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茵醒来时,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她向着一旁看去,就见顾世勋抱着一个孩子,在那里走来走去,似是在逗着怀中的幼子。
  她知道自己此番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是他的长子,也是他的独子。
  回想起生产时的那些痛楚,兰茵只觉得,即使是自己上辈子欠了他,如今也该是还清了。
  顾世勋虽是逗着孩子,却一直留意着兰茵的动静,看见她醒来,顾世勋黑眸一亮,只抱着孩子向着她走去,与她低声道了两个字:“醒了?”
  说完,男人倾下身子,将怀中那小小的襁褓送到了兰茵面前,与她温声道:“来看看孩子。”
  兰茵却是闭上了眼睛,转过了身去。
  自孩子落地,她一眼也不曾瞧过,她不敢瞧,只怕自己瞧了,就会对那个孩子生出感情,生出诸多不舍。
  见她如此,顾世勋眸心微微暗沉下去,怀里的孩子许是饿了,只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呜哇”一声哭了,顾世勋膝下虽已有三个女儿,却压根哄不好孩子,此时见儿子哭泣,顾世勋抱着孩子哄了哄,孩子却哭得越发响亮,见孩子哭得这般厉害,兰茵却一直也不曾回头,顾世勋最后看了兰茵一眼,和她说了句:“你好好歇着。”
  说完,自己便是抱着孩子离开了卧室,将儿子交到了奶娘手里。
  “大帅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少爷。”奶娘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在怀里,与顾世勋恭声道。
  顾世勋向着卧室看去,低声道了句:“也要好好照顾夫人,她们母子若有任何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男人的声音中蕴着严厉,一屋子的下人俱是忙不迭迟的答应。
  顾世勋走出了院子,就见副官在那里候着,看着他出来,顿时一个敬礼道:“大帅。”
  “派人走一趟,将白家老太太接过来,陪着她。”顾世勋言道。
  副官只恭声称是,细细打量顾世勋的脸色,却并不见男人脸上有什么喜色,心里不免暗暗称奇,世人皆知顾世勋年过三十,膝下却一直无子,除了三个丫头片子之外,府里那么多的姨娘,却并没谁为他生下儿子,如今好容易得子,按理说这是天大的喜事,他该兴高采烈的才是。
  “大帅,您别怨我多嘴,”副官终究跟他多年,胆子便也大了些,只忍不住问出了口:“白姨娘为您生下麟儿,这样大的喜事,怎么我瞧您倒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高兴,怎么不高兴。”顾世勋声音低沉,想起兰茵生产时的痛苦,想起她对孩子的的冷漠,顾世勋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只觉得子的喜悦已是慢慢消散了去。
  “大帅,喜得贵子可是大事,您看,要不要通知出去,把金陵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全都请过来,给小少爷好好的大办一场?”副官跟在顾世勋身后,又是问道。
  “你看着办吧。”顾世勋显是压根没心思理会,说完这句,便是大步离开了院子。
  卧室里,女子脸色苍白,显是还不曾养好身子,她的头上按着习俗扎着布条,如云般的秀发尽数散在身后,她倚在那儿,刚生产后的身子仍是十分虚弱,给人弱不胜衣之感。
  白汪氏坐在一旁,只端着一碗汤,与女儿道:“再喝些吧。”
  兰茵摇了摇头。
  白汪氏便是微微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汤搁下,和兰茵道:“茵茵,不是娘说你,你如今也是当娘的人了,哪有当娘的这样狠心,连自己的孩子也不瞧的?”
  听着母亲的话,兰茵心里一阵难过,只转过目光,向着窗外看去。
  “这几天,奶娘每天都把孩子抱来,你哪怕看上一眼也行,可你连看都不看,我是真不明白,从前在青州的时候,你对路上的小猫小狗都不忍心,又喂食又喂水的,可如今对自个的孩子,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硬?”白汪氏说着,心里只又气又急。
  兰茵鼻尖一酸,只和母亲轻声道:“娘,您别再说了。”
  看着女儿如此,白汪氏晓得她心里定是还在惦记着那个温云峰,当下,白汪氏只恨铁不成钢的推了一把兰茵的身子,恨恨道:“你这个傻丫头,你自己说说,顾司令哪点对你不好,你偏要去想那个……”
  “娘!”兰茵打断了母亲的话,她的眼中噙着泪珠,向着母亲看去,白汪氏刚瞧见女儿的目光,一颗心便是软了,她什么也不再说,只叹了口气,端起汤碗,离开了兰茵的卧室。
  主楼。
  “娘,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蒋玉英坐在一旁,留意着婆母的脸色,只小心劝道。
  “我怎么能不生气?”老太太脸色铁青,冲着儿媳道:“那个女人哪有一点当娘的样子,孩子落地这么久,她别说喂孩子吃一次奶,她是连看都没看过孩子一眼,我要把孩子抱来,世勋却死活不让,这不是存心要气死我?”
  “娘,孩子现在有奶娘照顾着,依媳妇看,咱们先别折腾,等孩子养大点再说。”蒋玉英好声好语的劝着,老太太却仍是一脸不忿,忍不住道:“那个女人没进门的时候,世勋对我是孝顺有加,如今倒好,为了她,世勋也不知是顶撞了我多少次,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蒋玉英只跟着说着好话,好容易从主楼里脱了身,刚上回廊,就见自己的丫鬟匆匆向着自己跑来,刚看见她,便是焦急的喊了句:“大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蒋玉英眼皮一跳,慌忙将丫鬟拉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问道。
  “白姨娘,白姨娘不见了!”那丫鬟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是将声音低了下去。
  蒋玉英大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她还在月子里,能跑到哪去?”
  “您让我给白姨娘送燕窝,她身边的丫鬟说她就在屋里,可等我进屋一瞧,就见白姨娘,还有她母亲,娘儿两都不见了!那些丫鬟和嬷嬷也都慌了神,说谁也不知道她们母女去了哪。”
  “那霆儿呢?”蒋玉英连忙问道。
  “小少爷倒是没事,跟奶娘待在一起。”丫鬟道。
  闻言,蒋玉英微微松了口气,她握住那丫鬟的手,又是问道:“大帅现在在哪?””
  “大帅还在前院招呼宾客,没人敢和他说,奴婢只好先来找您。”丫鬟一脸焦灼。
  “你听着,”蒋玉英低声叮嘱:“此事千万不要声张,不能让外人知晓,你派个人去前院一趟,就说老太太有些不舒服,赶紧请大帅回后院一趟。”
  “是,大夫人,奴婢这就去。”丫鬟答应着,匆匆离开了回廊。
  蒋玉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的眉心微微拧着,心中只思索了一番,突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倏然一紧,只迈开步子,向着温凉玉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