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擦亮,林意芙就醒了。
这一觉睡得甚是舒坦。她精神抖擞,用过早膳便想出门去。贺文骁昱却不肯轻易放她出去,拉住她非要戴上帷帽。
意芙笑他关心则乱,“哎呀,都做了易容,何必再加上这层累赘,岂非有‘此地无银叁百两’之嫌?”
贺文骁昱无奈而宠溺的摇摇头,一点她的鼻尖,“你呀,出了门就野得没边了。”
她皱起鼻头,嘻嘻笑,“快走快走,你说过今日带我去逛集市的,晚了就不好了!”
逛街有什么晚不晚的?
贺文骁昱笑得纵容,任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兴冲冲往外走。
此处虽然只是大兴朝再普通不过的一座小镇,然而近年来新帝推行新政颇有成效,平息战乱,赈灾济民,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因此小小一个安康镇也有格外热闹繁华的集市,人来人往,各种小商小贩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啊!那是什么?”意芙指着一个小摊子兴奋地低叫。
“主子,那是捏泥人儿!”素蕊也笑得十分开心,“奴婢和妹妹幼时在家中最稀罕这个了!主子您看,那边还有吹糖人、捏面人的呢!”
意芙瞧着那吹糖人的干瘦老头将一块姜黄色的糖稀放在木模上,然后用力一吹,那糖稀就像吸了灵气儿一般“长”成了一只小麻雀!意芙和碧云看得眼也不敢错一下,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惊叹。
素蕊就笑道:“咱们京城也有,以前我和妹妹得闲就要跑出府去偷偷买一个回来玩,也不便宜,要好几个铜板呢!”
她和妹妹素枝并非林府的家生子,是被父母卖给人牙子,而后再被林府管家林忠买进府的,说起来,在这些事上自然要比林意芙见多识广些。
碧云也没见过这么多好玩的小玩意儿,她五岁不到就被卖进林府,刚一进府就被梁姨娘挑中,当了林意芙的贴身侍女。
叁个小女孩儿玩得疯了,什么都稀罕,什么都要买,什么都要尝。贺文骁昱宠着意芙,由得她和两个侍女玩闹。堂堂大兴朝的皇帝陛下现在就跟林意芙的贴身小厮似的跟在后头,林意芙买了什么就往他手里一放,接着又去瞧别的新鲜玩意儿。手里银子不够了,就问他一伸手,贺文骁昱就笑着让玄一掏银子。
“主子,那儿有人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碧云道。
胸口碎大石是什么?意芙闻所未闻,好奇地看过去,只见许多人都围着看两个上身赤裸、一身腱子肉的粗汉子,其中一人躺在地上,身上压着一块门板一样大却是几块门板迭起来那么厚的大石块。另一个汉子手里拎着大铁锤,嘴里嚷着:“俺这一锤子下去,诸位看官,你们道会如何?”
有人喊道:“你可悠着点儿,莫砸死你兄弟!”
那躺着的汉子不曾发话,拎着铁锤的汉子大笑:“俺兄弟那可是有真功夫的!任俺怎么砸,就是这大石头碎了,俺兄弟也会安然无恙,尔等信俺否?”
许多人纷纷嚷着不相信,但更多人只管看热闹,起哄道:“不信,不信!你砸呀,你砸一个我们看看!”
林意芙顿时不忍,不禁回头望向贺文骁昱。贺文骁昱微笑,牵着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道:“娇娇莫怕,那石头是做了手脚的,砸不死人。”
林意芙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心道:居然光天化日的,就敢明目张胆骗钱吗?也不怕被人拆穿了?
贺文骁昱道:“乖,这个没什么好瞧的,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附近的酒楼用午膳,如何?”
林意芙与碧云她俩一路逛,一路吃,虽然买的东西一样都没吃完,不过现下当真一点儿都不饿,因此不愿去什么酒楼,想留下来看这把戏。
她主要是想看看这伎俩会不会被人看穿,到时又会如何收场。
贺文骁昱见她固执地不愿挪动脚步,还看得津津有味,便一眼看出她这幸灾乐祸的小心思,啼笑皆非。
罢了,便陪她在这儿看热闹。
果不其然,只见那汉子在众人越发汹涌的起哄声中一锤子锤下去,大石四分五裂,底下人瞧着是绷紧了肌肉奋力对抗,却是分毫无伤。然而,立马就有人指出,那石头看着就不结实,定然是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遂嚷着他们骗人!
那两个汉子急赤白脸,慌忙辩着:“俺们何时骗人!这石头能有什么问题,你自己来摸!”
那边吵得热火朝天,意芙笑眯了眼,偎在贺文骁昱身旁,有恃无恐地瞧热闹,开心得很。
贺文骁昱摇头笑:“这下你高兴了?嗯?”
意芙嘟嘟嘴,还未来得及开口回嘴,只听不远处突然传来凶巴巴的呵斥声与骚乱声。
“滚滚滚!滚开!都滚开!”
“说你呢!他妈的,没长眼?东大爷的车驾都敢挡?你他妈找死?”
一群人骂骂咧咧,又是脚踢,又是鞭抽,所过之处引起大片骚乱,彻底扰乱了原本和谐热闹的集市。
贺文骁昱与林意芙等人都皱起了眉,心下疑惑这是谁,竟然这么大阵仗?
出于低调之由,一行人不欲沾惹是非,退后避到了街边。那车驾的速度不算快,却一路闹得鸡飞狗跳,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们跟前。
那马车的装饰甚是华丽,并非林意芙他们所乘的那种四面封闭的车厢,而是叁面敞开的蓬架,车帘全部撩开,马车主人大喇喇坐在中央,一左一右伴着两名艳装女子,面上桀骜而浪荡,不可一世的样子,招摇过市,比他不远处的当今天子还会摆派头。
“东大爷,是谁?”素蕊低声问碧云。
碧云未能回答,然而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那马车中的东大爷像长了顺风耳似的,转过头,视线精准无比落在素蕊身上,而后眼睛骤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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