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热闹的紧。”
  半空中,忽然多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嗤笑。
  一个黑袍金丝滚边的青年从半空中踏了出来,周身魔雾缭绕,他身形高瘦,极为苍白俊美,滔天的魔气足以遮天蔽日。
  “啧,本王还听说这儿是徐萧行的地盘,现在看来。”他哼笑,“倒不尽然。”
  顾许生眼神微动,略一思索,“程四也?”
  现如今的魔族,真正能把握事的也就是徐萧行和程四也,一个坐镇无尽深渊,另一个掌管幽冥魔域。
  “本王听说徐萧行那个废物,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
  程四也顿了顿,眼神忽的诡异起来,倏地落在了宁欢面前,阴阴冷笑,“就是你吧,小东西。”
  浓郁的芳香像是灼灼的烈日,他一来便被吸引住了,于他们魔族而言,这是最致命和吸引人的猎物。
  自上古开始,魔族的男子便很难抵抗得了鬼族女子的诱惑。
  宁欢如今彻底转化为鬼族,对于任何的高等魔族来言,都是无法抵抗的魅力。
  程四也光是猜,就能猜出,除却这样诱惑的猎物,徐萧行那种人怎么可能是轻易为人折了腰的性格。
  “别碰我的东西。”一双修长清瘦的大手从魔雾中探了出来,径直按住了程四也的肩膀,“滚!”
  程四也倒退了数十步才稳住身形,掀了掀眼皮,“徐萧行?”
  徐萧行并未理会他,转过身看身后的少女,长发垂在脸颊上,漆黑的色映着那双杏眼愈发水汪汪的,显得无辜极了。
  他看着她,心尖也跟着颤了颤,而后伸出手在她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长能耐了,敢解了我的血契。”
  他低笑,声音也有些颤。
  他以为她死了,所以一气之下觉得长生剑宗也没有存在的必要,眼下,却见她好端端的活在这里。
  他人生中第一次生出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
  他怕她会怪罪他,何其可笑。
  徐萧行扯了扯唇角,还想再抚下她的脸,却落了个空,手僵在半空。
  “弃弃…”
  他张了张嘴,伸出的手又无力的落下来,几乎不敢去迎她的视线。
  换做之前,他怎么可能会在意一个食物的心情,可不得不承认,在宁欢死了一次后,他就怕了,他怕极了。
  他生怕眼前的宁欢只是一个幻影,生怕他稍微大声一点,她便会消失。
  宁欢垂眉,嗓音冷的很,“你覆灭了长生剑宗,我们之间再也不欠什么了。”
  先前他施以的援助,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虚无,她不欠他什么了,所以动手不会再有任何的顾忌。
  徐萧行握紧了手,偏头嗤了一声,“本王也没指望你还什么,不欠便不欠了罢。”
  话落,他将目光投在程四也身上,眼神冰冷阴翳,“本王倒是想知道,谁给你的狗胆敢越了我的界!”
  闻言,程四也挑了挑眉,笑的意味深长,“徐萧行,这天已经变了,不再是高等魔族不能互相残杀的天下了。”
  “守着那一亩三分田过日子,可不是本王的想法。”
  徐萧行勾了勾唇,笑了出来,“正好,本王也有此意。”
  几乎是刹那之间,两人便狠狠斗在了一起,化为魔雾让人根本看不透其中的斗法。
  “宁师姐。”陆齐轻轻喊了一声。
  宁欢明白他的意思,转身来路走。
  “小师妹,才见面就急着要走吗?”
  身后蓦地传来几分意味深长的声音。
  陆齐的心沉了沉,下意识的握住了剑柄,会遇到顾许生这件事是他没考虑过的,但很显然,眼下他们走不了。
  顾许生也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放他们走。
  “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顾许生只笑,“小师妹,你口口声声说我背叛了宗门,可你一早便与魔头勾结在了一起,你将师尊置于何地?”
  “这样的你和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宁欢张口欲回答,身旁少年已经开了口,“不一样,你是你,她是她,你做的那些事,宁师姐永远也不会那么做。”
  “你还真信任她。”顾许生面目扭曲,目眦欲裂,“这些信任都是我该给她的,你凭什么!”
  “你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凭什么和她这么亲近?”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直接一掌拍向陆齐,眼神发狠,“去死!”
  “你不该存在的!你不该存在的!你早应该死了,珊玲呢,我的珊玲去哪里了?”
  “为什么会这样?这不对,这不对,为什么长生剑宗现在就覆灭了,啊啊啊啊啊啊去死都去死!”
  他头疼欲裂,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外泄的灵力掀起一片尘土。
  宁欢拉着陆齐倒退了数十步才稳住了身形。
  “轰隆!”
  一声轰雷突然响起,天地骤然间阴沉了下来,漆黑一片,仿若末日,紫色的闪电宛若巨龙般游离在云层之上,吞.吐着紫色的闪电。
  紫龙被束缚着,宛若套上了某种枷锁,电闪雷鸣、划破长空。
  陆齐下意识的拉了宁欢一下,“师姐小心。”
  闪电太过密集,朝下方劈闪而来,携带着滚滚的天雷之力,触之必伤。
  不少散修慌忙四散而开,生怕被闪电所波及到,一个个御使灵力逃离。
  “天呐,这是天要塌下来了吗?”
  “长生剑宗果然是个不详的宗门,这才多久又引来了大祸。”
  “快跑!”
  “师姐,我们也走吧。”
  宁欢应了一声,跟着陆齐转身准备走。
  身后忽的袭来一股剑风,她下意识的挥手抵挡,“嗤”的一声,剑刃没入身体的声音传来。
  宁欢有些错愕的回头,顾许生捂着小腹,面色惨白的不像话,殷红的鲜血不停地流出。
  一柄长剑贯.穿了他的身子,从他紧握着剑柄的手来看,这柄长剑分明是他自己的,只是她刚才借力一挥,他便顺势插入了腹中。
  可…这是为什么呢?
  即便是对于现在的顾许生来说,这也是致命的伤。
  宁欢愣住。
  “错了,一切都错了。”
  “哈哈哈哈哈哈枉我自以为是,今日方才知自己是谁。”
  顾许生捂着腹哈哈大笑,即便现如今面色惨白,虚弱无力,也笑出了声,只是眼神中一片清明,没有了一开始的癫狂。
  陆齐皱了皱眉,总觉得眼前的大师兄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笑着,眼角渐渐笑出了泪,低声喃喃,“小师妹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师尊,对不起长生剑宗。”
  长生剑宗,那是生养他、给了他荣誉的宗门,却因为他,而导致宗门被毁,那些长老一个个战死。
  往日种种,浮现在心头。
  他一次又一次的做出卑劣不堪的事,让他自己见了也觉得没脸见人。
  顾许生笑着仰头,半是癫狂半是清明,“这便是你想要做的吗?”
  “可我不会让你得逞!”
  “至少这一次,绝不会!”
  他蓦地又低下头,手中凝聚灵力狠狠的没入了自己的腹中,那道本就鲜血淋漓的伤疤更显得恐怖了些。
  宁欢迟疑了下,“你……”
  顾许生身子微颤,沉默了片刻,才慢慢抬起头看她,细心的温柔的,仿佛要将她直直看进眼底。
  十六七岁的少女已经生的清艳动人,眉梢眼角都透出些许勾人的美,那抹梨涡似随时都能绽放开来,娇到了骨子里。
  “长大了。”
  “小师妹长大了。”
  顾许生望着她勾了勾唇,“是我想象中的模样,很好看。”
  记忆中的少女,红裙张扬,像一团烈火灼灼不息的追逐着他。
  这样的美色在前,少年哪会有什么无动于衷,只是藏在眼底的爱意未被察觉罢了。
  可是终究还是变了。
  小姑娘忘了一切。
  他也是,他们都是傀儡,都是被肆意操控的玩偶。
  “小师妹你过来。”
  他伸手招了招,眼里带笑,像是以前那样,自然又随意。
  宁欢身子颤了下,下意识的走了过去。
  顾许生闭上眼,勾动着体内的灵力凝聚成了一柄暗金色的长剑,长剑数丈,锋利无比,剑刃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息,长剑形成后他整个人就虚弱了许多,有气无力的喘着气,“我以…我血…我身…我命…枷锁…碎!”
  话音刚落,那柄长剑直直的朝着宁欢劈来。
  宁欢站在原地,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咔嚓”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些事突然间就明悟了。
  原来从来没有所谓的“穿书”。
  她一直都是宁欢,一直都是长生剑宗的第九真传,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她的记忆被天道所屏蔽,像个傀儡一样浑浑噩噩,直到系统的到来。
  或者说,不能称之为系统,用另一个词,新生的天道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