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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岩寺建于前朝,到了本朝宣明帝正兴元年又开始重建,有辟支塔、千佛殿等景观,此寺佛教底蕴颇深,古朴醇厚,倚建在山峦秀色之间,远远看去竟似有圣光笼罩一般。
苏澈于垂暮之中踏入山门,只见这寺院疏朗宏大,雕刻精丽华美,也不由得生出些爱惜之情。
可怜这佛寺圣地,却要毁于一场政斗,沾染本不属于它的血腥污秽。
院中群尼皆规规矩矩的跪在两旁,为首一个尼姑面相和蔼的立在中央,见了苏澈亦俯身参拜道“陛下莅临,小寺蓬荜生辉。”
苏澈知道是灵岩寺主持,端着任她拜了,并不表现出任何与她亲近的姿态。
柳相上前施了一礼,含笑道:“师傅可知,皇上已在路上跋涉两日了,正是疲乏的时候,为保龙体安康,定要安排间僻静舒适的禅房。”
主持恭敬回礼道:“天降贵客,小寺怎敢怠慢。”她回头吩咐身后的一个灰袍小尼:“给陛下那间门前有八棱石柱的,记得过去点上熏香,另外备好素斋。”
柳相笑意更深,心下计较片刻,又眯缝着眼看向苏澈:“陛下明日要封禅,为免行礼时出什么纰漏叫人言德不配位,今晚还是好生休息。”
她倒是聪明,知道两人早已撕破了脸,若是恭敬相待定会引人生疑,这样豪横反而能叫苏澈听话。
苏澈俊雅的脸上是极力压抑的愤怒,目光瞬间阴鸷:“朕为天子,定能做好万民表率。”
柳曦言怯怯的挽住她的胳膊,想劝苏澈几句却被她用力的甩开,只能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和沈谦等人走远。
“还不跟上。”柳相狠戾的瞪过来,柳曦言吓得一怔,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追了上去。
PΘ18м.てΘм(18wenM.)……
巳时三刻。
禅房内一片昏暗,苏澈和柳曦言面对面坐在席上。
苏澈的手早已攥出了几回的汗,清丽的脸上一片酡红,看着倒像是醉了一般。
完颜率领刀斧手已经等在后山,只待沈谦将她带离,柳曦言成功引走兵士便可将动手的烟花点燃……
只是眼看着就要过了约定的巳时四刻了,沈谦现在在哪里?!
柳曦言按住她的手,低声道:“陛下莫慌,方才臣夫出去和柳相的人交接的时候得到消息,她们要巳时六刻才动手,我们还有时间。”
苏澈苦笑着摇头,不禁有些欣赏这个临危不乱的男子:“你倒是一点也不怕。”
柳曦言朝她安心一笑:“臣夫相信陛下,陛下也该相信自己。”
苏澈颔首,面容渐渐恢复沉静,只是凝眸看向从那朱漆镂花长窗中漏出的如水月光。
为君者,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猛虎逼于后而魂不惊。
她不能让个男人来教她帝王之道。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窗棂处有人叩了三下,柳曦言朝苏澈使个眼色,轻点着步子过去开了窗。
沈谦清隽的脸出现在窗台上。
她的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珠,神色焦急。“陛下,我们该走了。”
苏澈默然点头,她不敢从殿门走,可那窗棂子又略微高了些,只得叫柳
Pο壹㈧κ.)曦言抱孩子似的递过去。
沈谦高高的伸着手扶住女人在窗沿上,苏澈细微的挪动着身子,深吸一口气往下一扑,刚好被沈谦搂个满怀。
“贵君,辛苦你了。”沈谦扶好了苏澈,被月光遗漏的半边脸藏在阴影里,看着叫人有些捉摸不透。
柳曦言和苏澈目光交汇了一瞬,引得身旁的沈谦有些不悦。
于是,苏澈的手被沈谦紧紧的牵着,只来得及向柳曦言递了个鼓舞的眼光就被她急匆匆的带走了。
PΘ18м.てΘм(18wenM.)…
柳曦言在房内又坐了一刻钟,看着月亮渐渐的藏在云层深处。
掐指一算,金刚殿的那些人该是要出发了。
他照着方才苏澈的法子,找了个高凳子放在窗口,自己纵身跳进了草丛里。
………
男人红着眼眶,结结巴巴的告诉金刚殿为首的黑衣女子:“刚、刚才我哄着皇上睡下了,她、她今晚又对我发火,我…”
女子是跟在柳相身边的老人了,对这个懦弱好欺的庶子不上台面的姿态已经司空见惯。
她赶苍蝇似的一甩袖子,不耐的打断他道:“行了行了,方才听大人也说了,皇帝住的是门前有八棱石柱的那间,你快领我们过去。”
“只……只是你们不知,庙里有两处这样的禅房,陛下住的那间……不太…明显。”柳曦言哭的打嗝,委屈极了:“这个…我也是才发现的,不然…我也不来找你们了。”
女人一惊,直吓得冷汗津津,她虽是对这个不中用的柳贵君十分鄙弃,却也明白他话中的关键。
还好这个贱人找来了,不然要是她们直接去那间明显的,炸错了地方,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女人稍微缓和了些脸色,叫柳曦言带路走在前面。
男人愣愣的抹了把泪,而后旋身,怯弱的神色转瞬即逝,如同面具碎裂后表露出的真实。
灵岩寺的住持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寺里有两间门口有八棱石柱的高规格禅房,只是有一间被树木植被掩藏的近乎看不见了。
明面上把苏澈安排进那间明显的,暗地里把柳相安排进那间藤蔓遍布的。
到了临动手的时候,再让他出来说出那间柳相住的禅房。
女人被柳曦言的话炸了个措手不及,加之对他的胆小谨慎是铭刻于心的,又怎么会去怀疑他?至于房间的调换,她们只知道皇帝住的是有八棱石柱子的禅房就对了,哪管那柱子是明显还是不明显呢?
就连柳相,都不知道她自己住了和皇帝一样的——即将被火药引爆的有八棱石柱的禅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