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外的人驻足了足足半分钟,才转身离开了。
  邴辞这几天倒并非故意早出晚归,而是的确事务缠身,抽不出时间。今天他竭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要处理的事情全都处理完,在天黑之前回来,回来之前还去路游游平时最喜欢的那家餐厅打包了她喜欢吃的菜。
  但不知道为什么,路游游却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来。
  邴辞心不在焉地冲了个澡,随意擦了擦漆黑短发,回到房间又处理了些事情,随即耳朵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到路游游的房门打开,他下意识合上电脑,站了起来。
  他环顾一圈,总算在书桌上找到了个空水杯。他拿着空水杯,假装漫不经心,单手插兜拿着水杯开门出去。
  结果他一出去,浴室的门刚好关上。
  连路游游的头发丝也没见着。
  邴辞皱着眉,拿着水杯去了厨房。他靠在大理石吧台上,慢吞吞地拿着水壶接满水,然后慢吞吞地将水壶插上电,开始烧。
  “啪”地一声,烧开了,他忍不住余光朝着客厅看了眼,路游游还没出来。
  他手中动作于是更加慢了。
  他心不在焉地洗着杯子,倒了一整杯。
  路游游洗澡洗得很慢,等她洗完澡,拿着一条干净的洁白浴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了。
  她本来还在愁,邴辞如果待在房间,自己该用什么借口把他叫出来。
  结果没想到,客厅的电视机开着,邴辞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他视线一瞬不瞬地专心落在屏幕上。不知道是什么优秀的节目吸引了他的注意。
  路游游心中顿时一喜,立刻擦着头发走了过去:“你在看什么?”
  “看电视。”邴辞目光不移,一直盯着电视机,看起来无比的聚精会神。
  路游游差点以为他在看什么国家大事的视频,或者就是法律论坛,于是扭头往电视屏幕上看了眼。
  结果是……广告。
  还是婴幼儿纸尿裤的广告。
  路游游心中不满,这有什么好看的。失忆后宁愿看广告也不看她一眼的吗。
  路游游不信这个邪,她扯了扯只到腿根的衣服,特意从邴辞、茶几和电视屏幕之间绕过去,取了一个茶杯后,她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绕回来。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后,她又再一次从邴辞面前经过。
  光是电视屏幕就被她挡了超过半分钟。
  邴辞这才不得不装作漫不经心地把视线落向她身上。
  结果视线就在她身上落了那么一秒,邴辞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
  他浑身僵硬,垂下眼睫,不敢看路游游第二眼:“你是不是穿错了衣服?”
  这几天两人衣服都是晾在阳台上,路游游趁着邴辞不注意,早上薅走了一件他的晒干的白衬衣。
  此刻她穿着大号的男士衬衣,下摆到大腿中央,随着她的走动,两条笔直雪白的长腿在男人衬衣下晃眼睛,性感与纯洁交织,比平日风情万种诱人了不止十倍。
  路游游自觉找回了点儿场子,自信心回来了。她笑眯眯地端着水杯,走过去。沙发另一边陷了下来,她坐进去,道:“我的睡衣没干,借一件,你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邴辞犹豫了下,仍低着头,将一边的毯子扯过来扔了过去,把她腿盖住。
  路游游的长腿还没见天日十秒,就被遮了个严严实实。她有点怀疑人生,不是说穿男生的白衬衣,绝对会非常性感,让人移不开眼吗?为什么邴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路游游没好气地把毛毯踢下去,道:“大夏天的,热。”
  邴辞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板,但仍竭力淡定:“要不你回房间开空调吧。”
  路游游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邴辞起身:“或者我进去。”
  路游游仰起头,睁大双眼看着他,怀疑失忆前的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不然为什么都这样了还无动于衷,她拽住他衣角,道:“不能一起待在客厅看电视吗?”
  邴辞别开眼睛:“你挡到我看电视了。”
  路游游见他耳根控制不住的微红,慢慢眨了下眼:“是挡到,还是干扰到?”
  邴辞道:“你能不能,坐直。”
  路游游仰头看他,见他这反应,心里是高兴的。这几天的邴辞十分陌生,让她很慌,但现在盯着邴辞的通红的耳根,路游游才觉得自己熟悉的邴辞又回来了。她高高兴兴地坐直了,并将长衬衣往大腿上拉了拉,还拿过毯子,示意邴辞自己已经盖上了。
  邴辞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这才低头。
  可他的视线刚敢落到路游游身上,路游游忽然恶作剧地把毯子一掀。
  “……”邴辞终于抑制不住,整张脸宛如滴了血一般,陡然全红了起来。
  他跟逃一样,匆匆回了房间。
  第76章
  房门外传来路游游的声音:“我切了水果, 邴辞, 你出来吃点儿吧。”
  邴辞站在窗前,推开窗户,想冷静下来,但扑面而来的夏季的炎热空气和一声盖过一声的聒噪蝉鸣声却让他愈发定不下神。
  有的时候,路游游的所作所为会让他产生错觉,以为, 她其实也是有一点在乎他的。否则为什么有的时候会对他心软,为什么她接到医院电话后会迅速赶过来,以及现在,会想办法引起他的注意。
  即便只是一种失去后的占有欲, 而非喜欢,可至少也算是在意的一种。
  但邴辞并不敢确定这一点。他宁可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错觉, 也好过屡次刚燃起一点希望, 便立刻一脚踏空被打进地狱。
  路游游驻足了一会儿,没听见房间里有动静,只好拿着碟子离开了。
  邴辞揉了揉眉心, 拧开书桌上的台灯, 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不过厚厚的文件一直停留在同一页,他的目光也一直定定落在同一行。
  半晌,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静下心来。
  就在这时,客厅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邴辞眼皮一跳, 立刻推门出去。
  路游游摔了一跤,正坐在地上揉着自己脚踝。
  见邴辞过来,她立刻抬起头。
  小样儿,还闭门不出,这不一听见她摔倒立马冲了出来?
  难道失忆后身体还是有情感记忆?这不对她挺关心的嘛。
  邴辞迅速在路游游面前蹲下来,移开她的手,握住她的脚踝,试探着轻轻按压了下:“疼得厉害吗?”
  “疼。”路游游嘴巴一扁。
  邴辞瞥了眼干燥的根本不可能滑倒的地面,又看了眼她完全没有任何红肿迹象的脚踝,以及她明显是直接坐在地上而非摔倒的不敬业的姿势,略无奈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路游游立刻挤出了疼得脸部扭曲的表情和两滴充盈在眼眶的眼泪。
  邴辞没吭声,把手递给她:“先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我扶着你。”
  路游游眉头紧锁,身体靠在他身上,试着站起来,但还没完全站起来,就“哎哟”一声一屁股又坐回了地板上,非常不走心地道:“呜呜呜疼。”
  邴辞非常配合地看着她演。
  盯了她两秒钟,他起身朝沙发走过去。
  路游游以为他要丢下自己不管,惊愕地抬头瞪着他,下意识就拽住他衣角:“搞错没有,我摔倒了啊。”
  邴辞垂眸看了她一眼,拉开她的手。
  他去沙发将毛毯拿来了,随后蹲下来,在她腰间系上。
  路游游一直盯着他,见他又回来了,才松了口气,乖乖任由自己腿被裹得保守。
  下一秒,她就被抱了起来,腾空而起的感觉有一点惊悚,也有一点美妙。
  路游游以前不是没被这么抱过,但此时的感觉和那些时候都不同。那些时候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演戏,文本一结束,戏也就散场了。
  但此时,走到这一步,全是她自己所做的选择。
  因而轻轻屏住呼吸时梗住的脖子微微发酸、从耳畔传来的邴辞的心脏的有力的跳动、全身细胞喜悦和忐忑的战栗,这些,对她来说都是新鲜而鲜活、真实的感受。
  路游游将头埋进了邴辞的颈窝。
  邴辞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浑身发僵,加快了脚步,大步流星走向沙发。
  路游游:“……”???
  邴辞将路游游放在了沙发上,路游游情不自禁看了他一眼。
  邴辞道:“你坐一下。”
  他一转身,路游游就再次拉住了他:“你去干什么?”
  邴辞回过身耐心解释道:“家里没有药酒,我去楼下便利店买,否则你扭到的脚踝可能会肿。”
  虽然很明显路游游是假摔,但邴辞还是想维护她的自尊心,并不想让她尴尬。
  邴辞低眸看了眼路游游捏住自己衣角的那只手。
  他几乎有点受宠若惊,这已经是今晚第三次她抓住他不放了。
  “哦。”路游游这才松开了他的衣角。
  邴辞道:“五分钟回来,你不要乱动。”
  路游游乖乖点头。
  邴辞拿了钥匙匆匆下楼,很快就将药酒买了回来。
  他一打开门进来,就将药袋子放在一边,站在玄关处换鞋,并一边看向客厅沙发上的路游游。
  结果正对上路游游刚好扭过头看过来的视线:“你回来啦。”
  邴辞登时愣了愣。
  以前几乎从来都是他看着她的背影,她极少主动看向他。像现在这样,认认真真地等着他回来,还是头一次。
  邴辞沉寂的心几乎滋生出一些死灰复燃的情绪来。
  他抿了抿唇,下颌线条绷紧,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拎着药袋子走了过去,在沙发旁弯腰下来:“哪里疼?”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路游游往脚踝上胡乱指了一通。
  沙发陷了下来,邴辞非常听话地将药酒拧开,在路游游胡乱指着那些地方开始轻轻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