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诺大的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其实一直想要讨他的欢心,可是讨他的欢心太难了。他知道那些事情之后甚至没有朝我发火,只是默默的看着我说:“放手吧。”
这叁个字对我而言犹如针扎一般疼痛,放手,叫我如何放手,我一直在等他,从小就早已经习惯仰望他,即使大学的时候他爱上他的老师,我也依旧不离不弃的陪在他的身边,他有什么资格叫我放手?
我不过就是写了几篇含沙射影的报道,那是为了从侧面警告他和那个女孩收敛一点,我也是女人,我也有我的骄傲,我如何能忍受他在爱上她的母亲之后再一次爱上她的女儿?为什么?他被那对母女下了魔咒吗?为什么他从来不愿多看我一眼?
“飞扬,我不希望你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何况,她还是你的学生。”我鼓起勇气反驳了他。
“那又如何?”他抬眼看着我,眼里有着锋利的神情。
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如果,她知道你曾爱过她的母亲呢?我不敢保证下一本杂志会写些什么。”说完这句话后我感觉整个喉咙都在发烫,像是陷入沙漠的孤舟,等待着审判。
他掐灭了烟头,看向窗外,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挣扎。
海风吹起了他额间的发丝,俊美的侧脸显得有些哀伤。
“我们结婚吧。”他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道。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过两天就回美国登记。”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不过,我不希望再看见下一期报道出现在校园里。”
如果飞扬对我坏一点儿,或者我又会清醒些。可是今天他偏偏特别温柔,让我有种恍惚的错觉与恐惧。
海浪的声音渐渐响起来,外面的风越刮越大,我拿起电话开始拨打他的手机,但手机在茶几上响起来,原来他没有带电话。他连手机都没有带,他会去见她吗?
我心里有个魔鬼,诱惑着我去看他的手机,我知道我不该查看他的手机,但是我无法忍住内心的迫切欲望。我本能的按动着翻页,通讯录里并没有我设想的一些甜蜜昵称,他只是淡淡的记录着人名。我从来没有碰过他的东西,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我的手指机械的按着,最近几次的通话记录:“陆离1,陆离2,陆离3…… ”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涌了上来,为什么我所有的努力在她的面前都那么不值一提。不行,飞扬已经答应和我结婚了,况且,父亲和我说过,康奈尔大学也想邀请他回校,他那么在意学术的人,不会为了这个小女孩放弃一切的。
我最后点开了手机相册,里面拍了许许多多的景物,翻到最后一页,有两张照片,一张是他老师的,照片拍的很远,远到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侧影;还有一张是那个女孩的学生证上黑白照片的翻拍,她淡淡的笑着,两个酒窝很甜美,和她的母亲很像。
我从房子里跑了出去,仓皇得像是落荒而逃。周围寂静的只剩下大海的声音,海浪不断拍打着岸边,我的心裂成一片一片,泪水也再一次夺眶而出。
即使知道他心里爱着别人,我也要和他在一起,哪怕多一分多一秒。
回来美国已经半年多了,结婚手续也早就办好了,我们已经是正式的夫妻了。
只是,他从没有碰过我。
我下意识的望了一眼离我不过咫尺之遥的那个男人。他似乎很放松地坐在沙发上,但明显心不在焉,眼睛看着窗外,心更是不知道又飘忽到什么地方。
这半年以来他安心的做着他的学术论文,从没有和那个女孩联系过。
我知道,他仅仅是在履行对我的承诺。
他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着她,不愿她知道他和她母亲的过去,他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和我之间的平衡,有礼有节,却唯独少了爱情。
我从来不曾做过他的妻子,他心知肚明,我亦心知肚明。
“明天,我会搬出去。”我听见远处传来他的声音,像是穿越时空的利刃,将我的心生生劈碎。
“飞扬,你别忘了你的承诺。”这半年以来我已经成了一个怨妇,带着深深的怨恨和痛苦。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他站起来,朝着卧室走去。
“你混蛋,”我哭了起来,“你从来都没碰过我,我是你的妻子啊,难道还比不上那个老女人?”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眼神凌厉的看着我。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也瞪着他,心里却痛到了极点。
“这个婚姻是成全你和你父亲的心愿而已,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他的声音冰冷刺骨。
“我有什么不满?我也是一个女人,我也需要男人。”我的声音越发尖锐起来。
“好啊,你可以出去随便找,带回家,我也不反对。若是不幸被我撞见,你就告诉他们,我们是开放性婚姻。”
“柳飞扬,你欺人太甚。”
“还有,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口里声声念念的那个老女人是我的老师,我尊敬她,也不容许你侮辱她,我和她之间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我想你比谁都清楚!”
说完,他狠狠的摔门而去。
我泪眼汪汪的看着冷寂的家,没有了他,这还是个家吗?
我和他之间,已经习惯用最尖酸刻薄的词汇不断的争吵,最后通常都是他摔门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痛哭。
真正梗在他和她之间的根本不是他的老师,她也是我的老师,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为人?即使他单方面暗恋老师,以老师的作风也会断然拒绝。
十年,我用最漫长的时光陪伴着他,爱和恨不断交错侵蚀我的神经血脉。
我不能就这样放弃他,即使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
我在他的手机里装了窃听器,我想,我已经快要被他逼的疯狂了。
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想要知道。
前几天,他的脸上难得有了些笑容,我以为他会回心转意,谁知道,不过是我的错觉而已,他从大学辞职了,并且找律师递给了我离婚协议。
原来,他的蛰伏不过是为了更快的离开我。
他的妥协并不是投降,而是为了反戈一击。
他找人查了我的父亲,学术造假的舆论很快将父亲从校长的位子上拉了下来。
我最痛苦的时间,他却和那个女孩在美国重逢,我独自硕大的房间里,听着他在她身上不断占有她的噪音,原来,那么冷漠的他,也可以那么热情。
可是,我不能放手,我只剩下他,如果放手,就意味着失去所有。
我要求见他最后一次,然后,我和他在车里争执了起来,车子失控中冲过路障,砰的一声之后,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在抢救室里,我看着他浑身是血的样子,那一刻,我泪如雨下,即使失去他,也不要他有事。
医生告诉我,他为了保护我,将车子的方向逆转了。
哦,原来,在他的心里,他可以为了我这个青梅竹马去死,却无法与我同生。
我只能选择放弃,如果他愿意回去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