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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第八十三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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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青尧先生看上去总是一幅懒散到家的德性,十分有蒙古大夫的作派,可实际上相当敬业,执着,脸皮还厚。
  没过多长时间,陈烬同学的病房里就堆满了周医生的个人私物,大到办公桌文件柜,小到毛巾剃须水,林林总总堆的哪都是,几乎征用了除病床以外的一切设施,最后陈一慧女士连个可以坐的椅子都没找着。
  陈妈妈环视四周:“这……”
  周医生淡定又从容,伸手把鱼缸搬开,微笑着示意:“您坐这坐这。”
  陈妈妈:“这……”
  周医生慢悠悠绽开个微笑:“鱼。我特意从家里搬过来的。您不觉得病房里很冷清吗?这个时候更应该多一点生机和活力。”
  冷清吗?菜市场都没这热闹。陈妈妈继续环视四周。
  陈烬在病床上躺着,脸冲着墙,十分不愉快的接口:“出去。”
  周青尧这人真是不能惯着。
  陈烬打小跟着许经泽一块混,妖魔鬼怪见多了,像这位这么自觉自发登鼻子上脸还一脸理所当然的大叔,确实罕见。
  开始几天比较矜持,每天下午三点才出现,磨磨唧唧呆两个小时,准时走人。
  后来此人开始悄悄的,有计划有预谋的,将时间逐渐提前,最后改成了每天八点半准时迈进门槛,不到天黑绝不离去。时间掐的那叫一个准,外企上班打卡的都没他有时间观念。
  陈烬懒的理他,他就自便了。
  写论文查资料,打电话发邮件,每两个小时动动地方挪挪窝,站起来抻抻老腰,做几下伸展运动。
  这还不算完,陈烬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就听他那边刺啦刺啦的响个没完,陈同学被搞的神经很是虚弱:“你又在干嘛?”
  周医生很大方:“磨苹果泥。要不要来点?”
  陈烬默了一会,回答:“不必了,我有牙。”
  有这么个人呆在身边,想寂寞想孤僻想自生自灭那都是不可能的。
  周某人自己捣腾舒服了,又来折腾陈烬:“你应该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陈烬扭脸:“哼。”
  “还有,你太瘦了。”周医生在陈烬床边站着,半弯着腰,眼睛直勾勾往人家眼晴里望。这双眼睛皂白分明,太漂亮,又太空茫。
  “你得多吃点东西,别告诉我正常男人的胃口就这么小,鸟都比你吃的多。你这脸色白的吓人,演吸血鬼正合适。”
  陈烬还扭着脸:“不用你管。”
  “我说,你也多少看我一眼呗?这不是起码的礼貌吗?”周青尧笑了笑,掐着陈烬下巴把他脸拧过来:“我是医生,我知道你能看见多少。”
  陈烬确实不是完全失明,只是视力下降的太厉害,而且时好时坏,视线经常很模糊,那时候只能达到勉强视物的程度。
  周青尧这人个子真是高,站在身边让人相当有压迫感,瘦,肩膀却很宽,松松垮垮披着件白大褂。陈烬眯起眼来,模模糊糊只觉得这人虽然笑的人畜无害,可眼神就跟座山雕似的。
  陈烬扬着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把眼睛移开。
  周医生颇有点玩味,还是笑:“我都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为了更好的爱我们爱的人和恨我们恨的人,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过的比任何人都要好,不是吗?”
  虽然入了冬,但中午阳光正好,暖洋洋,照的整个世界都浸着股浓稠的琥珀颜色。
  住院楼后头就是花园,有亭有台种着好大一片梨花树。现在天寒地冻梨花是看不着了,阳光照过来,枯枝横斜,像落了一地的碎网。
  陈烬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多少有点昏昏欲睡。
  周某人光明正大盯着他的脸发了好一阵子呆,最后拍拍手站起来:“我去拿床毯子过来。”
  陈烬歪歪头倚着:“我不需要你照顾。”
  这话听多了就跟挠痒痒似的,周某人完全不以为意,根本就是拿这个当撒娇,笑眯眯把手搭在陈烬肩膀上,拍了拍:“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陈烬难得出去走走,陈一慧女士和许天漠先生抓紧时间堵在病房门口吵架。陈一慧女士是文化人,许先生又自持身份,所以场面的火爆程度根本没法跟原配夫人比。
  陈女士说话声音一向不高,语意平平:“你走。”
  许先生满面纠结,还试图晓以大义:“小慧,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闹了!就算当时我把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告诉你,又有什么意义?你能放着小烬不管,飞回去吗?”
  陈一慧惨白着脸,眼里都是血丝。
  许先生往前一步,继续洗脑大业:“反正人都没了,你眼巴巴赶回去也不能尽孝啊!孩子才是咱们的明天,小烬还不到二十岁,还有大好的前途呢!现在给他治病才是最要紧的,死者就入土为安吧。人这辈子就是得有所取舍,忠孝难两全,小慧你明不明白啊?啊?”
  忠孝?
  周青尧在走廊拐角处靠墙倚着,探出头来揿了揿眉毛。
  就这俩人,还讨论忠孝呢哈。
  陈一慧好一阵子没说话。自打陈烬生病,她的气色就一天更比一天差,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形,唇色苍白毫无血色,就眼睛亮的像藏着把刀子似的。
  她直勾勾盯着许天漠看了一会儿,身子微微前倾,好像呼吸都停了。
  许先生后背发凉心里发毛:“小、小慧,你……”
  陈女士猛抬手,一把把他推出去老远,声嘶力竭喊了声:“滚!你滚!你就是个畜生!”
  病房重地,禁止大声喧哗……周青尧把脸扭回来,咧着嘴,轻轻摇了摇头。
  大庭广众,许先生丢不起这人,负气而走,留下陈一慧女士自己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哭了好久。
  周青尧拖拖拉拉蹭过去,从口袋里掏了张名片递给她:“需要心理咨询的话,打这个电话预约。”
  陈女士没抬脸,用手捂着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子顺着手腕淌下来:“我对不起小烬……”
  周某人抄着口袋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们一家人的思维模式真的是有够奇怪。你最对不起的人,应该是你自己才对吧。拼着众叛亲离也要做的事,到最后还是觉得难以坚持了。对错什么的,谁知道呢。错了又怎么样,您就往前看吧,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