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婵沅道:“离家十年,你都忘了回家的路了,不过没关系,我记得。”
文芯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你不相信?”说着卫婵沅就来到了旁边的一个米店,问道:“请问捕鱼的小安子住在哪里呀?”
文芯一听,吃惊的张大了嘴,小安子是谁?等等,难不成是自己的弟弟逐安?
卫婵沅笑了,逐安进宫是来投靠姐姐,她算算时间,重生后不过两年多,未到前世三年前死的时候,虽说宫中变数很大,但其他不相关的人,生活应该是没有变化的,现在的时间还没到逐安的房子被烧,渔村被毁他来皇宫投奔之时。
逐安给他说过,自己有很高的的捕鱼技术,在村子里,谁都知道他小安子呢。
那米店老板乐呵呵的说道:“往前一直走,看见第二个路口左拐,第三间房子就是了。”他不由得打量卫婵沅几眼,如此貌美之人,他还没见过呢,可不得多瞧两眼。
卫婵沅谢过之后和文芯继续往前走去。
很快就看到了米店老板说的那个房子,文芯远远看见,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拉着卫婵沅就往前跑去,却到门口时停住了脚步,似乎是有些犹豫。
卫婵沅没说话,她知道文芯不过是有些近乡情怯,既害怕物是人非,又有些期待。
就在文芯打算走上前时,院门毫无征兆的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三个人,在看清他们面容的后,卫婵沅和文芯都愣住了。
一个是逐安,穿着粗布衫,挽起袖口,拿着个空鱼篓子,笑着说着什么,还从怀里拿出个小布包裹往身旁一个手里塞去。
这人接过那个小布包裹,“你总给我这小鱼干,我可没什么还你的呢。”
说话的这个人一身素色长袍,俊朗非常,但卫婵沅却知道他已经年过花甲。
“花郎中,你收了小鱼干,小安心里才会安稳的。”
此时说话的人身穿青色长衫,头发竖起,身如松柏,言语间,习惯性的摇着手里的折扇。
文芯想往前去,卫婵沅却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她既欣喜又害怕,生怕眼前的这一切是一场梦,怕梦被惊醒了,看见的所有都会消失。
逐安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她们。
两外两个人也顺着逐安的视线看过来,在看见是卫婵沅时,神医立刻走到她面前,“丫头,你不在宫中,怎么会在这里?”
卫婵沅眼中蓄满泪水,对神医说:“神医,我们稍后叙旧。”她看着逐安身边的人,一步一步走过去,人还没靠近,泪已先流了下来。
那人看见卫婵沅哭,慌了,“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话一出口,卫婵沅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那人吓了一大跳,想要将怀里的人推出去,却莫名觉得不舍。
“姑娘请自重,在下已有妻室,也并不打算纳妾。”
卫婵沅拽住他胸前的衣服,仰头问道:“二哥,是我呀,我是阿沅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人扳正卫婵沅,往后退一步,“小娘子,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认识你,还请你自重。”说完,看一眼逐安,“明日我再来。”
逐安说道:“先生慢走。”
卫婵沅看着卫若书离开的背影,意识到了些什么。她能确定这是二哥没错,也能感觉到二哥是真的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是呀,如果认识自己,又怎么会不回家呢?
卫婵沅指着卫若书的背影问逐安,“逐安,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为何喊他先生?”
逐安也愣了一下,这人怎么对自己说话的口气如此熟捻。他不由得仔细打量了起来,却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而且心中竟是隐隐作痛。
察觉到逐安的异样后,卫婵沅想起这时的逐安应是不认识自己的。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想着既然已经见到了二哥,就不用急于一时,前世是逐安来投靠自己的,今生却是她来投靠他的。
拉过一旁的文芯对逐安说:“你看看这是谁?你可熟悉?”
十年前姐姐被亲戚送进宫,这么多年未见,他已经记不清姐姐的面容了,但文芯那时年纪不小,还有些记忆,瞧着眼前的逐安,依稀能看到些小时候的影子。
她使劲握了握卫婵沅的手。
卫婵沅懂了她的意思,对逐安说道:“逐安,这是你的姐姐,文芯。”
逐安手里的空鱼娄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他认真端详着文芯,不敢相信眼前人就是姐姐,但却莫名相信卫婵沅说的话。
文芯从包袱掏出两个人这几年的家书,摊在逐安面前,看着卫婵沅指了指她的发髻。
卫婵沅轻笑:“你姐姐问你,那个玉簪你可收到了?”
逐安慌忙跑进房中,不一会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那个玉簪躺在了里面。
两年前,文芯特意找了镖局把簪子和钱带给了逐安。
文芯泪眼模糊,抓住逐安的胳膊,不停的流泪。
看见姐姐如此,逐安问道:“姐姐是哑了吗?”
卫婵沅道:“此事说来话长。”
“好了好了,既然说来话长就先别说了。”神医看了这么久,也算是看明白了些事,他拽过卫婵沅,“丫头,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来这里?”
文芯一听,指指神医,指指院子,指指厨房,指指自己,一手拉着卫婵沅一手拉着逐安往院中行去。
“神医,文芯说她要请你吃她做的饭,快进来吧,有话我们慢慢说。”
春末的小渔村已经有了夏天的气息,几人围在院中的石桌上吃饭,微风拂过好不惬意。
通过逐安的叙述,卫婵沅知道了二哥在大概半年前和妻子来到了这里,成为了一名私塾先生。逐安想学写字,但又要捕鱼,没有办法和私塾学生一起上学,就每天在捕鱼后请卫若书来给他教写字。
卫婵沅也对逐安表明了身份,把文芯如何被毒哑,她又为何要来这里说了个大概。逐安很紧张,下意识想要跪拜行礼,对卫婵沅他总觉得自己不由自主想要服从。
卫婵沅道:“逐安、神医,在这里我只是普通女子,大家都喊我卫娘子就好。”
神医笑着道:“丫头,别叫我神医了,我姓花,叫我花郎中,或者花郎君都好。”
卫婵沅笑笑,“这个姓和你还真是相配呢。”
神医叹一口气,“这个渔村的百姓很少出外,并不知道你所说的谣言。前几日我去了一趟大镇子,关于妖星之说也是略有所闻。”
卫婵沅自嘲道:“南地这么远的地方都知道这件事,我这个皇后还真是受过天下百姓唾骂了,在历史上也算是难得了。”
“丫头,既然你已选择出宫,等过上一半月的,我再去镇子打听打听宫中的消息。”
卫婵沅没说话,习惯性的将手里的碗递给文芯。
神医看着盛汤的文芯说:“你身边的文芯丫头,既然是被毒哑的,我就来试着医治一下吧,或许不能恢复到之前说话的状态,但也不至于发不出声音。”
三人都睁大了眼睛惊喜地看着他。
卫婵沅道:“花神医,你可太好了。不如这样,我这眉间血,你还要不要了,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神医笑了,“不要了。”他不是不要,而是现在看着卫婵沅,想起她在雪山上为陈逾白所做的一切,因为救人让自己经脉逆行,还选择永远的隐瞒,由此背负了妖星骂名,他实在不忍看她身上再发生任何残忍的事情,自己就更不会做取眉间血这样的事,他只想让这个纯真良善、正直大义的女子开开心心过完最后的日子。
卫婵沅心情大好,她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给神医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碗里,“花神医,你还真是让我惊讶,我建议了此处,没想到你真的就来了。”
神医道:“我还要感谢丫头你,来了以后,我就喜欢上了这里,短时间内,是不会去别处云游的。”
她抿嘴,以手托头,看向三人,“那我的能耐可真大,能让神医留下。花神医,逐安,明天也带我和文芯去海边吧,我还没见过大海呢。”
第119章 日常
自这天后,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是卫婵沅的日常生活,她已经和逐安学会了捕鱼,也学会了挖沙子里的蛤蜊和沙蟹,过起了海边普通百姓的生活。
每天都很开心, 但身体却是一天不如一天, 时常发病, 有时候整夜整夜浑身疼的睡不着觉,不愿打扰任何人, 独自咬着被角一直到天明。
可是不管她再如何不让旁人担心, 发病间隔越来越短,体力也越来越差,有时候说着话就会不断的流出鼻血来,或者干脆吐出鲜血, 刚开始, 文芯和逐安手忙脚乱, 到了后来,就很熟练的将神医的药丸以热水化开给她喂下去,再开始擦洗血渍。
渐渐地, 卫婵沅只能坐在海边看常禄和文芯捕鱼劳作, 自己什么也干不了, 拿着个话本子时不时翻看。
神医几乎每天都过来,先是为她诊脉,尽量延续她的寿命,但每一天每一天,这具身体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
再替文芯诊治,如今文芯的嗓子已经好了不少,虽说发出的声音又轻又细, 但总比什么都说不出要好上许多。
卫若书信守承诺,每日下了私塾都会来小院教逐安习字,文芯就会去厨房准备晚饭,卫婵沅就把白天从小村上唯一的茶铺买来的碧螺春泡好等着他。
不会再急着相认,只会给他添茶,然后静静坐在一旁看着,有时候发表一些自己的言论,都会让卫若书刮目相看。
渐渐地,他不再躲着卫婵沅,有时也会同她一起吟诗写字,在这个小镇上,他头一次发现学问和自己相当的人,还是个女子,大有遇见知音之感。有一次见她写字,他突然慌了神,那书写的模样和纸张上一手漂亮的拈花小篆,总让他觉得格外熟悉。和她一起,让卫若书觉得越来越亲切,既放松又自然,莫名就生了些喜爱之情,知道卫婵沅喜欢糖葫芦和风车面具这类小玩意,就会抽时间去镇子上买回来给她,看着她开心的样子,自己心里格外满足。
日子一天一天就这样快去了,转眼到了夏末,村子里的老人,都说这个村子要转运了。一年前来了一对夫妻,男子满腹经纶,女子端庄秀雅,村子里的孩子有了习字的去处;半年前来了个郎中医术精湛,生了疑难杂症也不用担心;三月前来个两个貌美的女子,一个虽不会说话,但总是与人为善,一个就像是天仙下凡,不但才华与那位私塾先生相当,还经常接济村子里的穷人。
大伙都对她格外尊敬,很多男子生了爱慕之意,但都知道自己配不上如此女子,若说谁能配得上,怕只有那私塾先生了。
可巧,私塾先生每日都往小安子家里去,一开始都还好,时间一长,卫婵沅总买先生爱喝的茶叶,先生也总是拿着些女子喜欢的小玩意去,有人从门口走过,听到过两个人在里面吟诗作对,谈古论今,明眼人都看出了些眉目,说三道四的人多了起来。
但大家都没有觉得不妥,本来男子纳妾就是平常,更何况是如此登对的两个人。
这闲话传着传着就传到了卫若书妻子的耳朵里。
她点着烛火,缝补着卫若书的衣服,突然说道:“夫君,若真的对小安那家新来的小娘子有意思,我是不反对的。”
卫若书放下手里的书,坐到她对面,“云芳,你误会了,我对卫娘子没有男女之意,虽然我心里总牵挂,但我知道,我对她和对你是不一样的,她更像是我想关心爱护的晚辈。”
顾云芳不说话,轻轻点点头,但心里是不信的,她也偷偷去见过卫婵沅,别说是男子了,就是她一个女子,见了都不由得脸红起来,那明亮的神情,那优雅的气质,那举手投足间对四周的压迫感,让她在那一瞬间就觉得自己输了。
今天这话,她早就想说了,但却迟迟未说出口。看着身边躺着的卫若书,她始终觉得自己配不上。
她原本是生活在帝都郊外的农户,一日和爹爹上山砍柴,看见了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虽然他灰头土脸的,但自己在看见的那一刻,却怎么也挪不开眼,求着爹爹把他抬回了家。
毕竟是帝都人士,哪怕生活在郊外,也知道卫若书身上穿的衣服华贵,身份自然不低,爹爹怕惹事,想把他拖出去,让他自生自灭,但顾云芳却又求着爹爹把他留了下来。
当晚,爹爹当机立断,租了马车,给他换上了农户的衣服,连夜出了城。
而第二日,他失踪的消息才被卫府所知。
他们辗转了几个地方,顾云芳的爹爹突发恶疾,不过两月就走了,临走前,拉着卫若书的手,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了她。
顾云芳总觉得她救的这个男子是因为恩情娶了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她,毕竟自己是如此普通的人,怎么配得上俊逸非凡,文采斐然的这个人呢。
她想了一晚上还是在一大清早来到了卫婵沅的住处。
文芯和逐安正要出去捕鱼,逐安看见顾云芳说道:“顾家娘子,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先生有什么事吗?”
卫婵沅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人就是二哥的妻子,二哥失忆后,就姓了顾,她是知道的。
看见那女子一直盯着自己的神情,察觉到她是来找自己的,便对文芯和逐安说道:“她是来找我的,文芯逐安你们先去吧。”
卫婵沅请顾云芳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给她沏了一壶茶,“本该是我登门拜访的,但又想着自己不出现在你面前更好。”
她这个没几日光阴的人,看到二哥如今生活幸福就够了,知道了身份又能怎样,或许活的还没有在这个小渔村开心。
顾云芳不明所以,“卫娘子,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你对我家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