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感觉自己正一寸寸被拉离地面,他双手扒拉着脖子间的鞭子,磕磕绊绊道:“大人,小人就是井里的蛤蟆,没见过多大天,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啊!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富商富贵了大半辈子,在自己本地,就连州官都对他和颜悦色。本以为自己在京都也算个人物,哪想到刚来第一天就吃了瘪。
  不过他能屈能伸,求饶的话连着串得往外说。
  他脖子被勒的死紧,感觉吐气都艰难起来。
  一瞬间,他感觉阎王在让自己滚下去了。
  然而还不等他彻底被吓破胆,缠绕在他脖颈间的鞭子突然松了,他瘫倒在地上。
  巨大的惊吓折磨着他,让他无暇想到刚刚还砭骨寒冷的水沟怎么突然就不冷了。
  旁边的侍从则眼睁睁看到那水渠冻结了起来,还有他家老爷身上的衣服一瞬间就被吹干、吹净了。
  他们连忙要拉富商上来,不断喊他:“老爷、老爷……”
  富商趴在地上咳嗽,他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而旁边那骑着大马的男人则因为这诡异的一幕害怕的想要后退。
  他吃惊地发现,自己压根就动不了了。
  倏然间,骑马男人冷汗直冒。
  后面的百姓们没看到这一幕,纷纷纳闷这个天怎么还会有水结冰。
  而一位少年则惊讶不已,说:“师父,你什么时候修炼出这招了?!太厉害了。”
  中年男人则因为震惊,没来得及捂住他徒弟的嘴。
  眼看着周围百姓要用钦佩又崇敬的目光看他,忙道:“没有的事,不是我做的,我就一普通人!这位是我儿,脑子不好使,哎,我们千里迢迢来京都给他求名医看脑子。”
  百姓们:“……”
  他徒弟:“……”
  中年男人原本想的是,如果守卫要推搡他们下臭水沟,他就用灵力裹住自己和徒弟的腿。这样他们虽然站在水沟里,但却不会沾上秽物。
  少年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一脸幽怨的凑在师父耳边说:“难道是那位姑娘做的?”
  中年男人现在并不想搭理徒弟,但他徒弟仗着个子比他高,就一直凑在他耳边说话。
  他被烦得没办法,只能说:“我怎么知道?我区区一个踏仙途三十年修为的散修。”
  他们旁边同样站了一个魁梧的汉子。
  那汉子跟少年一样,还没踏仙途。
  不过修行之人耳目都会比常人聪颖一点,他比少年还要幽怨,说:“区区,踏仙途。”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踏仙途三个字居然会跟区区用在一起。
  中年男人:“……”
  不过这么一打岔,他们三个倒是熟悉了起来。
  不多时,马车的轱辘声传来,守卫忙打开大门。
  众人只见一位穿着藕荷色裙装的姑娘撩开马车帘子探出头来:“怎么回事,我没让人前来开道。”
  百姓们错愕不已,有人小声说:“这不是昭乐郡主,是昭蓉郡主。”
  果然,后面再次传来车架的响声。
  昭蓉看着昭乐的木牌,不愿在大庭广众下争辩,于是快速进了城。
  进去后,她问身边的侍女:“横在城门口的那个不是昭乐的近卫么,怎么那副姿态?”
  “不知道,郡主,近日陛下宴请八方仙人,说要给您和昭乐郡主测仙缘,咱们还是好好准备,多背写书,在陛下面前也能答出一二来。”
  昭蓉不喜欢这些,仍然说着刚才的事情:“我觉得有古怪。”
  他招呼一个小厮过来,吩咐了几句,小厮便往城门口走去。
  而此刻,城门口,昭乐见亲卫没有上前迎接自己,鞭子甩到他脸上。
  “你是死了吗?在这里一动不动?”
  谁知那马因此受惊,跑了起来。
  马一跑,马上的人就被摔了下来。还维持着刚刚骑马的动作,一动不动。
  昭乐吓了一跳。
  负责城内安防的禁军统领齐振很快出来,他早已听人禀报了污水结冰,商人那泡了污水衣服突然变干净的事情。
  再联系最近陛下广邀八方仙人,他立刻就猜测这是哪位神仙的手笔。
  于是他忙让昭乐进去,将那僵硬的亲卫带去天牢候审。
  并且迅速大开城门,吩咐守卫给百姓们登记。
  齐振统领这回眼睁睁看着那水渠在百姓们走到路上后,就恢复流动姿态,当下更加确定是仙人在帮这批百姓。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仙人正在这批百姓中。
  他热情的接待了富商,但他觉得富商不大像仙人,不然对那亲卫的教训不会这么一丁点。
  可后面的百姓们,齐振也看不出哪一个特别仙风道骨。
  唯一一位看起来有点底子的,个头又矮的很。
  齐振统领着实分辨不出来,只能让属下记下这些百姓的名字,当天午后就呈到了陛下书房。
  那位矮个子的修士再回头看,发现苏苒之和秦无早就不见了。
  他说:“果然。”果然是那两位仙长的手笔。
  弟子问:“什么啊,师父?”
  “没什么。”
  而与此同时,苏苒之和秦无用了一个简短的传送阵进城,并未引起丝毫觉察。
  他们原本也相入乡随俗的遵纪守法,进城接受检查,但后面见引来了禁军统领,便提前走了。
  苏苒之说:“那个让亲卫定住的术法,不是我施加的。”
  她能察觉到,同样也不是秦无做的。
  有人在她凝固沟渠的时候,就教训了亲卫,关键是,苏苒之没能察觉到那人是在哪儿、怎么出的手。
  秦无神色凝重起来。
  这让他们同时想到了曾交过手的青衣男子。
  毕竟,在接触过的这么多神仙和修行之人中,除了那青衣男子,苏苒之还没碰到过能不惊动她,就在她的‘域’中动用灵力的。
  就连敖庆都不行。
  苏苒之想,这个人一定是对自己很是熟悉。
  难道青衣男子就是王母的化身?
  毕竟她没真正见到过青衣男子,若是王母真要下凡,化身为男子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隐隐又觉得不是王母。
  她现在知道的消息太少了,推测都是天马行空的。
  秦无则说:“既然对方不动,咱们就先做自己的事情。他既然畏畏缩缩的躲藏,想必下凡对其限制颇多,不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第198章
  苏苒之其实并没有把‘域’全部展开, 毕竟皇城内肯定有守护王孙贵族的高人在。
  更别提最近皇帝宴请八方修行之人,修为高深的人一定不少。
  她若是全部扫过,定会有不少人感知到威压。
  这对别人来说无异于是个挑衅。
  因此, 若是那人给侍卫教训的人藏在皇宫内, 苏苒之没感知到也是情有可原。
  但问题在于当时苏苒之沉心凝神的用水行术法使沟渠之水凝结成冰, 城外那一亩三分地都在她感知之内。
  暗中之人却能在她感知的范围内悄无声息的动手……
  这实力当真很强, 在苏苒之接触过的人中, 只有当初在落神岭交过手的那位青衣主上才能达到。
  苏苒之不能确定那青衣主上是否在帮着王母做事, 但是这个人做事很邪性,完全不顾无辜百姓生命。
  他的手下任务没做好,一般也都是自杀谢罪。
  不过,秦无说得很有道理, 暗中之人既然只是悄悄出手,那就证明天道对其束缚颇多。
  既然如此, 她和秦无安心做自己的事情便好。
  昭乐郡主亲位嚣张跋扈, 被神仙教训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京都。
  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消遣。
  苏苒之看着这比长川府繁华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京都, 只感觉走到哪儿都能闻到香风, 到处都是穿着绫罗绸缎的有钱人。
  一时间, 她突然感觉自己和秦无仅剩下的数百两银子在这儿好像有点不够用。
  这个念头一出, 苏苒之感觉挂在腰间的功德之笔轻轻颤了颤。
  她只要出门, 做得都是普通江湖儿女打扮。不论功德之笔有多强大, 依然被装在竹筒内, 悬垂在腰带旁。
  这能改写历史,落笔即为真实的笔并没有受到什么‘宝石盒子金镶玉’的待遇。
  任谁也想像不到,苏苒之居然把大名鼎鼎的功德之笔这样带在身边。
  不过功德之笔一般也都很安静,没什么存在感。
  普通情况下,苏苒之要么随手捞一支羊毫, 要么兴致来了虚空凝笔作书写。自从十二道金线凝成之后,她还没真正动用过功德之笔。
  像今日这样颤动还是第一次。
  苏苒之找了个僻静的巷子,将功德之笔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