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境一战,分外长久。
飘渺俊逸的曦爻扯下了虚伪假笑的面皮,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全然失了九天神女青睐的动人神姿;沉默不语的祁平墨发如蛟似蛇,紧紧痴缠着对方攻势不放。一时间,二人难分伯仲,不分你我。
眼高悬于顶的烈日逐渐挪步到了西头,虚境之内的战势依旧如火如荼。
乌金打了个哈欠准备找个借口开溜。反正若是无人服输,这出的去进不来的虚境便会一直保留着。
乌金伸了个懒腰,眼角掠过一道金光,待她定睛一瞧,捂着嘴巴尖叫了起来;“来人!来人!”。
只见一道破空而出的飞羽笔直地射向祁钧魂出的本体。要知道,本体若是在此时受了伤,神魂便没了归宿,没了归宿,因战而伤的神魂便会飘荡至九天之外
祁平浑然不知逼近的危险。
他只知道剧烈疼痛的眉间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忽然,他听见宵珥厉声娇喝:“不要!”一个分神,曦爻当胸一拳,将他锤至湖底。
虚境之内除了疼痛,五感尽失。此时,他却摸到了冰凉刺骨的湖水,耳鼻喉腔瞬间灌入咸辣的液体。凭着本能,祁平冲上水面呼了口气,却见曦爻踏水而来,站在他的面前,脚尖勾起他的下巴,垂眸欣赏着他狼狈无比的模样,残忍而愉快地说道:“求我,我便给你留个体面的死法。”
也不知是否是此方天地正在崩塌震颤,虚境之内阴云蔽日,整个天地都在地动山摇。良久,祁平缓缓抬起眼眸,却见曦爻一脸惊骇地后退了几步,如临大敌。在他瞪大的眼眸中,祁平看见自己的眉心裂出一条金色的细缝,这条缝隙逐渐皲开破裂,宛如一只缓缓睁开的金色眼眸。金眸之内,有一样东西斩开他混沌的思绪,劈开时间的天堑。冥冥中,似乎有一股热潮汹涌而来,像一股急流直冲他的新房,注入他的脉搏流遍全身。
湖水蒸腾飞扬,曦爻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斩尘’?不,绝不可能”汹涌的湖中心,一道冲天的金光将此方天地一分为二,虚境崩裂的轰鸣不绝于耳,他听见一道轻蔑的笑声如鬼魅般在他的耳边低语:“什么不可能?”
***
却说金羽毛飞出的一刹,宵珥目眦尽裂,想都未想便以更快的速度飞身叼住了险些擦肩而过的飞羽。停身的一刹那却是万般迷惑:为何只有她和乌金能够看得到?然而,嘴角的金羽瞬间化成一滩烟云,紧接着,堂内的一切都在滚滚云烟中扭曲,褪色:视而不见的仙君,杯盘狼藉的地面,曲水流觞的宴席统统不过是一场铺天盖地的障眼术
乌金尖鸣一声,刚要迈开四足,身后的尾巴被一把捉住:“哪儿跑?”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她绝望地看向那只可怜的胖鸟 ,只见胖鸟还未来得及化身出招,便被一只从天而降的盒子牢牢地扣住。
收网。
***
宵珥再次醒来之时,盈盈异香绕鼻,周身麻痹不得动弹,五感尽失。头顶的床帐上绣着金英倒悬宝花,护着蕊心白玉似的悬珠。床边的镂空银瓶倒悬绿枝嫩芽与绒绒芦花。身上的衣裳也由裤子换成了霓裙。
宵珥的脸僵了一瞬。
她不喜欢穿裙。
但是有一个人喜欢看“逍逍”穿。
“醒了?饿不饿?你一定饿坏了吧。”尤鬃笑容和煦,仿佛还是那个知她,疼她的“好兄长”。
可惜宵珥无长兄,亦消受不起这份假温柔真掌控。
宵珥瞠着眼瞪着尤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跟个听话而柔软的布娃娃似的摆弄于尤鬃的手中。
尤鬃亲昵地搂着她,顺着她的额头一路吻到她的鼻尖停了下来,略略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嫩唇,神态餮足,像是找回了丢失已久的物品。宵珥没有一丝力气,极力怒吼挣扎,也只能像是奶猫似的蹭着哼叫。
尤鬃凝视着唇部的眼神微黯,从袖子里拽出一方手帕细细地擦着。
如果说,祁平替她擦擦嘴,那是“孝顺”,现在尤鬃替她擦着嘴,那是“洁癖”。他地神情认真而炽热,让她一度怀疑自己的嘴巴上是不是沾了什么永远都洗不掉的脏东西。
原本粉嫩的唇瓣被擦得起通红犹如火烧。在宵珥冒火的眼神中,尤鬃撇下手帕,冷笑道:“是我忘了。”还没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尤鬃结下披风牢牢裹住她,生怕被一丝风吹到,看到:“来人,上菜。”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轻轻推开,鱼贯而入的侍女提着一个个的食盒快速而无声地摆好菜盘,便无声离去。
尤鬃亲了亲她的面颊:“乖,先吃饭。”说罢不顾宵珥的满脸绝望,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全鱼宴。
剁椒花莲,酱焖鲤鱼,清口斑鱼,松鼠桂鱼五花八门的鱼被做成五花八门的样式。尤鬃夹了一箸斑鱼片,沾了沾料汁,递到她的唇边。
宵珥犹豫了半晌还是张开了嘴细细咀嚼。肉质新鲜细腻配着甜口的料汁让她回味无穷。
“好吃吗?”尤鬃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宵珥张张嘴发现依然不能说话,只得眨眨眼。
尤鬃笑了笑,继续夹了一箸鲤鱼眼,依旧在料汁中滚了滚,吹了吹才喂到她的唇边,见她张了嘴,吞下肚,脸上的笑容越发和煦阴柔。
如此以往,乐此不疲。无论什么菜式,都要在料汁中滚一滚再送入她的口腹中。鱼肉过于鲜美,宵珥没多久就吃了个饱。知道再也无法张开嘴,尤鬃这才掂起丝绢替她仔仔细细地擦拭嘴角。
“好吃吗?”尤鬃问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宵珥眼睛眨得太频,有些酸。
“料汁好吃还是鱼肉好吃?”
这个问题可真奇怪,哪有将正菜与料汁做比较的?
尤鬃满面期待:“喜欢吃鱼,就眨一下眼睛;喜欢料汁,就眨两下眼睛。”
宵珥眨了一下眼睛。
尤鬃失望地叹了口气,搂紧了怀里听话的一团,埋进软乎乎的脖颈里贪婪地吸了一口香暖的气,状似无意道:“喜欢我府上的鱼肉,还是祁钧的松子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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