”
  “也是,”杨稚道:“他能查我手机。”
  就像当初他查叶胥一样。
  沈厌好像在酝酿在什么,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杨稚看他有心事,便道:“怎么了?你现在可是我恩人,说啊。”
  沈厌道:“没有,我就是想问你……”
  杨稚等他说。
  沈厌没有继续下去了,却是道:“没事,我哥给了我一个消息,加州的滑板团队,邀请我过去进行专业的训练。”
  “滑板?加州?”美国啊。
  “嗯。”
  杨稚问:“是专业的吗?”
  “是的,顶级的。”沈厌说。
  “哦,我不知道,没了解过,”杨稚点点头,“去啊,很好的地方,有这个条件的话,不该拒绝。”
  是的,不该拒绝。
  沈厌却还在犹豫,“稚哥,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希望我去吗?”
  他其实问的是另一个事情,但他没有具体的说,可杨稚明白。
  “嗯,希望啊,要去几年?”
  沈厌看他果断回复的样子,不免伤神,“三年,五年,更久,不知道。”
  杨稚摩挲着手腕道:“哦,这话你不应该问我,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如果你愿意……”沈厌没再继续下去。
  “愿意什么?”杨稚问。
  “愿意原谅我……”
  “我原谅你了啊,功过相抵了,我也是明是非的人,原谅你了,你救我的时候。”
  沈厌没话了。
  杨稚的意思太明显了。
  沈厌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说了声:“你好好休息吧。”
  他就要走,他拿到答案了,在这一刻。
  终归是……没有回头路。
  “沈厌,”杨稚叫住了他,深意道:“去加州吧。”
  去加州,找自己的天地吧。
  他们再也没有可能。
  不用问,也不用多想。
  因为感动是一回事,喜欢是另一回事。
  杨稚,不再爱他了。
  沈厌攥紧了手,深深的闭了下眼睛,他的拳头从重到轻,慢慢的,慢慢的,松开……
  松手,松手,终于,松手了。
  “我知道了。”没有那么多回头路,没有那么多心思一辈子给你的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杨稚也逐渐扭回了头,收回了视线。
  的确是,结束了。
  他打电话给李忆南,那个一直没出现的人。
  然而此刻,李忆南已经坐车去了机场。
  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轻道一声:“杨稚。”
  “去哪了?”
  “回北京了。”他说。
  杨稚道:“李忆南,你好狠啊,抛下我就走了?”
  李忆南笑笑,“没办法啊,发现你不是我的人。”
  杨稚道:“谁给你的自信?”
  “我自己,”李忆南道:“杨稚,我们该结束了。”
  “你再说一遍。”杨稚道。
  “我说我们该结束了,”李忆南坦荡荡的,“我……来晚了,看到他抱你出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资格去爱你了,因为我连救你都会迟到。”
  “那你是为什么迟到呀?”
  “离得太远了。”
  “所以这能表明什么?你迟到了,就觉得你不配爱我了?”杨稚道:“李忆南,你自信呢?”
  李忆南失笑,沉默着。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你立马飞奔回我这里,你好意思让你老婆躺在这受苦吗?”
  李忆南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笑,我告诉你,迟到过一次了,这次没有理由再晚了,快点的,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
  李忆南到的时候,杨稚已经爬起了床,他刚穿上拖鞋,看到人时往对方怀里一扑,好软一小猫,李忆南抱住他,杨稚道:“举高高。”
  李忆南把他抱起来,架着他的双腿,把他直直的摔上了床。
  “嘶……”杨稚轻叫,“好痛……”
  “后面也受伤了?”李忆南惊慌着就要给他赔礼道歉,要抱他起来。
  杨稚坏坏的一笑,搂住他的脖子,拉低了,先一个热情的吻:“骗你的。”
  李忆南揉揉他嘴巴。
  “你不要我了?”
  “不要你回来干嘛呀。”
  “你就是不要我了。”
  李忆南看着他沉默。
  “说好爱我的,你这混蛋,你不要脸,你都跟我订婚了不要我……”
  李忆南按着人猛亲。
  这就是,他的选择。
  没有任何其他原因,只有一条,心在谁那里,当下就去热烈的爱谁,义无反顾。
  从这个人,而终。
  这一次,再也不想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