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皇帝病危,太子回宫,七王爷养病深居。大胤的朝臣在第二天早上得知了这个消息,这场权力的争夺没有太多惊心动魄,能混到紫宸殿的人都是人精,要保住身家性命,皇家秘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皇帝病危之际,连下三道圣旨,一是陛下大行后立刻由太子继位,二是命恩妤郡主另觅佳婿。至于第三道,朝臣之间都传言那是给七王爷的一道保命符,如果以后太子要追究他那七皇叔的罪责,这道圣旨可救他一命。
  对于朝中传言,太子并没有在意,他忙着处理西北的旱情。先前七王爷派去的大臣袁谨带着赈灾粮救济灾民,然而西北大旱却是罕见的天灾,朝廷派发的赈灾粮实在杯水车薪。
  景承衍看着袁谨回报的折子,一直紧绷的面容终于能舒展几分。原来袁谨在征调临近几州世家的存粮时遇阻,世家对此不满,甚至和朝廷官员起了冲突。
  这对景承衍而言是件好事,西北远离帝都,世家势力盘踞,在当地的势力甚至凌驾于朝廷之上。皇上很早就想整治西北世家势力,奈何那边树大根深,想要整治实在不易,一直到了现在,那里的世家势力依然是让皇上头疼的存在。
  景承衍也早有整治世家的念头,只是连父皇也未能做到的事,他也没有多少把握,这次大旱天灾,反倒是给他创造了机会。
  处理完朝政已经临近傍晚,太子想起还在宫中的七王爷和景恩妤,便带着几个宫人去了福华殿。
  福华殿内的宫人都是东宫的老人,景承衍特意将他们调来侍奉七王爷和景恩妤。
  他刚进福华殿,便有太监进去通报,景承衍挥退行礼的宫人们,径直走了进去。
  七王爷同恢复男儿扮相的景恩妤正在闲谈,父子俩一片和乐。见到景承衍过来,七王爷淡淡道了句:“殿下过来了。”
  景承衍听得出七皇叔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是摆不出好脸色。
  “皇兄早上差人送来的紫玉葡萄实在好吃,方才父王还在同我念叨呢。”景恩妤笑了笑,他恢复了男儿身份,便不再用女声,只是说话时声音圆润细腻,比寻常男子的声音要绵软些。
  景承衍面上这才有了点笑意,他走上前,笑着道:“七叔若喜欢吃,我便差人再送来。”
  看着太子服软,景康德问他:“恨七叔吗?”
  太子望向景康德的眼睛,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回答他:“侄儿从不曾恨过七叔。”
  景康德却说:“先前我软禁你,给你下毒,是真的想过除掉你永绝后患。”
  景承衍还是笑着:“可七叔还是没这么做。”
  “都是恩瑜一直在劝着我……答应七叔,以后你若是容不下他,也要留他一条性命。”
  太子看了眼一旁默然不语的景恩瑜,点点头:“好,侄儿答应七叔。”
  景承衍这般爽快答应,倒让景康德多看了他几眼:“答应的这般痛快,可是忘了为帝王者,最忌心软吗?”
  “七叔不一样。”景承衍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一向沉稳冷峻的男人说话的语速放慢了许多,“七叔在我心里亦父亦师。父皇与我之间,亲情淡薄,在他眼里,我是要继承皇位的太子,却不是他的儿子。”
  七皇叔弥补了他渴望而得不到的亲情,景恩瑜是他童年玩伴,何况,父皇确实欠七叔许多。
  听了景承衍的话,景康德为他斟了一杯茶:“你应当见过剧盟了。”
  “不错。”剧盟是当时驻守镇安的男人,景承衍记得他,是个可用之才。
  “你若信得过七叔,日后不妨重用此人,他是个忠心为主的好将才。”景康德说着看了眼自己的孩子,“他曾告诉我,他早已倾心吾儿,恩瑜身份特殊,倒是辜负了他一番真心。恩瑜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说起剧盟,景恩瑜也是一声唏嘘:“他是个……痴心的人,以后遇到合适的姑娘,皇兄便允了吧。”
  福华殿内,三人围坐饮茶,难得的闲适安逸。
  回到东宫,谢皇后身边的太监过来传信,说是陛下要同太子殿下议事。
  甘露殿灯火通明,殿内安静可闻针落,谢皇后坐在龙塌前喂皇上喝药,见到太子,谢皇后轻轻摇了摇皇帝的手臂,皇帝睁开眼,声音比前日更为虚弱:“太子……”
  景承衍上前跪下:“父皇身体可是好些了。”
  皇帝笑了笑:“朕没几天了……”看着太子就要下跪谢罪,他又说,“跪什么,生老病死,无人可拒。”
  “父皇……”
  “朕对你七叔亏欠太多,现在这样也是报应,朕大行之后,你不可迁怒他人。”
  “是。”
  “还有皇后……”皇帝转头看向一直陪伴着自己的谢皇后,“皇后贤淑敏慧,只生养了一个公主,谢家三代忠心,谢枕亦是人才,日后谢家不会威胁你的帝位,答应朕,好生待她。”
  谢皇后听了这话早已泣不成声,握着皇帝的手不停地摩挲着。
  皇帝看着谢皇后,目光温柔:“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陛下……”谢皇后唤了两个字,再也忍不住恸哭起来,“臣妾能得到陛下如此挂怀……死而无憾。”
  皇帝见谢皇后哭得毫无仪态,忍不住笑了:“怎么还哭得跟孩子似的。”
  “承衍,和北蔷的婚事不好耽搁,明日一早,朕便下旨派遣使臣前去正式求亲。”皇帝记挂着大胤的未来,又同太子说了许多,将身后事一一交代。
  太子离开时已经是亥时,他退到殿门前,忍不住回身看向自己衰弱的父皇,一代霸主将要陨落,而他,则要继续父皇未完成的霸业。
  晚上,宴惜灵搂着丈夫的胳膊已经好久没睡着了。
  任长湛捉住她横在自己胸前不老实的手,很想在她脸蛋上捏一把:“怎么了,睡不着?”
  “嗯。”宴惜灵活了两辈子,第一次住进将军府,府里不止有他们,还有丈夫的亲生父母。
  能睡着才怪。
  她一把搂住丈夫的胸膛,问他:“太子这就没事了?”
  “嗯。”
  宴惜灵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我以为要打好久,原来不是我想的那样。”
  任长湛贴到惜灵耳边,轻声说:“七王爷没想过要反,不然真打起来,太子怕是要吃亏。”
  “啊?为什么啊?”
  任长湛被宴惜灵撩拨得忍无可忍,哑着嗓子告诉她:“因为七王爷是只老狐狸,太子在他面前毛还没长齐。”
  宴惜灵被任长湛吹来的热气熏得陶陶然,下一刻,她被任长湛搂紧了,任长湛心跳的很快,宴惜灵也渴望他许久,这下两个人是干柴碰烈火,彼此亲吻着对方,又急又凶。
  宴惜灵还记着这里是将军府,她推了推任长湛,像刚入门的小媳妇那样害羞了:“停,这是将军府,我们这样……不太好。”
  任长湛抖落被宴惜灵扒下肩头的亵衣,笑她:“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床笫之事,又有哪里不好了。”
  宴惜灵没回答他,她被吻得脑袋迷糊,连被剥光了都不知道。
  夫妻两个在将军府好生休养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骆严曾来问过任长湛可要回归骆家,任长湛想起姐姐,同父亲说:“姐姐的救命之恩,长湛不敢忘却。”
  将军夫妇二人也感念那位宫女的恩情,可失而复得的孩子,他们也不想放弃,长柔夫人同小两口商量着,若是他们有了孩子,可让一个孩子随了任姓,任家也不会断了香火。
  任长湛询问宴惜灵的意思,宴惜灵想了想,便答应了。
  骆严要认回儿子,这算得上是一件大事。这位失踪多年的儿子又是当年舍身救太子的恩人,现在又千里迢迢陪太子回京,这等功劳恩情足够让骆家在太子继位后荣恩不绝。
  一向安静的将军府忽然热闹起来,连太子都亲自过来祝贺。
  任长湛带着宴惜灵在祠堂跪下,几次叩首后,他便是骆长湛,是骆家的子孙。
  长柔夫人搂着儿子儿媳喜极而泣,骆严一面安慰夫人,一面将两个孩子扶起。
  太子送上贺礼,同时在所有宾客面前谢过骆长湛当初舍身救命的恩情,这是太子对众人无声的宣告,骆家将与太子休戚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