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又放软了语气,企图安抚暴怒的云无澜,好挣回一条性命:“我不是逃跑,只是现在这个情况,我必须活下去。就算茧鼠和茧兽人都死光也没关系,只要我活着,我们一定可以东山再起。我可以带你寻找新的元玉矿,制作新的阵法,新的茧兽人,咳咳,你松松手,我们没输,还有机会的……”
他话还没说完,一根长箭从远处射过来,正钉入书苒眉心,把他最后的“机会”抹杀了。这箭矢几乎是擦着云无澜的脸飞过去的,他又惊又怒,转身喝到:“谁!”
“狐王殿下,是我。”射箭的人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虽然口里喊着狐王殿下,语气却没有半分恭敬。他正是狐一,云无真的贴身近卫,在他身后,不仅有云无真被关起来的心腹狐二、狐三、狐四,同时还站着大祭司,云狐族的多名高层,以及云狐族的卫队。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要造反?”云无澜质问着。
“抱歉殿下,我们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了。”云狐大祭司上前一步说。
“擅闯王宫,大祭司,这就是你的规矩么?”云无澜松开手里的尸体,理了理自己跑乱的衣服,强装出镇定的神色。
“擅闯王宫的确是我的问题,不过事急从权,还请狐王殿下宽恕则个。”大祭司从空间掏出一张有多名云狐中德高望重的长老签子的羊皮卷,展示给云无澜:“这是一张关于您的指控,指控您继位以来,勾结茧鼠挟制族人,独断专行,置全族安危于不顾,害死多名族人,背弃七王族联盟。狐王殿下,您已经犯数条不可饶恕的大罪,经族中长老一致同意,罢免您的王位,待新狐王上任后,再行发落。”
“你们要罢免我?”云无澜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云狐族的强盛。你们凭什么罢免我?我不配当这狐王?那谁配?”
云狐祭祀:“小王爷云无真,可堪此任。此次多亏他和霜狼一族的配合,才成功毁掉元玉阵,让东野回归太平,算算时间此刻他应该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云无澜这才明白,关于云无真被送去人鱼族的事情,他们竟然早已知道了:“是你把云无真被送到人鱼族的消息告诉北境的!是你把他们的人引到不夜岛的!是不是!”
云狐祭低了低头:“得到消息是多方努力的成果,送出消息的是云天阁总阁的掌柜。在下不敢居功。”
“……”云无澜只觉得被耍了个彻底。
过了几秒,他惨笑一声:“你们知道王宫会乱对不对?你们早就知道,所以提前聚齐了人,等着看我笑话。”
云狐祭祀:“是狼王殿下在出海前给我们递来了消息,让我们这几日多多关注宫里的动向,若是发现宫中乱了,便说明他们那边行动成功了。我们这边,也可以跟上。”
“行。你们这些云狐族的臣民,比起我这个云狐王,倒是更听一个狼王的话。”云无澜认命般闭上眼睛:“呵,我到底还是输给他了。”
他至今都记得,第一次看见敖梧的时候。那时他刚刚接任狐王。云无澜带着弟弟去北境王宫拜访老狼王,而敖梧还只是老狼王手下一个没什么倚仗的小弟子。
云无澜本只是随意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对视时,竟然被敖梧那冰冷犀利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挪开了视线。反倒是自己的傻弟弟云无真,跟敖梧年龄相仿,也不管对方一张冷脸,上前就拉着敖梧问东问西。
云无澜知道,自家弟弟是个颜控,不管是小时候交朋友,还是长大了找伴侣,总是喜欢挑好看的。而敖梧确实是那些霜狼里,模样最俊美的一个。
那时云无澜没有把当时还是小孩的敖梧放在心上,他心里的假想敌是老狼王。原因是他不甘心别人说起云狐族的时候,形容永远只有漂亮,有钱,至于实力,完全不值一提。不过跟北境关系亲近,还是不要随意招惹。那语气就好像云狐族完全是个被霜狼族保护的名贵花瓶似的。要没有霜狼族的保护,便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云无澜不服气。云狐族本身明明就很强大,他们拥有很多强大的祭祀能力,那些封印在书阁里的古老禁术,随便拿出来一样,都有着别人难以想象的威力,其中就包括云狐特有的空间之力。而北境有什么?不过是一群茹毛饮血的粗野蛮子而已。
之后七王族大会,老狼王用武力教狮虎一族做人,打得对方不敢吭声。云无澜心里的不甘就更加强烈了。他也想拥有别人这样的敬畏。让他们在云狐族绝对的实力面前低头。
找到茧鼠族,云无澜以为终于找到了云狐族的强大之路,在茧鼠祭祀的蛊惑下,他的欲望也一天天膨胀,目标也从让云狐族成为别人眼里的强者,变成让云狐族成为大陆真正的主人。
而他称霸的第一块垫脚石,自然是号称七王族“最强”的霜狼一族,他要亲手击溃霜狼,用霜狼族的失败来印证自己的力量。
他策划了老狼王的提前死亡,策划了三年前西线火羽族的进攻,他自以为万无一失,以为霜狼族必然在这场战争中乱成一团,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对他们抛出橄榄枝,顺便向其他族展示东野的强大。
可是偏偏敖梧出现了。当年那个眼神恐怖的小孩已经成长为一个杀伐果断的新狼王。他打败了老狼王,坐稳狼王之位,又用极短的时间击溃了火羽族的进攻,再一次让世人感受到霜狼的强悍。
所有人都在称赞他。就连以前最崇拜尊敬自己的弟弟,也开始每天敖梧长敖梧短地说个不停。那些夸赞的话在云无澜听起来,就像是一句句嘲笑和讽刺,笑他无能软弱,处心积虑布置多年,却在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青年面前一败涂地。一如当年被还是小孩子的敖梧用眼神吓到一样,可笑又可怜。
之后只要对上敖梧,他总是在失败。北境刺杀,失败;月华城刺杀,失败;万泽城挑拨,他差一点就成功了,却仍旧失败,反而被对方发现了茧鼠在南夏的据点。接着西线晦月城进攻失败,被对方反抓住云狐族的把柄。最后在不夜岛,一败涂地。
大祭司看着自己共事过的青年,不禁有些唏嘘:“您不是输给狼王殿下,您是输给自己的欲望。狼王殿下从来都不是云狐族的敌人,他也不该是您的敌人。从您选择背叛盟友,背弃誓约,为了自己的野心和贪欲不择手段的一刻起,您就已经输了。”
云无澜睁开眼睛,眸子里的光却暗淡下来:“我错了吗?为什么我明明是为了云狐的强大而费尽心机,却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您错了。您原本是个英明睿智的君王,您完全可以让您的臣民过上很好的生活,可您看,您给他们带来了什么?给这片大陆带来了什么?暗杀,混乱,战争。您真的爱他们么?您真的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考虑过吗?他们要的到底是成为这片大陆的最强,还是安稳富足的生活。”大祭司叹息着说:“您从一开始,就错了。”
第二天清早,林丘城内,安晴一觉醒来,便发觉自己身上那种被监视控制的感觉消失了,他激动地起身,命人打开林丘城大门,向北境投诚。
同为第二代茧兽人的同僚们积极响应,而城里的茧鼠却大惊失色,为首的茧鼠吆喝着:“你们这是干什么!快住手!我命令你们住手。”
“命令?你们好像还没搞清楚,现在这个地方,是谁说了算。”安晴冷漠地对着茧鼠下令:“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作为我们投诚的礼物,我已经和北境的统治者做出过协定,只要你们跟着我,先前战争中犯下的种种,都可以既往不咎。等战事结束,我们都可以恢复自由。”
自由,这个词对于茧兽人的诱惑可太大了,他们几乎是欢呼着,把所有城里的茧鼠都抓出来捆了个结实。
林丘城的大门打开,霜语,敖镜,带着狩猎队的成员,代表北境接受了安晴的投诚条件。
清点过已经被捆成粽子的茧鼠后,霜语命人让出一条通路来,对安晴和他身后的茧兽人欠了欠身,说:“你们自由了,恭喜。以后是回归族群或者去其他什么地方,都随你们开心。”
敖镜命人抬来一大箱骨币:“这是霜狼族的一点心意,不多,每人一百枚骨币,作为路上的盘缠,希望你们能拥有崭新的生活。”
茧兽人们欢天喜地地道谢,排队上前领取骨币。霜语的视线却始终粘在安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