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让让!衙门抓人!…..”
“…..抓什么人?是不是不知道这是谁地界?啊?你们这么横冲直撞,让我们怎么做生意….”
“走开!我们是奉命办差,管你谁地界!…..”
“刘员外就在三楼,你们惊扰了他,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吓唬谁呢…..抓的就是他!滚…..你这个掌柜的也当到头了….”
“哎呦…..”
越来越近的吵扰嘈杂,惊的二楼食客放下筷子,一个个伸脖子瞪眼往楼梯口看去。
叶蓁哧溜吞下去半截鱼面,“巧了,我倒要看看那变态长什么德行。”
大义灭亲的倒是麻利,褚元澈心里叹一句,依旧四平八稳吃饭,“看他,怕是影响食欲。”
“才不会,这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叶蓁反驳一句,就扭过头去,见刘喜一帮已经离席,兔子似的窜上去,也拽着门神跟上。
“你啊,就爱凑热闹。”,褚元澈摇头,满眼宠溺,“慢点慢点,他又飞不出去,够你看的。”
“我要看他从山头上摔下来那一刹那,作威作福惯了,有人来抓他,不知道什么嘴脸。”
脑补不出来,叶蓁更是急切。
五六个捕快在前,刘喜几个跟上,叶蓁两个成了第三梯队。
霹雳普隆,踩得木头楼梯吱嘎作响。
三楼都是雅间,打头的捕快抓了个伙计带路,眨眼功夫就拍上了刘员外那间的门。
“开门!衙门拿人!”
随即里头传来暴戾的怒吼,“哪个不睁眼的!滚!你刘爷爷在里头!”
已经阶下囚了,怕个鸟,捕快一脚踹在门上,“拿的就是你!赶紧滚过来开门!”
“开,爷爷给你开!……”
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门猛地被打开,一舔着大肚子的胖大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扫帚眉,三角眼,胖大的脸上泛着红,犹如熏好的猪头。
怪的,身上只松垮的穿着团花暗纹的缎子袍子,明显能看出里头没有中衣。
叶蓁个子娇小,只透过缝隙勉强看见。
那模样,她更好奇了,靠,吃饭没这德行的啊。
难道这猪头在里头….
好让人浮想联翩。
褚元澈个头足够,自然看得相当清楚,甚至,他能看见那刘员外露在外头光溜溜的一截胖腿。
里头,不言自明。
瞬时,他就伸手把小丫头眼睛捂住。
有碍观瞻啊。
可惜,叶蓁好奇心太重。
“哎呀呀,放开我,放开我…..”,死命掰开大手,拭目以待。
褚元澈只能作罢。
小妇人一个,看就看吧。
反正,男人遮的还算严实。
不光他们俩想入非非,其他人脸色也是开了染坊一般。
越过一堵墙似的刘员外,猥琐的往里肆无忌惮的逡巡。
惹得刘员外相当不快,嘴撇着瞪眼叫嚣,“看什么看!看见爷爷是谁了还不快滚!再看,爷爷抠掉你们眼珠子当泡踩!”
捕快们蔑视的哼了哼,过去三个,几下子就把耀武扬威的人按在地上。
“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知府大人饶不了你们!…..到时候,看我不活剥了….”
其中一个捕快一脚踩在刘员外宽大的后背,“你省省吧,知府大人派我们来的,抓的就是你!”
“不可能!不可能!”,被踩了,刘员外爆发出杀猪一般的吼叫,“等着看见我姐夫的,一个个让你们哭都找不着魂……”
“知府大人两袖清风,怎么会包庇你呢!”
“对!胆敢污蔑知府大人,来,揍他……”
“叫你胡说八道!叫你胡沁……”
“哎呦…...死人了…..你们等着的……等爷爷我翻了身,让你们不得好死!…..哎呦……姐夫…..姐夫….”
刘员外声嘶力竭的喊着他的姐夫,得来的却是更加肆虐的拳脚。
知府大人特别交代的,只要刘员外牵扯他,一定不能手软。
要让围观的,看出他大义灭亲来。
捕快们坚决执行着,可是苦了刘员外,一盏茶功夫不到,成了名副其实的猪头。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更是火辣辣疼。
挣脱不掉,拉扯间,松垮的袍子散开,一摊肥肉若隐若现。
怎一个恶心了得。
刘喜几个乐的蹦高,叶蓁就不成了,过瘾是过瘾,不过,地上那鬼哭狼嚎的,实在不堪入目。
她自动自发往门神后边躲了躲,躲避肥油大怪兽对眼睛的毒害。
褚元澈很满意,赞许的点点头,“算你识相。”
看也只能看他,怎么能看别的男人身体呢。
养尊处优惯了,刘员外可不是什么硬骨头。
很快坚持不住,不死不拉活的趴在地上,求饶。
“饶命…..饶命…..”
老实了就好,捕快们擦擦累出来的汗收手。
光天化日的,衣不蔽体也不能带走,一瘦高的捕快补上一脚,“去,把衣裳穿上去,别丢人现眼!”
被打的都要吐血了,刘员外根本起不来,又怕被揍,咬牙惨兮兮往屋里爬。
顺着他往里看,众人不禁咋舌。
“这哪是酒楼哦,分明就是翠红楼。”
“就是,真会享受…..”
“啧啧……别人来是吃饭的,他,还弄这么一间屋,不光吃饭,还能,嘿嘿…..”
“早听说他霸占酒楼之后恨不得长在这,原来如此。”
“兄弟,看,牀铺上….”
门口这边围的水泄不通,一个个眼睛长了钩子似的。
好事的一个捕快就上前,满足自己个也满足大家伙,“我来瞧瞧,里头有什么…..”
抬步腾腾腾过去,一把就把被子扯开,登时成了泥塑。
冻住了一般。
“什么啊?”,紧随其后的一个捕快皱眉凑上去,瞬时也变了颜色,“……这…..哎呦,这是尼姑吧?”
一声惊呼,房门外的人随即沸腾了。
指指点点,伸长了脖子。
哪个勾栏里的,或是养的小妾,都不稀奇。
尼姑啊,这就……
蔓延开来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叶蓁看热闹的心也到了顶点,恨不得冲上去瞧瞧。
可恨长得矮啊。
“伤风败俗有什么好看的。”,攀着他的胳膊使劲点着脚,褚元澈看一眼就把人按了下去。
“大家都在看啊。”,叶蓁拉下脸来抱怨,“有个凳子踩着就好了。”
褚元澈扶额。
自家娘子真的是爱热闹爱的疯狂。
在看看四周,哎,可能,他才是不合群的那个。
人挨人人挤人的,走廊上百八十是有的了。
等缓过神来,几个捕快对视一眼就把牀的帐幔放下了,“穿好衣裳出来,一会儿跟着走。你若是被绑来的,知府大人会给你做主,若是自己个跑来的,那就…..小命怕是不保了。”
尼姑,可不是一般女子,约束多着呢。
众目睽睽的,捕快们想蒙混也蒙混不得。
遮的严严实实的,看是看不见了,众人一阵失望。
叶蓁倒是乐观的很,“等他们出来的,还不是随便看。”
“看一下能当饭吗?”
“只知道吃,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叶蓁挑眉,甚是怜悯的看过去,“跟我学着点,以后。做人要有追求,知不知道?”
“……”,褚元澈满脸黑线。
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挤在一起看一些狗血无聊的事?
哎。
他家娘子,与众不同的真是可以。
“呜呜…...小女子…..贫尼是被抓到这里来的…..官爷,几位官员就放过贫尼吧…..若是到衙门去,贫尼…..贫尼就没法活了…..呜呜…..”
少顷,帐子里的尼姑呜呜咽咽哭诉起来。
凄凄惨惨戚戚,柔弱的如一汪Chun水。
是个可怜人呢,再回想一下那楚楚动人的眉眼,捕快们倒是有了几分好语气。
“你是被抓来的,治罪也治刘员外的,又不会把你怎么着。”
“是啊,到时候会有人把你送回去的。都是出家人,相信庙里的人也不会难为你。”
一听要治他的罪,捡了地上衣裳爬到屏风后的刘员外不干了,探出猪头咧嘴分辨,“放屁!你个骚货不知多骚,恨不得把老子榨干,老子抓你?你个满嘴喷粪的贱人…..”
帐子里的尼姑哭的更欢,有些疯癫抓狂,“你…..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让人抓了我,糟蹋我,关着我不让走!就是你…..你还反咬一口…...老天爷啊,开开眼吧……”
哭天喊地听着让人心焦,那边刘员外还要骂,却被捕快一脚制服了,“闭嘴!虱子多不咬账多不愁,伤天害理的事,你做的多了,大家伙眼睛雪亮的,你赖不掉的!”
这一脚太狠了,刘员外濒死似的喘着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帐子里的尼姑情绪终于缓和下来,“呜呜…..呜呜…...若是传扬出去,贫尼…..贫尼只有一死。求、求求各位官爷…..不要拿我去…..贫尼自己回去便是….呜呜…..贫尼给各位磕头了…..”
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如泣如诉的哀求让人动容。
难为个弱女子,是有点过分。
捕快就把目光投向门外人群,若是大家伙都赞成,他们倒是也可以放水。
放了人,还能搏个好名声。
何乐而不为呢。
尼姑,更在意名声,要是露了脸闹的人尽皆知,怕是真活不了了。
被刘员外个老王八糟蹋已经够惨,再搭上命更没天理。
人都同情弱者,纷纷给求情。
“官爷,您们就高抬贵手算了,让她蔫溜溜的走,就当放生了。”
“就是,这也是积德行善的事。”
“小尼姑回去,肯定给您多念念经,保佑您…..”
一时,大善人频繁涌现。
身旁的人却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惹得褚元澈很是奇怪,“娘子,你是怎么了?这时候,怎么能少了你呢。”
叶蓁垂着眉眼,冷笑,“她可不值得我求情。”
嗯?
“你认识她?”,褚元澈不确定发问。
自家娘子怎么会认识个尼姑?
一旁的人都关注屋里情况去了,叶蓁的话就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根本没人注意。
她也不声张,贴近门神那边压低声音道,“相国府有人出家,你不记得了?”
相国府?
褚元澈心念一转,顿悟,“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女人以前没少加害欺负自家娘子,这时候碰上了,他不介意,把该讨回来的讨回来。
“不能让她去衙门。”
“那是自然。万一她身份被发现,相府可就蒙羞了。我说的是,你不想私下做点什么?”
叶蓁明白门神的意思,还是摇头,“我不想脏了手。不过,一会儿得问清楚,免得她以后跑到别处丢人。”
白莲花那人,她也算了解,怕是那个猪头刘员外说的并不是假话。
一个为了富贵亲娘都能下手的,还有什么做不出?
好好的尼姑庵不待着,跑到三百多里外的地方来,这白莲花怎么就这么不安分?
由着一干人力保,捕快们顺水推舟,松口不管那尼姑了。
此时,刘员外也凑合穿好了衣裳,哎哟哎呦喊着,被连拖带拽的带走了。
走廊里围观的人各自散去,叶蓁就迈步进去,关门。
几步走到牀边,很是平淡的开口,“当尼姑也比跟那么个猪头一起好吧?你怎么就那么不安分呢?也是,隐姓埋名给富贵恶霸暖床,吃穿用度,倒是比当尼姑好很多。”
有人来了,里头穿衣裳穿到一半的叶霏正拿捏了声调要叫苦,听得来人的声音,惊的一把掀开了帐幔。
美目瞪着,下巴努力昂着,微微的颤抖却掩饰不了她的恐慌。
中衣没有系带子,嫣红的鸳鸯戏水肚兜很是吸人眼球。
没了头发,脑袋成一个卤蛋状,不过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有颜就是可以任性,的确,光头一个,不得不说,还是挺美的。
就是,眼神里全是恶毒,蛇蝎一般。
歪头瞟了两眼,叶蓁顿觉好笑,“怎么,这时候了,还想致我于死地吗?”
阴魂不散!
真是阴魂不散!
指甲嵌在肉里,差点戳出血来,叶霏却全然不觉了。
睚眦欲裂的瞪着眼,咬牙切齿,“到哪都能碰上你!成王败寇,落在你手里,你想怎么样!”
“哈哈….”,明明怕的要死还要装清高,叶蓁顿觉好笑,又可悲,“成王败寇?呵呵,你不觉得,你早就是了嘛。就是我懒得脏了自己的手,不想动你罢了。”
“哼,你有个好爹爹,有他出手,你自然可以装好人!”,叶霏一脸怨毒,心口起伏着嘴角抽搐,“我哪里不如你,哪里都比你强,凭什么?凭什么样样被你压着?祖母偏向你,爹爹偏向你,老天爷都偏西你!你生来就是我的克星,你个灾星,你怎么不去死!”
狰狞到发疯,叶蓁看了,并不往心里去,“亲娘挡了你的路,都能下手弄死,你这样的,喜欢你,才是瞎了眼。叶霏,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本来拥有的一切都被你折腾没了,不是吗?”
“都是你!都是你!你个命硬的,你要是早早死了,我就是相国府唯一的小姐,我怎么会这般!叶蓁,你个贱蹄子,你就该去死!去死!”
叶霏跪坐着,张牙舞爪。
心理扭曲的人,半个神经病,叶蓁也懒得跟她较真,退后几步揉揉耳朵嫌弃道,“无论如何你是爹爹的骨血,你可以不要脸,相国府不能不要脸。尼姑庵收不上你的凡心,又不能让你跑出来丢人,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好死不如赖活着,谁人不贪生?
叶霏闻听,终于崩溃了,嘴唇颤抖着抖如筛糠,“你要做什么…..做什么…..你…..你要杀了我不成…..爹爹不要我的命,爹爹不会让的…..你…..”
“杀人不眨眼的,我还以为你不会怕呢?”,叶蓁淡定的扯了扯唇角,“放心,为了你背上人命可不值得。你以后就大牢里待着吧,后半辈子。有吃有住,已经是善待你了。”
“不!”,叶霏脱口而出,“不要,我不要去大牢!不要!你个恶魔、恶魔…..我,我要见爹爹…..爹爹不会这么对我的…..”
大牢暗无天日,哪是人待的地方,她不要,不要。
“那就由不得你了。要么死要么到牢里去,两样任选。我数到三,若是你不乖乖去大牢,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二…..”
“我去。”
叶霏认命了。
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上次不就是嘛。
被皇后的人抓去,她轻而易举就攀上了三皇子,就是皇后他们造反败了,要不,她就是尊贵的妃子了。
被送回尼姑奄,她还是能找到机会迷住男人带她跑,就是运气差,瑞城首富的外室没当两天,就完了。
可。她不会永远倒霉下去。
活着,活着就有机会。
“奥,不要想着耍花招。你还有什么?身体吗?若是你想着用身体去勾搭狱卒跑出去,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会交待好大牢,好好看管你。当然,我觉得你不会傻到跟人家说你是相国府千金,那样的话,就算你被送回府去,爹爹怕是也得送你见你地下的娘去了。”
“你…..恶毒!”
唯一的升天路被毒死,叶霏怒目。
“比起你,我还差的远。”,叶蓁耸耸肩,“多看你一眼我都懒得,收拾收拾东西,会有人送你过去的。”
说着话就转身,大步离开。
徒留叶霏心灰意冷的扑倒在牀铺上,眼泪连连。
她这一辈子算完了,完了。
怎么就这么倒霉,老天爷一次都不站在她这边。
好恨。
她好恨。
开门出去,见门神在外头守着,叶蓁展颜一笑,拉着人就走,“走了,吃那半截饭去。奥,还没问伙计鱼面怎么做呢。”
触霉头的事,没影响心情就好,褚元澈附和,“是啊,你一定要好好学,到时候给我做。”
“想得美。算了,吃剩的就施舍给你一碗。”
“说的什么话!”
“人话。”
“噗….你呀。”
“你有意见?”
“不敢。”
“那就是有意见。”
“没有。”
叶蓁就偏头过去,低声揶揄,“看,说谎了不是,会不举的。”
刘喜几个走廊口守着呢,褚元澈也不能放肆,只暗自咬牙。
小丫头,等着的。
再回到二楼,客人依旧,只是没人吃饭,围坐着议论纷纷。
知府把小舅子抓去下大牢,谁不好奇啊?
就是,小道消息,都没有。
一个个只能瞎猜。
坐到桌边,菜已经凉了,叶蓁也懒得吃。
撒摸了半天也没见伙计在哪,就指派了刘栓去找。
等了一盏茶功夫还多,刘栓颠颠跑回来禀报,“伙计跑光了,掌柜的也跑了,后厨一个人影都没有。”
靠,这个麻利的。
叶蓁简直晕倒。
人都跑光了,跟鬼去学啊。
哎,殃及池鱼啊,她就是那个池鱼。
倒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