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说她还是说徐小舟。周怀璧摇摇头,道:“潮生的父亲身故,作为儿媳,没有开心的道理。”随即转移话题,问徐立上门所为何事?
徐立三言两语道明来意。他们回长安的行程安排好了,就在后天,随行的有两位礼部的官员,而徐立负责处理楚睿的事,还要在隆州多留一段时间。
徐立留下来是林初的设计,应该是为了暗地里调查罗修远之死,最后引出汤绥他爹意图谋反的事。虽然周怀璧不是很懂为什么林初要把徐立一个国子监祭酒搞来干这事儿。
翌日,汤绥也派人递了消息过来。传递消息的是个送水的丫鬟。彼时罗桑乾在外屋听礼部的官员讲扶柩的注意事项,看不见周怀璧,他有些焦躁,喊了她好几遍,让她梳洗动作快点儿。周怀璧高声答应了他一句,转头问小丫鬟:“还有事儿吗?”
小丫鬟看了看四周,偷偷递上一只金属材质的哨子,“公子说,请您别忘了与他的约定,珍重身体,别死了。若您陷入险境,可吹响此哨,自会有人前来相助。”
外间,罗桑乾忍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地跑进来,从背后抱住周怀璧,愤愤地朝她脖子咬了一口,埋怨道:“讨厌你,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听他们念经!”
“对不起。”周怀璧摆手示意丫鬟离开,转过身,踮起脚亲了亲罗桑乾的唇。趁罗桑乾闭眼深吻,周怀璧将哨子悄悄塞进了首饰盒里。
成为罗桑乾依恋的对象以后,周怀璧总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他的怯懦。比如自从看过罗修远的遗体,罗桑乾再也不敢直视那口棺材;比如罗桑乾每每想到罗修远都要翻看画像,不然罗桑乾的脑海里会出现尸体的样子;比如他不想听官员讲扶柩的事项流程,是因为他害怕听到与罗修远的死有关的内容……
罗桑乾一逃避,大量的事情自然落到了两位同行的礼部官员身上。周怀璧只能说:打工人实惨。
路程过了一半,周怀璧开始出现明显的妊娠反应,头晕,呕吐,食欲不振。罗桑乾晚上睡不好,喜欢抱着周怀璧找点安慰,结果就是周怀璧也睡不好,后半段路程,两个人整日缩在车里补眠。
周怀璧精神不济,吐得愈发厉害。两个人的睡觉姿势从罗桑乾躺周怀璧怀里,变成罗桑乾抱着周怀璧。摸到她明显细了一圈的腰身,罗桑乾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敲敲车壁,问驾车的小厮:“还有多久能到?”
“回主子的话,还有一日便能到了。”
话音刚落,马车后方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罗桑乾正要推窗查看情况,一把大刀破开车窗,迎面劈来。周怀璧眼疾手快地扑倒罗桑乾,奈何车内空间太小,躲闪不及,周怀璧的手臂还是挨了一刀。
罗桑乾抬眼,入目是她苍白的侧脸。相识十年,这一刻,罗桑乾才真切地认识到她的美。杀手一击不中,迅速补刀。罗桑乾从座位下面抽出一把匕首,在下一刀落下前,踹开车门,抱着周怀璧跳下马车。
三方混战的场面令周怀璧有点懵。蓝衣护卫被两拨杀手打得手忙脚乱;黑衣人追着罗桑乾和周怀璧跑,每次快砍到罗桑乾就刀锋走偏;褐衣人则四处乱砍,偶尔帮周怀璧挡几刀……汤绥是说他的人会伪装成马匪制造混乱,但这也太混乱了吧?
领头的褐衣人吹了声口哨,立即有几个褐衣人朝周怀璧和罗桑乾奔来。近处的护卫抢先一步挡在两人前面,黑衣人闻风而动。杀手们实力太强,护卫们边打边退,一群人很快被逼到了一个陡坡边。
周怀璧不动声色地往后瞄了一眼。他们离边缘很近了。眼见护卫们越打越吃力,周怀璧突然甩开罗桑乾的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对着围上来的杀手,大声喊:“潮生你先走!”
罗桑乾曾认定这样的行为非常愚蠢,如今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罗桑乾才知道真心都是笨拙的。而且刚才在马车上,她为他挡了一刀,救了他的命,想起这个,罗桑乾的内心又是一阵悸动。
“一起走!”罗桑乾想将周怀璧拉到自己身后,拉扯间,罗桑乾错手将人推下了坡。
罗桑乾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测试角色生命值:64%. 】
【测试角色生命值:28%. 】
周怀璧疼得想打滚,但她没有力气了。真是生孩子要女人半条命,流产要女人小半条命。
风里飘来奇异的果香,周怀璧闭眼盲猜是汤绥。
“还好吗?”汤绥在周怀璧身侧蹲下,两指探上她的手腕。
果然。周怀璧轻轻笑了下:“死不了。”
汤绥扫了眼她裙子上的血,果断道:“我先带你走。”
“不,让你的人撤走,他们很快就找来了。万事不要勉强,尤其是不要勉强自己,生命不止有长度,还有宽度和深度,虽然有的人,他的生命没人家宽,但是他的生命比人家长啊……”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低得像是说给自己听:“所以别难过,想见的人一定还能再见到的。”
汤绥忍不住怼她:“不是死不了吗,搁这儿说什么遗言?”
周怀璧两手交迭放在肚子上,一副准备安详去世的样子,“都说了,年轻人,火气不要太盛。”
28%的生命值顽强地撑着周怀璧活着回到罗府。
周怀璧睡醒一觉,发现罗桑乾居然在哭。不是那种号啕大哭,而是一种安静又隐忍的委屈小狗式哭泣。当然如果不是看见他擦眼泪,周怀璧会以为地上那一大滩是谁的小便或者口水。
听到动静,罗桑乾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倒了杯温水端着朝周怀璧走过来。他开口说话,声音哑得像嗓子堵了棉花,“来,先喝口水。你肯定饿了吧?我让厨房一直备着饭菜,就怕你醒来饿……”
周怀璧面无表情地看着罗桑乾,“啪”一下打掉了他递来的水。瓷杯落地,应声而碎。她翻了个身,背对罗桑乾,沉默地表示着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