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是鼓足了勇气,才跟宋皎道歉的。
他都没有跟别人道过歉。
宋皎有小半个月没和他说话了。尽管他们还是在一起玩,但是宋皎就是不和他说话。
他已经知道错了嘛,每次出去玩,他都把自己的吃的分给宋皎,但是宋皎就是不肯理他,还把自己给他的食物都给牧英吃。
如果一句“对不起”真的很重要的话,那他还是说一下好了。
但是宋皎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道歉。
两个人就坐在小土坡后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先说话。
外面乱成一片,已经进入“敌我不分”的混战阶段了,没有人跑回来补充雪球,都是就地取材,小土坡后面竟然还很安静。
宋皎点了点头,认真道:“那我接受你的道歉。”
谢沉这才松了口气:“干嘛那么认真啊?早知道说一句‘对不起’就好了,我就早点说了。”
“谁让你不早点说的?”宋皎道,“老师说,做错事情的人要先道歉的。你不道歉,我就不能原谅你。”
“我之前明明已经用行动道歉了,你都不说‘没关系’!”
“没有!”
“就有!”
“没——有——!”
话音刚落,一个雪球就飞到了谢沉的脸上。
不出两句话,两个小孩又打起来了。
谢沉拽住宋皎的“兔子尾巴”,宋皎咬住谢沉帽子上的狼耳朵,两个小孩在雪地上滚得难舍难分,闹出来的动静,比那边五六个人打雪仗的动静都还要大。
朋友们临时停战,站在雪地上,呆呆地看着他们打架。
“我觉得沉哥会赢,你们觉得呢?”
“那我觉得卯卯会赢。”
最后两个人同时摔在地上,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朋友们在他们变成大雪球之前,把他们给分开。
“沉哥,算了算了。”
“卯卯,算了。”
两个人对着“哼”了一声,然后蹬脚扬起地上的雪花,扑了对方一头一脸。
朋友们被无辜波及,迅速分成两派,投入以谢沉和宋皎为首的两边混战。再也没有人说“算了算了”。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瘫在地上的时候,谢沉和宋皎还在奋战。
直到谢夫人出来找人。
她看不清谢沉和宋皎究竟在哪里,就站在走廊上,朝着后院大喊:“阿沉,回来睡觉!”
雪地里没有回应。
谢夫人有些烦躁了:“谢沉!你娘喊你滚回来睡觉!”
这才有一个小灰点从雪地里爬起来。
谢夫人又喊道:“把卯卯也带回来!”
于是小灰点又牵起了一个小白点,朝她这边走来,其余的小点也都散了,各回各家。
谢夫人把两个雪球拉进走廊里,给他们拍拍雪花。
“卯卯,这么晚了,天气又这么冷,你爷爷已经睡了,你今天就回姨姨那里睡。”
“好。”宋皎点头,又看了一眼谢沉,小声道,“我不要和谢沉一起睡。”
可是他说得太小声,谢夫人没有听见。
谢沉倒是听见了,不过他偏偏不让宋皎如愿。
他一把揽住宋皎的肩,朗声道:“娘,我要和卯卯一起睡!”
宋皎扭了扭,想把他给推开,可是谢沉就像扭股糖一样,越黏越紧。
谢夫人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好,一起睡。”
她把两个小孩领回去,洗刷好了,送上床铺,盖好被子。
“千万不要踢被子,小心着凉。卯卯第一次在这里过冬天,阿沉要照顾他。”
宋皎小小声:“我不要……”
谢沉大大声:“知道了!”
“乖。”
窗外风声呼呼,雪花簌簌,谢沉谨遵母亲的意思,照顾宋皎,把他抱得紧紧的,绝不让他受凉。
宋皎掰着他的手臂,感觉自己要憋死了。
谢沉果然是讨厌他。
*
这一场大雪持续了好几天。
这天早晨,宋皎正和爷爷,还有柳老师一起早读,宋皎靠在爷爷怀里,看着爷爷手里的书卷,奶声奶气地、一个字一个字念。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
被强制安排进来的插班生谢沉坐在一边,神游天外,跟着做口型。
宋皎才念了没两句,门外就忽然传来一句震天动地的“宋军师”,紧跟着,谢老当家就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了,他看起来格外激动,连两个门扇都差点被他推翻。
“宋军师料事如神,料事如神……”
他话音未落,走到里间门前,看见他们正在读书,赶忙收声。
“你们继续。”
他搓搓手,退到外间,解下披风递给随从,自己就靠在门外,听他们念书,虽然听不懂,但也能随着读书声点头。
爷爷来了,谢沉当然不敢再神游,连坐姿都变得端正了,凑过去和宋皎一起念书,念得比宋皎还大声。
“心不在……不认得……视而不见……听而不……也不认得!”
宋皎有点嫌弃,转头看了他一眼。
宋爷爷摸摸他的脑袋,让他不能这样失礼,随后又对谢沉道:“少主,今天就先念到这里吧。”
听见里面的读书声停下了,谢沉爷爷才大步进来。
“宋军师料事如神,宝才宝才,我捡到鬼了。”谢老当家朝他抱了抱拳,随后把谢沉抱起来,自己坐到宋爷爷面前,“前线刚传来的消息,我军前阵子听从宋先生的吩咐,且战且退,诱敌深入。庆国军队战线过长,补给跟不上,又是常年在南边生活的,根本不抗冻,这几天大雪,冻死冻伤无数,我军不费吹灰之力,以一当百,全歼敌军!”
谢老当家连胡须都在抖,拍着大腿大笑:“一打一百啊,这要是我来打啊,就算能赢,那也得死一半人。”
宋皎窝在自家爷爷怀里,有点害怕。
他觉得,要不是自己挡在这里,谢沉爷爷就要一把抱住他爷爷了。
谢老当家高兴得手舞足蹈,看了看四周,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端起一杯,递到宋爷爷面前,同他碰了一下杯子:“来,过几天我让他们办庆功宴。”
宋爷爷微微颔首:“多谢。”
谢老当家仰头将茶水饮尽,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我马上传令,让他们乘胜追击。”
“不可。”宋爷爷却道,“当家的让他们见好就收,不可恋战,回来过冬吧。”
谢老当家皱起眉头,似是不解。
宋爷爷道:“我们等庆国来求和。”
谢老当家想了想,虽然看模样好像没怎么想明白,但还是点了头。
“行,听你的。”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宋皎和谢沉就坐在各自爷爷的怀里,大眼瞪小眼。
百无聊赖的谢沉抬起脚,碰了一下宋皎的衣摆,宋皎便抬起脚,把他的脚踢开。谢沉不依不饶,又抬着脚要靠过去,宋皎又把他给踢开。
两个小孩一开始还只是小幅度地打闹,没多久就演变成了武斗大赛,两个人使劲蹬脚,试图给对方以“重创”。
等两个爷爷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两个小孩已经把对方的裤腿都踢黑了。
谢老当家敲了一下谢沉的脑袋:“你干什么呢你?”
谢沉捂着头,不服道:“为什么光打我?”
宋爷爷便也轻轻拍了一下宋皎的脑袋:“不许打架。”
宋皎也捂着脑袋,尽管爷爷拍得一点都不痛。
谢老当家笑着道:“我这孙子给宋军师添麻烦了,主要是想放在军师身边熏陶一下,改一改他的土匪习气。”他再看向宋皎,温声道:“也给卯卯添麻烦了。”
宋皎想了想,摆摆小手:“也没有很麻烦,只有一点麻烦。”
谢老当家笑了一下,又问:“那最近阿沉跟你一起读书,读得怎么样?”
“啊……”宋皎挠挠脸蛋,看看谢沉。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似乎难以回答。
谢老当家当然知道自己的孙子是怎么念书的,恨铁不成钢地对谢沉道:“沉哥,你能不能对读书上点心?”
谢沉:“点心?什么点心?”
“……”谢老当家顿感无力,“我现在换个孙子还来得及吗?卯卯?”
卯卯抱紧自己的爷爷:“我不换!”
谢老当家“威逼利诱”:“卯卯,你拒绝的可是未来的皇位。”
宋皎抱紧爷爷,郑重宣布:“不、换!”
“好好好,不换不换。”谢老当家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个精巧的木雕小兔子,“来,卯卯,帮爷爷想个让沉哥读书的法子,这个送你,爷爷另外还有奖励。”
宋皎看着木雕小兔子:“奖什么?”
“奖……喝奶茶,吃烤肉,好不好?”
“好呀。”宋皎摸着下巴,再一次看向谢沉,但是谢沉又不爱念书,用“威胁”的目光看着他,挥了挥拳头。
宋皎才不怕他,朝他扮了个鬼脸:“略略略。”
他转回头:“谢爷爷,我们把谢沉送去幼儿园吧。”
“哦?”
“就是……很多小孩都可以在幼儿园里读书,还可以一起玩,不过老师一摇‘叮铃铃’的铃铛,所有人都要回去读书了。”
“不就是开学堂嘛?”谢老当家想了想,沉哥儿不爱念书,就是惦记着出去和朋友们玩,要是把他的朋友们全弄进来读书,他也就不得不跟着一起读书了。
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这个老师人选……
谢老当家看了一眼宋爷爷,不行,宋军师忙得很。
于是他回头看向柳先生,这个倒是不错,本来掳他上来,就是让他教谢沉读书的,教一个和教一群,差的应该不多。
柳先生察觉到他“和善”的目光,才告辞要走,就被老土匪一脚踩住了衣角。
“开,开个学堂,柳先生做老师,沉哥和他的朋友们都去念书。”
宋皎连忙举手:“谢爷爷,那我就不去了!”
谢沉问:“为什么?”
宋皎自豪宣布:“因为我已经幼儿园毕业啦!”
谢沉大声道:“不行!你也要去!”
“就行!”
“不——行——!”
“好好好,不吵不吵。”谢老当家按住两个孩子,“卯卯,你也去吧,他们都去学堂了,也没有人陪你玩。”
宋皎想了想,最后只能点点头:“好吧,那我也去。”
谢老当家摸摸他的脑袋:“卯卯最喜欢学什么?”
“我最喜欢音乐课,老师带我们跳舞,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宋皎扑腾着“小鸭子翅膀”,“快来快来数一数,鹅四六七八。”
刚刚被任命为谢氏土匪寨幼儿园园长的柳先生:???
一定要这样为难我吗?这是六十岁老人应该做的工作吗?
我好想回去继续做我的江北大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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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当家:卯卯,你拒绝的可是未来的皇位!
干爷爷不用担心,皇位没有了,还有皇后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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