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这一跳脚,宁初夏便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托付着准备搬东西下去的人给高知卓送去她事先准备好放在包里的材料。
高知卓来不及因为宁初夏还是不肯说话发火便被塞了一手的材料,那是厚厚的一叠复印件。
这复印件最上面的两张是离婚协议的内容,关键处都用荧光笔做了标记,之所以是两张是因为一张是两人口头达成协议时粗拟的稿子,另一张则是律师经手的协议,不过一样的是两张纸上都签名盖了手印。
其中被标识出来的是高知卓之前没当回事的一条文字,关于宁初夏会分走的财产她特地做了解释和标识,这其中包括她婚内用自己父母赠予、自己名下房产房租购置的财物。
当时高知卓只是一眼扫过去确认这条不影响他手头的财产后便没在意,那时候他理解的是这是宁初夏婚内购买的那些珠宝包包之类的东西。
他还觉得不屑呢,认为宁初夏没多要他的专利、财产是没有眼光,现在看来,当时她居然就想好了现在的操作?
再往后翻高知卓更是黑了脸,宁初夏将自己的所有支出明细导出让人做了整理,可以明显看出其中有不少是对应高知卓和高妈妈衣物、家中东西的支出,而如果找得到□□或是网上购物的她还贴心的让人附上了订单号和小票复印件,让高知卓想辩驳都不行。
丢人的看完高知卓恨恨地看向宁初夏,那种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自信感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完全不知道宁初夏下一步会做什么的迷茫。
她明明应该是没有主见,永远顺从的她。
他就差一点就能看她自我毁灭,变成个可悲的寄生虫了,可她为什么不止能离开她还能抓住他的痛点给予重重一击?
可现在不是闹这些的时候,高知卓看着时间,之前还早,看到的人还不多,可时间越往中午去,学校里会瞧见这些的人就越多,他不能让事态继续扩散。
“我给你钱总行了吧?我把钱给你,我买下这些,你花了多少钱,我出双倍!”
高知卓总算吸引到了宁初夏的注意力,可宁初夏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高知卓想冲过去,却见那个已经开始在拆主卧门的装修工横向一挪直接挡在了宁初夏的面前,对方比他还要矮一下,可那因为劳作感觉衣服已经包裹不住的肌肉要高知卓半点挑战的想法都没。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满意?”高知卓愤怒地吼道,很少这么大吼的他喉咙都有些发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宁初夏隔着人看他,终于懒洋洋地开了金口:“怎么,还能强买强卖?我不卖,我不缺钱。”
这话说了之后她也不看高知卓,只是背过身继续指挥着人进行拆除工作。
高知卓拼命地想着处理的办法,可一向聪明的脑袋瓜不知道是没有处理生活事项的经验还是此时濒临崩溃,竟是连一个有效的方案都想不出来。
和宁初夏的父母告状?这怕是没用,他那时候告状宁初夏离家出走对方还说要帮忙说和,可既然宁初夏都敢来谈离婚,怕是他们已经站在了宁初夏的那一边。
强行赶人离开?他是智力型人才,他不觉得自己有能力赶人离开。
叫保安或者报警?可他和宁初夏是协议离婚,对方协议一出,那不是立刻就能把人劝退?而且这简直是把事态成倍扩大,原先顶多是老师们知道的事情保安也知道了后恐怕学生知道也只是早晚的事,他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高知卓绝望地发现无计可施,他颓然地看向了已经被拆得一塌糊涂的家,半晌他才捏着拳头转身离开。
他能怎么办?那还不是只能眼不见为净,而且别以为他没发现,家门口都路过好几波人了,可别说这是正好上楼下楼的,这话他会信吗?再闹下去,恐怕只会让人笑话。
此刻的高知卓还真没想到两个重要的问题。
一是宁初夏想要带着货车进来,那必然是从学校大门走的,而这么多车一口气进来,保安自然不可能不问,她怎么会好心地帮忙隐瞒?现在保安们早就已经开始激情讨论,要是他往楼下看就会发现学校里平时定时巡逻的保安人员已经开着电瓶车从这楼外路过了几次了。
二是当事人在,八卦的人还会多少收敛一些,可要是他不在,那不是想问就问吗?
要脸的他灰溜溜地低头离开,顺道不忘带走了贴在其他人家门口的通知,可他却亲手把自己的脸送到了别人面前。
宁初夏完全不拦着高知卓,等到看着窗外的他离开,便自在地从房间里拿出还没发完的糖果和印好的告知书。
哎,她这个人什么都不好,唯一的优点就是细心,她可是为全楼每一户都各准备了两份。
重新开始张贴的她故意走得很慢,还特地到楼下大货车那装作算着距离。
见不少人路过或者装作看风景宁初夏也不主动发起进攻,只是拿起电话拨打给了自己的另一个号码,放在耳边按灭屏幕装作不经意地开始和“朋友”大声闲聊:“你放心,我都说了你不用过来,我这把我花钱买的东西都给带走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我都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把他和他妈妈从上到下的全部东西都给包办了,就连厨房里的调味料和菜也没有一样不是我买的,我看了下我的账单算了下钱,你说我爸妈给我一个月大几万是为了我过得好,我却只知道给别人花钱。”
“他刚刚还想和我闹呢,结果我一把□□拿出来他就说不出话了,算了,我也不和他计较了,否则他身上的衣服都得脱下来给我,家里除了学校发的教师工作服外,他就没有一件衣服是用他自己的钱买的,也不怪他离婚时听我只要我自己的钱和那么一丁点的财产这么兴奋了,他找老婆还真是不亏钱。”
挂断电话没一会,果然有人来问了,宁初夏调整了下表情转过身去细心地开始解答问题。
要不是为了防盗,她连高家的大门都要拆走。
……
正午,高知卓在接到宁初夏已经离开的线报后总算回来,他故意等到一点出头,估摸着大家已经休息才匆匆回家,这一上楼他脸都黑了,刚刚特地撕下来的告示居然又贴了上去,重新撕了一轮的他总算进了家门。
第152章 完美爱人和糟糕原配(七)
什么叫一别经年, 什么叫触目惊心,高知卓今天总算是深刻领悟到了。
这套房子他住进来也有几年了,平时工作日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外上课或办公, 休息日也经常在外奔波,除了睡觉外少有在家久留的时候, 严格算起来也没有什么珍贵的特殊回忆。
可即便如此,这终究是他人生拥有的第一套房子,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含义。
推开门之后, 迎接着高知卓的便是几乎让他要背过气的废墟现场。
他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 这宁初夏还真是说话算话,一点不客气, 连个瓷砖碎片都不带留的。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因为这场小型拆迁屋内尽是尘土,高知卓陡然觉得嗓子眼有点痒, 重重地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说起来对于这套房子在还是毛坯房状态的时候高知卓可没亲临过现场, 现在看着竟有种全然陌生完全找不出记忆中那个家的模样的感觉。
这件事说起来也并不怪他, 当年装修的时候他正在办手续,手头的项目需要交接, 没收尾的论文还在整理, 哪里有功夫关注这些?而这一切自然就成了宁初夏的活。
现在想来, 高知卓倒是想起了久远记忆里的几次争吵,还就和家里的装修有关。
那时他不在a城, 只能远程遥控,宁初夏对于家中的装修有着不少天马行空的畅想, 还眼巴巴地去找了省里的一家设计院, 花钱要他们出了份颇具时尚感的效果图, 对此高知卓直接使用了一票否决权。
面对宁初夏的委屈,高知卓那叫一个嗤之以鼻, 他完全不听宁初夏的辩解,还提出不要找那些花里胡哨的装修公司,让宁初夏自己监工装修的主意。
这点高知卓很是坚持,且不说装修公司靠不靠谱,就说宁初夏这种恨不得展现自己财力的行为就要他很不满意,宁初夏起初有点闷闷不乐,最后还是在高知卓的坚持下同意了下来。
后来在装修过程中两人又有了两次几乎可以略过不提的口角,说是口角其实有些勉强,认真想想,这也不过是宁初夏单方面的抱怨。
宁初夏当时通过聊天软件给高知卓发了信息,信息里她的情绪很是糟糕,说装修要她筋疲力尽,颇有点想要和丈夫撒娇的感觉,可高知卓会惯着她吗?肯定不会,装修又不是什么麻烦事,都是别人干活,说什么辛苦不辛苦?
想到这些,高知卓脸上就满是怒意。
搬进来的时候宁初夏还说多在意这房子和装修呢,结果现在居然全都拆了都不带心疼,这女人果然是满口谎话。
怨愤地想了想,高知卓继续往里面前进观察此刻的情况。
没了窗帘的遮掩,这个点的家中还真是亮堂得很,让他连墙壁上的划痕都能清楚看见,高知卓准备关门一回头,这才发现宁初夏居然连墙壁上的开关插座都给拆了,现在只余下一个能看到内里的洞和里面的电线。
真是厉害了!
可厉害的居然还没完!
高知卓黑着脸前进,人家是寻宝,他是探险,每走几步都能发觉全新的惊喜,他脸上的神情就没缓和过来,只能看见那越来越糟的趋势。
他能开心得起来吗?谁要是觉得他该开心,倒是来他家里看看。
卫生间是给了高知卓最大冲击的地方。
马桶、浴室柜、洗漱盆、浴缸……这些全没了,宁初夏唯一“留下”的是随意用塑料袋包着的他和母亲的牙刷。
没错,她居然连牙杯厕纸都给拿走了。
两人所住的侧卧同样是一屋子灰,整个屋子只留下地板上的两袋子东西。
高知卓走过去翻了翻,这里面除了高知卓当年带来a城一直压箱底的一套正装和学校发的全套院服外,剩下的就只有他的一些资料文件和当年他博士在读时用的那个老手机。
得,也就是这么一看,高知卓才发现宁初夏居然连他手机的充电器都给拿走了,他正欲发火,这才想起来他的手机还真是宁初夏买的,这说起来还是宁初夏给他置办的生日礼物。
看到这他忽然脸一黑,忙往母亲房间迅速走过,得,这又是一个人去楼空只剩下两个瘪下去的行李袋,这两行李袋上面还印着旅行社的logo,是当年母亲和父亲参加廉价旅行团的时候旅行社送的,当初高妈妈便是拿着这两个旅行袋到了a城投奔儿子。
彼时袋子自然是装得满当当,可后来宁初夏买的东西越来越多,当初带来的那些已经穿了好些年的衣服便被她直接丢了。
这么巡逻着高知卓走进了书房,临要迈进去前,他忽然又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预感成真,书房是整个家里现在看起来“最热闹”的地方,宁初夏“贴心”的帮忙找了几个敞口的麻布袋,那袋子被塞得很满,要不是紧紧贴墙放着感觉下一秒里面的书就要跑路出来。
高知卓走进一看大概看了几本就知道这恐怕又被宁初夏来了一招随机乱序排放,想到前几天他收得浑身都疼才勉强收好的惨状高知卓感觉自己的腰又开始疼了。
心里明明已经拔凉拔凉,可身体表现出来的却是汗流浃背,高知卓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想起宁初夏连空调都搬走的事情嘴张了又合,只有拳头紧握。
而现在无论多愤怒,情况已经摆在面前。
高知卓努力控制着自己集中注意力,整理着思路,他得把宁初夏这神来一手给他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
他开始算起了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学校中的舆论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了,不过好在这事发生在工作日上课时间,这个时间点能在这围观全场的基本都是退休的老教师,他们的走动范围也就是这周围,又大多是不爱多话的个性,想必这事情也不会扩散太开,不至于有什么影响。
准备搬家――哦,也没必要搬家,这哪有东西可搬?但租房子还是要的,只是他之前没关注过租房市场,也不知道有没有今天马上就能住进去的房子,但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而这处房子,装修肯定还是要装修的,住在学校里能省去不少麻烦,不过这倒反而是最轻松的一条,随便找个装修公司全包就行。
反倒是母亲那里稍微有些难度,以母亲的个性估计又要摆脸色,所幸他对这并不在意,生气就生气,他无所谓。
不过别的不管,关键的事情还是要去做,他得先把这全身从上到下的行头置办好,今晚找个酒店暂且休息,什么事情都可以等这几天好好处理。
他心中当即就生出了些许不屑的情绪。
宁初夏这么折腾一番根本就没给他造成什么麻烦,估计她现在还自以为是地觉得开心吧?
她果然还是不了解他,没有足够的高度就知道用这些小事情麻烦别人。
……
“初夏,你回来了!”
宁爸爸和宁妈妈听到那开门的动静便双双冲了过来,满眼担心的看向女儿。
宁初夏看到父母两人齐刷刷站在自己面前那愁容满结的表情有点无奈:“你们不是去游乐园吗?”
“今天工作日,游乐园里没什么人,好些项目小幸还太小工作人员建议不要玩,我们把能玩的玩够了就回来了。”宁妈妈忙解释,伸手往沙发那指了下,“小幸玩得挺开心,你看这一回来坐在沙发上就犯困睡着了。”
宁初夏看了下沙发那,妈妈倒真没说错,宁瑾幸身上正盖着件不大的毯子,安安静静地在梦乡中沉睡。
宁爸爸一言不发,默默地绕着女儿转了两圈,确认女儿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后才放下心来。
女儿这回离婚几乎是样样事情都自己做主,他倒是想插手,可又怕破坏了和女儿好不容易开始修复的感情。
孩子是不会骗人的。
宁爸爸只要想起他从宁瑾幸那了解到的不算多的女儿的生活,心里就对那个曾经饱受他喜爱的前女婿满是愤怒。
比起怪高知卓,他其实更怪自己,在女儿变得愈发沉默的时候他居然还以为女儿是长大了,偶尔感觉女儿不太开心也只当是和女婿有两句口角,却不知道女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而在宁瑾幸身上,他也更加深刻地认知到了家庭环境对孩子的影响,每次他一和妻子稍微别扭一下,都没像从前那样发什么脾气呢,小幸便立刻反应过来四处灭火,再看看这孩子懂事之下藏着的畏缩,他甚至都不敢去想他给女儿造成了什么影响。
宁初夏看着以她为中心转圈的宁爸爸无奈地挑眉,自己也转了一圈:“爸,你放心,我没什么事,今天我带了那么多人过去呢,哪能有事?”
“谁让你这孩子就知道报喜不报忧?”宁妈妈呛了女儿一句,“今天妈给你准备了不少好吃的,都在锅里呢,你去换身睡衣,快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