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初夏替秃头奥斯顿都修了好几个东西了,那头按捺不住的高知卓终于说话了:“宁初夏,你是在闹什么?”
他声音很冷,隐约有怒意。
此刻身处家中的高知卓确实是生气的,电话里的母亲没说清楚,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回家见到的是这一幕。
坐在客厅的母亲脸色极差,双手握拳紧紧,一见他就黑脸,生起气来的母亲话不多,简单地描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母亲说,今天早上宁初夏就一副不对劲的模样,待在房间里不知道出来,家务不做了不说,都到了快中午的点了,还不知道出来煮饭。
她特地去催了,宁初夏倒是真出来了,可她居然坐在沙发那半抱着高瑾幸看着电话。
高妈妈哪能忍,她故意发出了挺大的声响,可以前管用的招数忽然派不上用场,宁初夏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再然后……她去上了个厕所,等到上完厕所回来,那就是人去楼空。
高瑾幸被宁初夏带走了,他们这是离家出走!虽然她不觉得宁初夏能干出什么事,可这种不尊重她的行为她是忍不了的。
高妈妈说到这很有脾气:“你这是讨的什么老婆?”
高知卓沉默了一会:“我们先吃,吃完我处理。”
他的这安抚听在高妈妈的耳朵里只觉得刺耳,高妈妈冷笑:“吃什么吃,哪有胃口?”说完话她直接一甩门回了自己的房间,高知卓打开看了一眼,高妈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完全不看人。
这边高妈妈哄不好了,那边他才终于有功夫看家里的一片狼藉,且不说没打扫的厨房和餐厅,就说这房间……
高知卓这辈子就没见过家里这么乱过,他的床上堆满了被从衣柜里拿出来的衣服,原先整齐折好按色系材料款式分好的衣服被散落混在一起,有些甚至交缠得厉害,一看就不太好分开。
而另一头宁初夏的衣服倒是还在衣柜里,可这版图从原先的半边柜子扩展到了全部,尽数被摊开肆意丢着,就连几床原本封了真空的被子也被打开放气。
他被这凌乱的环境搞得头疼,揉着额头进了厕所,这才发现洗手台上同样是乱七八糟,瓶瓶罐罐横七竖八地躺着,原先收纳在柜子里的东西也被扒拉了出来,电器的电线直接打了个结,看着还是死结。
这是什么幼稚的报复?无不无聊?这么不屑想着的他其实心里有些崩溃。
他完全生不出想收拾的心思,立刻给宁初夏打了电话。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宁初夏想走就走,他一定会让宁初夏知道什么叫做不是什么错误都可以被原谅。
可谁让高瑾幸被带走,那头妈妈也有情绪了呢?
高知卓并不觉得母亲的情绪需要被安抚,从小到大,母亲不就最喜欢生闷气了吗?这哪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他真正忍受不了的是,宁初夏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无理取闹起来。
说到这高知卓一愣,他倒是有些忘了为什么和宁初夏生气。
想了好一会他才勉强地在记忆里捞出了答案,他想起来了,是那天他下课回家,正好有点饿便提前开始吃饭,在他吃饭的时候妻子一直在旁边打扫,虽然一个在客厅一个在餐厅,可敏感如高知卓还是一点胃口都没,他总觉得细菌都飘到饭菜里去了,让他浑身不自在,这就黑了脸。
现在这么回想起来高知卓还是觉得自己一点毛病没有,难道就不能等他吃完饭在打扫卫生吗?不就是晚点结束,反正对于在家的宁初夏来说什么时间不都一个样么?这就是不尊重他这个丈夫的行为。
打电话打了好几通宁初夏没接,头一次感觉到被放鸽子感觉的他越来越气,好不容易电话接通,对方居然给他来了个装哑巴。
高知卓真是差点没被气笑,他都想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宁初夏该不会还以为她是什么不可取代的人吧?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错觉?
电话里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高知卓头一次感觉到等待会让人焦灼。
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开口,却等不到对面的一句回答。
“宁初夏?”他又喊了一声,脸上已经是满满的怒意,这人难道是哑巴吗?为什么连话都不会说一句?
可电话那头还是只有沉默,要不是偶尔能听到旁边车流的声音,他都要怀疑这电话断线了,而静下心去听,还能听到些摩擦的碰触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是……
就像是指甲在碰屏幕?
宁初夏这是在干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真听了的原因,他总觉得这声音隐隐约约带着总烦人的感觉,尤其是间或那像是指甲划过东西的声音还有隐约地像是电流的声音。
他还真一时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
“可以,你试试继续不说话?”他冷笑着压抑住心中的浮躁,往日里惯用了的操作派不上用场时,就连他也多少有几分心焦。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她怎么就不着急?
还有他自己又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宁初夏故意不说话吗?当初不也遇到过这么一回,只要几天没理,她也就会自己凑过来道歉悔过了。
现在的得意,之后迟早都会回来。
“行,不说话是吗?”高知卓淡淡地说道,恍若一点也不在意,“那就这样。”
他正打算按挂断键,可宁初夏竟然比他还要快,听到嘟嘟忙音的时候高知卓都没反应过来,看着手机好半天没回过神。
行啊,这可真是“厉害”了,没事,要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那就来,只怕后悔的人可不会是他。
高知卓的脑子中并没有“认错”这个概念,他何错之有?问题不都出在宁初夏的身上?她要是这样不知悔改不明白什么是对什么事错,那他也不觉得这段婚姻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当年他主动向宁初夏表示好感,那是因为宁初夏身上有他喜欢的品质和想要的东西。
他越是清楚自己身上恍若套娃般地套了多少壳,便更是喜欢宁初夏这样一眼看得到底,看着并不幼稚但却始终心灵澄澈对美好抱有向往的人,更别说宁初夏还有着对当时的他来说颇为惊人的身家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已经无需岳家的助力。
而宁初夏身上那他曾经欣赏的品质已经不在,干净的湖水变得浑浊。
高知卓即使是在思考时也回避开了自己心中那难以宣于口的小心思。
事实上直到此刻,宁初夏身上依旧存在着他想要拥有的东西,不过目前新出现的替代品带来的诱惑隐隐大于了这个,倒是让他没这么不舍了。
只是想到掌控之中的东西会脱离自己的控制,内心深处的烦躁还是有点压不住。
高知卓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十足的“五好先生”,不和被人厮混不抽烟不喝酒,不少人都曾认真地说道他的妻子能够找到他这样的丈夫真是谢天谢地。
但其实哪怕是他的枕边人也不知道,高知卓其实有吸烟的习惯,只是不像一般人那么上瘾。
这种烦躁的时候最适合来一根烟,高知卓想着自己放在小抽屉里上了锁的烟盒便往书房那去,正是吃饭的点肚子有些饿,不过现在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随手推开书房门,才放松下来的他就瞧见书房里比房间还要惨烈的情况。
他的书房向来是很讲究的,非但收纳了不少书籍书刊,还按照图书馆的分类方法做了严谨的分类和排序,学院里不少教授来家里参观都要夸上两句,而这些工作自然是宁初夏做的,为了这个她还去琢磨了好一段时间分类的方法。
当时为了把这书房收拾好她忙了挺多天,她是以送惊喜的想法把这些展现在高知卓面前的,当时高知卓没给什么反应,只是心疼地看着自己有几分稍微卷了边的期刊又黑了脸。
而现在,这些全没了。
高知卓瞳孔地震,看着现在全都乱序随意堆叠在地上的书,宁初夏倒也没有特地把这些书弄折,可单单是随意铺在地上散落放着就足够让高知卓抓狂,他现在想走到里面去都像是在扫雷了好吗?
更让他气愤的是各种各样的文件。
无论是学院的内部工作、研究材料还是对外的介绍专利申请等资料高知卓这都一应俱全,这对他来说也算是工作的必要生产资料。
对于文件的处理,高知卓总是很随意地在看过后往桌上一放,基本第二天回到家宁初夏便会把他们整理好做装订并分门别类收到各种文件夹里。
想到这,高知卓急忙搬动了一些碍事的书籍,冲到了那一片白花花的文件区。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宁初夏非但是把文件全都掏出来,还特别“贴心”地帮忙把订书钉拆了。
而现在这些文件已经不只是没有按顺序排列那么简单的问题了,而是每一张纸的内容都不太一样,虽说可以靠文件内容大致做推测,可这也是史诗级的难度好吗?
再一翻,里面便有好些□□底单掉出,高知卓不用对着比也知道,这些肯定也都是乱的。
她今天一早上怎么能干这么多事?妈就没有听到哪怕一点儿的动静?高知卓对母亲产生了情绪。
其实这事他还真是错怪他妈妈了,想要把东西弄乱,那比想要把东西弄整齐难度要低多了,就比如这些文件,除了拆订书钉花了点力气外,打乱宁初夏根本就没有费劲,直接把这些文件当做纸牌一样,洗“牌”洗了个十分钟,就基本没有一张顺序相同了。
他看着这些东西有些抓狂,但还是勉强平静了下来。
他记得的,之前宁初夏也没有花太多时间去整理这些,那么轮到他就更不用说了,他要收好这些,也不过是小菜一碟,而且这不是还有妈在么?对于妈来说,收拾文件是有点负担,可就是收拾个客厅房间,那简直是小菜一碟。
……
搬进了租来的公寓后,宁初夏每天干的事情基本上只有三件。
陪伴儿子、上网、联系律师。
至于应付某人打来的电话?那怎么能叫活呢?
宁初夏特别贴心地为对方准备了自己“精心”找来的录音。
还真别说,这录音可花了她不少时间去找,什么刀叉刮瓷盘、刮玻璃;指甲刮黑板;泡沫揉捏的声音应有尽有。
每次电话一接通,宁初夏便直接将手机往楼上一丢,旁边配乐一放,便下楼陪儿子玩耍,等到回楼上一看,基本电话都已经挂断,而且可以看到现在挂断电话的速度那是越来越快。
就说昨天,高知卓已经忍无可忍,直接给她发来了信息,问她到底想要怎么样,看着高知卓的歇斯底里,宁初夏就知道这应当是她在临走前的那一番霍霍取得了有效的成果。
要知道她干的可不只是次卧和书房的事情,宁初夏还格外贴心地把厨房里密封罐子和不透明调味料的标签都做了调换;她还顺便带走了家中常用但有时一时想不到会需要的东西,比如说空调遥控器和电视遥控器的电池、几个插头最多的排插……想必高知卓他们已经充分地感受到了她给予的“惊喜”。
估摸着高知卓东西已经收拾完了,宁初夏便也做出了下一步的行动。
第149章 完美爱人和糟糕原配(四)
人在疲惫的时候, 哪怕是再能强撑,脸上也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些痕迹。
高知卓站在讲台上忽地有几分精神恍惚,要不是讲台下的学生有不少正紧盯着他, 他都想要伸出手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了。
说话的声音一停顿,教室里便显得有几分安静, 高知卓所教授的课程挺深奥,学生们只要分神就会跟不上,所以他的课堂秩序往往很好, 不会存在什么老师一不说话, 学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明显的情况。
平日里他引以为傲的课堂秩序,此时倒是成了压在高知卓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绷不住往日里那副君子端方的姿态, 感觉耳畔边那可怕的噪音又一次来袭,嗡嗡作响不给他一丝喘息的空间。
高知卓从来就没想到过, 原来听得到“声音”会让人这么暴躁。
这才几天?他便筋疲力竭, 整个人恍若那被抽干的池塘, 只剩下底下的淤泥。
这一切得从妻子带着儿子离家出走的那天说起。
他对妻子离家出走这样的事情并不在意,可前提是她的离开, 不能给他造成影响, 可宁初夏却把他的雷点踩了个遍。
离家出走的她这回那叫一个“作”, 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
高知卓看不下去, 那头母亲又在生闷气,对于书房很重视的他只得自己开始收, 那天下午正好没课, 时间正好。
收了一个下午的他感觉自己的腰就差没直接断了, 手略一动弹都能感觉到肌肉的疼痛。最可气的是,即便都累成这样了, 他的书房居然还是那么乱七八糟。
这绝不是他效率慢,而是东西太多又不听使唤。
就说这书架上的书吧,之前高知卓从未掺和,偏偏宁初夏还把她自己做的目录给打包带走,对此高知卓不屑一顾,他那个当年就没怎么用心读书的妻子都做得来的事情难道他堂堂一个天天泡图书馆的教授会整理不来?还用得着参考她那一本粗制滥造的小册子?
高知卓自信满满,搜了点资料,大概按照自己的思路做了个分类方案,对着格子颇多的书架他挨本排列,本以为这是曙光就在前方的他很快就明白这居然还只是一个开始。
耗费了他这么多心力才勉强排上去的书居然还能在他转身塞别的书时来个忽然塌方,运气好的时候它还勉强能乖巧地待在书架上头只要扶起来就好,可运气不好的时候,得,那就直接倒了一地一切重来。
好不容易勉强收个一格,问题就又来了,书的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虽然明明是按着字母放,可怎么横看竖看就是觉得逼死强迫症?而且有的格子没规划好,就差着那么两本书,不塞吧书站不稳,塞了的话又不符合分类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