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诚特种兵出身,他的身手自然无话可说,然而敌暗我明对方人数尚不能确定,贸然下去更是危险重重。
  “不用,先回来,把人送去医院。”孟宗辉语毕,关停了对讲机。
  “爸!”闻言孟玥蓝几乎要跳起,她眉心拧成一团:“爸你不是答应我要连小河一起救吗?”
  “我何时说不救了?”孟宗辉脸色沉了下去:“警方已经快到了,媒体记者也会陆续赶到,我们的人不能赶在这个节点与人动手,你我,还有你哥哥,孟氏的人也不应该出现在此,所以现在,你们两个立刻跟我回去,剩下的事情路诚会处理。”
  “可是我们已经在这里了,为什么不能连他一起救了?”孟玥蓝寒心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原来一个父亲救下自己的儿子,也是需要条件的。
  为什么救孟辰瀚时他就可以亲自到场,救星河时却连警方和媒体都要规避,这个时候孟氏的形象又忽然重要起来了?原来,对于他们的父亲而言,被推出去拖延时间交换人质的孩子,远没有自己显赫的名声要紧。
  “孟氏已经深陷这场漩涡,一场硬仗在所难免,也很难一干二净地摆脱,既然这样,我留在这里吧。”别开冷下去的眉眼,孟玥蓝抓过桌上的对讲机径直转身拉开车门,留给她的父亲一道决然的背影:“作为手足,我亏欠的够多了,作为朋友,我不能再丢下他不管。”
  孟玥蓝甫一下车,便看到几辆警车远远驶了过来,身后孟宗辉的车子不再多留,闭合车门便擦肩开走了。
  罗野下车,看了眼远去的车辆,笑着同孟玥蓝打招呼:“要多谢孟小姐提供的线索,现在这里将由警方——”
  “老爷,出事了!”猝然打断他的例行公事,对讲机里传来讯号:“枪声惊动了夏文邦,他们开始转移了,有三辆黑色轿车驶出了停车场,我们需要跟踪吗?”
  “老爷,二太夺了我们一辆车追过去了!现在要去追吗?!”
  手心颤抖,孟玥蓝咬牙将对讲机接通:“全速去追,两个人,都必须确保安全。”说罢扭头走去另一辆连接着无线电设备的车辆,车上有人员正在实时监控着孟星河那枚gps的动向,罗野有些诧异地看向她:“孟小姐显然在侦查当面很有天赋。”
  孟玥蓝却并没有因为这句不走心的称赞而轻松,相反,她愈发拧紧了眉头:“那枚窃听器自他进入建筑后就再也没有穿出音讯来了,只有类似电流的噪声,我不能确定他究竟把窃听器藏在了哪里,夏文邦谨慎精明,不可能不搜身的。”
  罗野从她手中结果耳机听了片刻,看着屏幕上变速移动着的小绿点,凛冽的眉宇压低,沉声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在他体内,耳机里的噪音,是血管与生物电的流动声。”
  “你是说他把窃听器吞掉了?”孟玥蓝心下一慌,她怎么就没想到他会采取这么极端的手段隐藏呢。
  “不是,胃酸的ph值在1-2,腐蚀性非常高,gps信号不可能持续这么久。”罗野声线愈发暗沉:“他可能将gps藏在了自己的伤口里,损失窃听功能,但可以保持定位。”
  “把电台切到舒窈那辆车,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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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钟,遥远的天边泛起一丝极浅淡的鱼肚白,下弦月细细窄窄挂在夜空,近旁的启明星耀眼地争夺着辉芒。
  凌晨的道路车辆稀少,沿途所有高架和道路的监控被调用,然而三辆型号完全相同,甚至连牌照都一模一样的黑色轿车从驶上高架以后便分别走了不同的岔路口,后方追逐的路诚车队仅有两辆车,分身乏术,最终只得紧跟其中两辆,而被漏掉的那一辆,则见缝插针地躲过追踪,驶上了横跨浦西与浦东的横江大桥。
  罗野作为国际刑警,在没有批文的情况下不允许参与实战,所以他被迫坐在了舒窈抢来的车辆上,美其名曰临时征用,如果不时得知有精准的定位可循,舒窈是断然不会同意折返回来载他的。
  此时舒窈坐在副驾,她怀里端着从孟玥蓝那里借来的笔电,而笔电的屏幕上,一枚绿色的的锚点正从岔路口驶上大桥。
  “周队,行动方向有变,嫌疑人的车辆上了南浦大桥。”罗野打开蓝牙耳机沉声道,一扫以往的吊儿郎当,竟是格外肃穆果断的口气。
  “封锁南浦大桥,快速疏通过往车辆,快点!”耳机里传来周立冲旁人的大吼声,片刻后又转回来:“我们马上前后封锁,你们先不要靠太近!”
  “知道了。”罗野挂断电话,一旁的舒窈显然听到了一些,她急匆匆地问:“多近才是近?”
  罗野扫她一眼:“突击步枪的有效射程是400米,你的安全就是最低的标准。”
  闻言舒窈默然坐了回去,有些怔怔地看着前方的道路:“那就400米。”
  宽阔的后座上,夏文邦戴回了他那副标志性的茶色镜片,另一侧坐着的人包裹在凌乱的灰色帽衫中,如同一件精美的死物,漠然而平静地倚在窗框,凌乱的棕色发丝不时扫过刀削镌刻的侧脸,高速行驶左右变道的车辆摇晃不已,而他就似无骨般随着车身晃动一下一下磕撞在玻璃上,恍若没有痛觉的人偶。
  “天要亮了。”望向窗外寥阔的夜色,人偶忽然自言自语般说道。
  夏文邦转头看向他,在一片马达高速的轰鸣声中笑问:“能有机会跟你一道亡命天涯,我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是吗,那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吧。”人偶忽然抬头,冲他虚弱地笑了笑。
  迅疾之间,孟星河身侧的车门忽然打开,他消瘦的身影被高速的风卷过,轻飘飘地便被吸了出去,夏文邦大声尖叫,疯狂地扑过去抓他,起势太快,夏文邦只来得及抓住他苍白虚弱的手掌,然而空气形成的高速涡流根本无法靠人力抗衡,几乎是转瞬之间,两人便被先后卷了出去。
  被抓住的苍白的手指根根骨骼分明,却因为注射过安定而绵软无力,却就是这双手,拼劲了粉身碎骨的气力,打开了被锁定的车门,将自己像风筝一样抛进了空中。
  昏茫的视线中闪过夏文邦惊愕震颤的脸,掠过红色的钢铁桥栏,晃过塔座斜拉的钢索,而后,望见了深蓝色的天空。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过颜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