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外跑过一头羊,头狼长嚎一声,率先冲过去。
剩下的野狼们训练有素地组织出阵型,紧跟其后。
郎晓等小狼也没闲着,努力跟上大狼们的步伐,加入这场狩猎。
很快羊就被拖回来了,狼群在山谷中举行了一场盛宴。
郎晓也分到一块肉,拖到母狼身边,欢快地吃了起来。
宁莘莘站在它们身旁,摸摸白狼的头,又摸摸郎晓的头。
二者皆无察觉,吃饱喝足后,母狼躺在草地上,郎晓靠着它的身体,在温暖的阳光包裹中,懒洋洋地打起了瞌睡。
宁莘莘起身深吸一口气,享受了片刻野花的芬芳,走出山谷。
走啊走,走啊走。
环境又变了。
荒山野岭变成精致的古代楼宇,她看见一座宫殿,走进其中,有个身穿黑色蟒袍的男人背对她而坐,面前放着一张厚重的长桌,设有笔墨纸砚等物,似乎在处理公务。
男人身材高大,窄腰宽肩。
侧脸露出四分之一,线条相当凌厉。
旁边的木架上放有一把巨刃,长五尺宽二尺,厚重却不粗糙,每条纹路都雕刻得十分精细,静静地闪耀着暗金色的光芒。
宁莘莘望着他的背影,一句话没说,就已经鼻子发酸。
他终于也得到他想要的生活了么?
将打下的江山治理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让百姓记住他的名字。
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梦想的幻境里,虽说是假的,可是只要不醒来,那就永远都是真的。
或许,她不该来。
宁莘莘将泪意憋回去,准备离开,对方却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立刻停下,不敢再动,紧接着就听见他说:
“越画越不像。”
他在说什么?是对她说话吗?
宁莘莘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并未转头,刚才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她好奇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
视线越过他宽阔的肩膀,落在桌子上。
那里放着一副画,应该是不久前才完成的,墨迹还有些湿润。
画的是一个女人,黑色长发,白色连衣裙,身高中等,体型清瘦。
根据多年来照镜子的经验,不用询问,她也知道那肯定是自己。
聂燃画得的确不像。
她哪儿有那么大的眼睛,那么红的唇,那么柔顺的头发?
然而更重要的是,他还记得她???
宁莘莘惊讶极了,而聂燃对她的到来毫无察觉,小心翼翼地把画拿起来,走向旁边的柜子。
打开柜子,里面摆满了画卷。
随便拿出一副,画得都是她。
睡觉时的她、吃饭时的她、走路时的她、微笑时的她。
那么多不同的姿势,那么多不同的表情,连宁莘莘自己都不曾留意过,她竟然有那么多瞬间。
聂燃把新画的一副放进去,恋恋不舍地看着,自言自语。
“你现在应该已经结婚生子了吧?孩子的名字叫什么?还记得我吗?没关系,我会等你醒来。”
最后半句话让她强忍许久的泪水汹涌而出,宁莘莘不顾一切地跑到他身后,用力抱住他。
“我已经醒了,聂燃,我回来了!”
哭着哭着,感觉不对劲。
她不仅实打实地抱住了东西,怀中的身体还传来清晰且熟悉的体温。
聂燃一动不动,她忍不住松开手,后退两步,抬起头。
他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眼眶和鼻尖都有些发红,但是没哭,只扬起嘴角说:
“你回来了。”
宁莘莘颤声道:“你看得见我?你记得我?”
他忍俊不禁,将她抱进怀里,像从前一样吻了吻她的额头。
“谁家丢了一百斤肉能忘记?”
“呜呜……”
宁莘莘又哭又笑,捶了他几拳。
聂燃握住她毫无杀伤力的拳头,温柔地说:
“我早就说过,你永远都是我的。”
柜子不见了,书桌不见了,楼宇不见了。
一切烟消云散,空旷的荒野中,他们相拥在一起。
不远处,郎晓和宛月也从地上慢慢站起来,脸上表情迷茫得就像大梦初醒。
“院长。”
“姐姐。”
宁莘莘听见呼唤,拉着聂燃的手跑到他们身边。
“你们也醒了?太好了。”
郎晓仍然懵懵懂懂的,“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好像睡了很长很长时间。”
宛月没有说话,盯着那片空地,眼神非常不舍。
宁莘莘留意到他的状态,心底有些愧疚。
倘若不是她,他的美梦可以一直做下去。
这时,凭空冒出一团烟雾,待烟雾散尽后,一个久违的老熟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鬼帝。
他笑吟吟道:“恭喜你们通过考验。”
“考验?”宁莘莘松开聂燃的手,上前一步,“原来这些是你设置的么?为何不提前提醒?”
他笑着摇摇头,“若提前告诉了你们,这考验又有何意义呢?”
她一想也是,在没有防备的时候,人才容易沉浸在幻想里,才容易忘却一切。
“那你在考验什么?通过的结果呢?”
“考验你是否有继续留下的资格,考验他们是否放下仇恨,可以转世投胎。”
环境是根据每个人的内心生成的,若心中还有仇恨,必定会在幻境中复仇。
但从结果来看,所有人都放下了,只追求梦想中的美好生活。
“现在……”鬼帝扫了几人一眼,缓缓道:“你们可以进入轮回道了。”
他挥了下衣袖,身边出现一道光门。
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但在场的人都清楚,只要走进去,就能真正意义上的重新开始了。
他将不是他,变成身份背景迥异的另外一个人。
一世接一世,轮回不止。
鬼帝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催促。
宛月率先走出来,冲宁莘莘说:
“谢谢你。”
宁莘莘有所预料,扬起嘴角。
“祝你下辈子拥有自己想要的人生,成为自己想做的人。”
他点了下头,看看其他人,义无反顾地走进光门中,消失了。
相比他的坚决,郎晓要纠结得多,依依不舍地抓着宁莘莘的手,眼泪汪汪。
“院长,我们还会见面吗?”
从现实情况分析,概率接近于无。
全世界几十亿,根本不知道他会降生在哪个国家、哪座城市、哪个家庭。
她每个月只能去一次,一次停留七天,两人哪儿有机会见面?
就算缘分让他们擦肩而过,也可能她根本认不出他,他完全不记得她。
但宁莘莘还是笑着摸摸他的头。
“放心吧,我会去找你的。”
有了她的承诺,郎晓这才下定决心,松开手,走向光门。
即将进门时他忍不住回头。
“一定要来啊,我等你。”
“嗯。”
郎晓的身体被光吞没。
只剩下一个聂燃了,宁莘莘没敢转头,低头看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