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老夫人这才终于确认自己真的见到了外孙,忙道:“哪里用得着陛下亲至,这不是折煞老身么。”
闻秋接着介绍了隋祉玉的二舅,也就是隋祉玉母亲的胞兄,叫闻夏。
随即闻秋又给隋祉玉一一介绍闻家的人。其中最让隋祉玉感兴趣的,就是他的两位表兄弟,闻悬,闻忍。
闻家人都生得好,这两位表兄弟,更是英姿俊美,各有风采。且两人都是善于水战,操练水师自有一套。大允从先帝时起,就久攻南方昶国不下,昶国国君如今正是当年大允的水师叛将傅怀青,倚仗祈池与大明海,让大允数度吃了败仗。
隋祉玉见了两位表兄弟,当然就有委以重任,让他们征战昶国的意思。
闻悬二十多岁,老成持重,闻忍却是才只有十八岁,就已有战功在身。隋祉玉历来惜才,尤其是他现在急需信得过的强将,见自家的表兄弟这样出色,自是欣悦。
待表兄表弟们介绍过的,便是两位表妹。其中一名是庶女,被首先介绍的,自然是闻家的明珠,闻锦思。
闻锦思即将满十五,也正是芳华初展的年岁,不过她小小年纪,已是颇有名气的才女。
少女生得一张雪净的面容,花苞似的小巧发髻旁,斜插着红珊瑚七宝玲珑簪,身条匀长纤美,穿的是一袭天青色齐胸珍珠梅的襦裙,飘然又不失端华。她下车来就笑了笑,茶色的眼睛干净清透,看着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闻家女儿都有一种诗书熏养出的气质,但这闻锦思又不显得刻板,反而灵动活泼,这样更令她显得气质特别。
连罗移见了,都要道一句,不愧是悯太子妃家的姑娘,这走到哪里,都是出众夺目的。
闻锦思在听父亲介绍其他家人时,就已看了隋祉玉许久,她虽已听说自己的皇帝表哥生得好,但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容光摄人,仿佛她在诗词里看到的描述神仙玉人之词,看到皇帝时,就能真正体会是何意了。
闻锦思见终于轮到介绍自己,就落落大方笑着道:“锦思见过表哥!”
闻夏微怔,立即斥道:“没有礼数!叫陛下。”
隋祉玉看看闻锦思,笑着对闻夏道:“无妨,舅舅。都是自家人。”
闻锦思朝着父亲笑了笑。见皇帝这样说,闻夏也放心了些。
隋祉玉便留在闻家吃了晚膳,一家人初见,却是一见如故,和乐融融。
待晚些隋祉玉回宫,更是亲自到奉元殿,看了自己母亲的排位。
皇帝的生父生母,即是悯太子与太子妃。按本朝规矩,奉元殿只供奉历代帝后,但隋祉玉将父母灵位也请入奉元殿,知道的人都明白,隋祉玉往后是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他的父母也追封为帝后。
隋祉玉来到悯太子妃灵位前,静静看了看生母的画像。悯太子妃的画像经过特殊处理,经年未见泛黄,画中女子头戴凤冠,衣装华贵雅丽,见画即知生前风华,乃是母子相承的美貌。
他上了一炷香,道:“母亲,儿子已将外祖母接上京。儿子没有侍奉母亲的福分,会代您照应好闻家,母亲可安心。”
沉默片刻,隋祉玉又道:“还有一事,儿子即将成婚。过些日子,儿子带磐磐来给母亲磕头。”
又独坐一阵,隋祉玉才离开。
——
没过两日,隋祉玉关心的逍遥散也送到了御前。
沈嚣道:“陛下,这就是那逍遥散。一共用了十几味药材,其中不乏贵重药物,绝非给庶民所用,必然是为权要准备,是想要把控我大允的上层。这等祸心,着实当诛。”
沈嚣才说完,却是有人来禀,说是容三姑娘进宫了。沈嚣一听,自然是识趣地退下。
宫里可并非皇帝一个人期待顾磐磐进宫,还有一个人,也是翘首以待,几乎是天天数着日子——那就是魏王隋祐恒。
虽说顾磐磐进宫是嫁给皇帝哥哥,而不是嫁给他,但隋祐恒还是天天期盼着。
他甚至已在心里暗暗打算,等姐姐进宫以后,他要天天去姐姐宫里。
最好是从太皇太后的慈寿宫挪到姐姐宫里住着,就更好。
今日姐姐进宫明明是看他,却又要领到皇帝哥哥这里,隋祐恒不大乐意,但还是不得不遵照圣命,眼睁睁将本是他魏王的女人让给哥哥。
第96章
顾磐磐对隋祐恒有些歉疚,觉得陛下总是利用使唤这只小团子,心里过意不去。
但她很快被皇帝桌案上一物所吸引,是只琉璃小圆盒,宫中有些药散就是拿这药盒盛放,顾磐磐见了,就问:“陛下,这是何物?”
她看看皇帝,是龙体哪里不爽利么?倒是瞧不出来。
隋祉玉也不打算隐瞒顾磐磐,道:“这是一种有心人调制的药物,叫做逍遥散。”
一听逍遥散这样的名字,顾磐磐瞬间想岔。
谁让皇帝在私下与她相处的时候,越发不收敛,总是想要跟她……她自然就以为是用于合欢,催情助兴的一类药物。
而且,她尚未进宫,这样的东西,皇帝是拿来和他哪位妃子共用的?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不是应当放在寝殿么,居然堂而皇之放在龙案上。
她听他又道:“服食之初,能叫人精神亢奋,犹获神魂出窍,自在仙游之乐……”
顾磐磐眉眼的笑意都敛去,甚至有些气鼓鼓,她截断了他的话道:“恕臣女直言,陛下如此年轻,就用这等虎狼之药,着实是在损害龙体。就不知是何人献予陛下,这样的人,恐怕心思不是个用在正道的。”
隋祉玉微微一怔,嚼着顾磐磐这话的意思。
顾磐磐神色越发严肃,道:“陛下应亲贤远佞,对这献药之人,细察其用心。更何况,臣女见陛下……陛下雄风正炽,根本就不需要这等东西。这献药之人显然是为了让陛下沉迷于房中之事,实在是居心叵测。要臣女说……”
她还没说完,已被隋祉玉拉入怀里,紧紧按着不准她动,男子的笑声则是引得他的胸腔也在震动,显是觉得听到好笑的。
顾磐磐见皇帝竟是这个反应,心下更为郁郁,觉得隋祉玉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等药物的坏处。她便继续道:“陛下尚有伟业要开拓,决不能沉迷于女色。要臣女说,宫中就不该出现这样的东西。”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神色太可爱,隋祉玉看看她,止住笑意,含义深长地逗着她:“可是,磐磐,朕已然有些沉迷于女色,你说该怎么办?”
顾磐磐一愣,她没想到会亲耳听到皇帝说这样的话,听皇帝说他迷恋其他女子的美色,而且不惜用药物助兴伤身,她脑中嗡嗡作响,心里似被重重揪了两下。
皇帝年轻,正是血气方刚,她其实是清楚的,他在她面前冲动不止一次。前些日他还想得忍不住让她用手帮忙那个,所以,他这是等不及她进宫,这些天已另找人纾解?而且那女子很得他心意,短短几日就叫他连药也用上了?
她就道:“这样的东西,若是宫中妃嫔,甚至是哪位想要邀宠的女官所献,那这个人,实在是不知敬护龙体,陛下不应当亲近!”
隋祉玉没想到顾磐磐会想成别人,见她说话声音都在轻颤,气成这样,才反应过来,哪里还敢逗她,道:“磐磐可不要误会,朕的心意你还不不懂,朕的意思,是说沉迷于你,你想到哪里去了?”
顾磐磐闻言,与他对视片刻,慢慢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的唇轻覆在她薄薄的耳廓,道:“磐磐于朕,就是最烈性之药,哪里还需什么别的药。”
顾磐磐被他吹进她耳里的热气弄得浑身轻颤,他的话更是露骨,她便说:“陛下可不要拿臣女来取笑。那这个药又是怎么回事?”
“朕这不是还没说完?” 隋祉玉道:“这药可并非你想的那样。这是侵蚀心智之药,比当初的五石散还要叫人成瘾。服食后的确是快活忘忧,却会为这药物失去自掣之力,不继续服药,便不得解脱。”
竟是五石散那种药?见自己闹了个大乌龙,顾磐磐很不好意思,脸一下就变得通红。她就蹙眉道:“五石散当初就流毒不浅,好不容易禁了,这个逍遥散若是一旦传开,恐怕要禁起来,就更难。”
隋祉玉面色也微肃:“不错。所以朕已让勾沉司在暗中查探,看看是否已有官员在服食。”
顾磐磐打开药盒子,看了看里面的药粉,轻摇摇头:“能制出这样的药物,想来是一名极为高明的药师。” 可惜了。药石本该用来救人,而非害人。这种东西不是毒药,但比毒药更难解。
这个东西,一旦沾上,想要戒断,就难了。
“嗯。”隋祉玉站起身,牵起顾磐磐的手,说起了别的:“走,朕带你去看看你以后住的地方。”
顾磐磐自是任他牵着手。一路行去,两人不像帝后,倒像民间的恩爱小夫妻。
顾磐磐进宫以后,将按规制住在坤承殿。隋祉玉命人将殿里的摆设全换过,将原先的那套太后喜好的金丝楠木,换成一整套更为雅致秀丽的紫檀家具。其他大到落地妆镜,小到书案上的莲叶臂搁,全都是按着顾磐磐的喜好来的。
顾磐磐在坤承殿走一圈,看了看,发现居然还给她专设了一间药房,从药架到捣药具一应俱全,她就笑了笑,这是让她随时好捣鼓药材?她看向隋祉玉,说:“谢谢陛下。”
隋祉玉对她口头的感谢表示不满,略作暗示,顾磐磐会意,看看周围的人都在做木偶,没人看他们,迅速在隋祉玉的脸颊亲了一口。
他突然道:“大婚当晚的洞房不在这里。”
顾磐磐听皇帝突然说到洞房,耳根又微热。她已听宫中来的姑姑说过,婚礼当天,并不在帝后各自的寝殿,而是在熹光殿洞房。就专门到一个地方就只睡一觉,顾磐磐也没好发表意见,只嗯了一声。
隋祉玉又补充道:“那边也已布置好。”
他说完,突然低下头攫住她柔软的红唇,狠狠亲吻。顾磐磐微怔,没一会儿,就被他亲得心神迷失,直到他将她抵在一旁的药柜子上,她背后触及一片冰凉坚硬,她才猛然清醒过来。
隋祉玉又伸手拨开轻柔的纱,去欺负少女饱满的雪白,耳边是她哀哀的求饶声,见她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水,全靠他掐着腰才没有滑落下去,又满意地啃她的耳珠。
他低声笑着道:“磐磐先前说朕雄风正炽?”
顾磐磐知道皇帝故意羞她,又想起自己之前的乌龙,更是面色绯红地闭着眼,任他胡作非为。
——
随着封后大典的临近,中秋也来临。月圆之节,自然是阖家团聚。
闻家受了恩泽,得到入宫受宴的荣耀。京中都知道,闻家这是将要真正崛起。
这时距离封后大典,也不过只有十来天。
顾磐磐每天都是待在府里,哪里也不去,因为现在每天都有宫里的人过来。今日中秋,终于跟着父亲回了趟容家。
大长公主一如既往地表露对顾磐磐的喜爱,笑道:“磐磐,到我这边来坐。”等少女坐过去,她又低声道:“我呀,还没有见过皇帝大婚有这样赶的,可见阿玉的确是着急着娶我们磐磐。”
顾磐磐就只是笑了笑。她随即拿出自己为大长公主制的胭脂膏,是养颜嫩肤,保养头发,还有洁身沐洗的。
大长公主出身高贵,从小就是最好的膳饮,渐渐长大以后又是用最好的脂膏,内外养着,看起来十分年轻。但是脂膏这种保养品,不同的人用同一样东西,作用也不同,就将一个服字。
大长公主就特别服顾磐磐做的脂膏,觉得让她擦了以后,肌肤又细腻不少,对顾磐磐就更是赞不绝口。
大长公主都是这么个态度,其他的容家人就更不必说,根本没有人再提,最初容家想推的皇后人选是容初嫣。容初嫣也意识到这点,因此,她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只有卫生夫人仍旧最疼容初嫣,她单独将国公爷叫过去,低声说:“你看看老六,段家小姑娘为了他,连中秋夜都是孤零零的,没回家里去。他都这个岁数了,还不定下来。你也不好好再说说他。”
国公爷则是道:“那个女人都进京了,你没见你儿子那副跟狗闻到骨头味就跟过去的样子?叫我去说再多有何用?”
卫生夫人简直气结,她虽也对容定濯对乔慈衣母女的态度不满,但也不乐意国公这样形容自己的儿子。说:“也是怪那女人手段高明,天生的狐狸。也不知跟过几个男人了,怕是都不能生养了吧。”她当然希望儿子娶清白姑娘。
这老夫妻两人,自然开始商量,怎样让容定濯答应娶段含皙。同是嫡子,容定泱娶的是公主,容家又怎会让嫁过人的女人进门。
然而容定濯这段时日倒是没去找乔慈衣,因为他的确是忙。
不止是政务,还有皇帝大婚这件事。他就没听说过这样赶的皇帝大婚典礼,偏偏也不能减省与草率,从下聘到典礼,皇后衣冠用度的置办,坤承宫的修整,这一应的开支流水,全是从国库走,从户部走,所费糜巨。不少事还得来请示他。
而且更叫他暴躁的是,皇帝娶的还是他的女儿。
无论公私,他都要参与。
因此,连乔慈衣那边,容定濯也不得不先放一放,没有将她逼得那样紧。只等着顾磐磐的封后大典顺利完成,再谈乔慈衣的事。反正她既然出现,就不要想再从他的视线里逃走。
不过,容定濯没有找乔慈衣,就在中秋这晚,乔慈衣却主动找上了他。
容定濯自是清楚原因,因为,白确受伤了。可不是他那种皮外伤,是真正的受了内伤,吐了血的那种。
乔慈衣必然是看到白确的伤势,心里害怕,才会主动地找上门来。
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来意,容定濯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毕竟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上门。
乔慈衣果然直言道:“相爷可否放过白确,不要再动他。他这回受伤不轻,若是您心中有恶气,想来也该消了吧。”
白歧对她的恩情,她难以回报。这些年,也的确是靠着白确,她才能有这样多年的安稳生活。可以说,其实白家两兄弟对她都有恩。白确的那张嘴虽然有时很讨厌,但他也从没有真正伤过她什么。
更何况,佘知公主至今下落不明,乔慈衣无法再看着同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