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哪趟车最快发?”
“半小时后去省城的。”
省城?
我点了下头,递过钱,“买一张。”
攥着车票,我像是走进了寒冬腊月,浑身哆嗦着进了候车室,眼睛死盯着发车以及检票的led屏幕不放,旁边的人有些疑惑的看向我,“小姐,你没事吧。”
我不知道他是在和我说话,牙齿在嘴里打战,抱着自己的包依旧瞪圆了眼只等着检票大门打开。
“小姐?”
身旁还有询问,“你是生病了吗。”
胳膊被人碰了一下,我神经质一般的看向他,“你干嘛!!”
是个长相有几分憨厚粗狂的男人,“你没事吧,你一直在抖……”
“没事。”
我摇摇头,还在盯着屏幕,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候车室里突然发出了嘈杂的人声,“哎,你们干什么的!没票不能进去的!”
“抱歉,找人。”
我回头,从几个冲进来的西服身影中很敏锐的就看到了杨助理的脸,幕地转头,我扣上衣服帽子,身体本能的朝着一侧使劲,旁边的男人皱眉,“小姐,你没事吧。”
“嘘~”
我示意他别看我,抬着手里的包用力的挡着脸,不多时,身前还是响起了熟悉的男音,“薛助理,你这是干什么啊。”
“薛助理?”
杨助理上手拉了一下我的包,“跟我回吧。”
我用力的拽着包,脑子已经空了,看着杨助理只会摇头,“我不想回去,杨助理,你帮我和陆沛讲,我不想在……”
“薛助理,咱回去再说。”
杨助理皱着眉给旁边的人打了个手势,我胳膊随后就被人提着站了起来,身旁的那个人忽的站起,手臂直接拦到我的身前,“你们是什么人啊,要带人去哪啊。”
他说着,还掏出自己的证件,“我是记者,我看这位小姐精神有些恍惚,你们要带她做什么,执勤警察呢!!”
杨助理有些无奈的扫了他一眼证件,“这位是薛助理,我们都是认识的,执勤民警我们刚才也打好招呼了,不信我叫来给你问一下。”
说完,杨助理带来的人就叫来一个警察,很熟络的就握了一下杨助理的手,“所长那边来了电话,不是说要找朋友吗,就是这位小姐?”
杨助理看着我点头,“没错,薛助理,你也给这位记者解释一下吧,别闹得太难看了。”
我身旁的男人还很莫名,“小姐,你们真的认识吗,没关系,你要是有问题可以和我说的,我可以帮你。”
“我认识……”
我像是只剩一个壳子了,对着这个仗义出手的男人点头,:“谢谢你啊,都是……误会,我不应该乱走的……谢谢你……”
他见状没在多说,塞给我一张名片,“有需要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这是法治社会,你……”
“我天哪。”
杨助理一脸头疼的模样,“这位记者,没人犯法,我们只是带她回家,来,这是我名片,你要是不放心,尽管去查。”
我浑身轻飘飘的,像是被扔进了冰箱,周遭都是白色霜凝的雾气,看着杨助理又和那民警说了一阵,打着电话和陆沛汇报,围观的人被驱散,而我,也被左右两个男人半搀半架着的带了出去。
一直到进了车里,我才发现名片还握在掌心,已经皱了,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某电视台探索栏目编导记者方大鹏。
探索?
这么耳熟呢……
“薛助理,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啊。”
杨助理进了副驾驶就开始擦汗,“机场,火车站,码头,甚至高速路口,哪里没有陆总的人,你说你跑什么啊,这给陆总急的……”
我没吱声,垂下眼看了看手机,据我出门打到车到等车,也就一个多小时啊,“他怎么知道我走的。”
“你当那些工人就只是去干活的啊。”
杨助理松了松自己的领带,“你这都是把老许坑了,知道不。”
工人?
我无话可说了。
“薛助理,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这一路杨助理都没有消停,“最近我看陆总工作都要忙疯了,你就不能……”
“我错。”
我轻声打断杨助理的话,:“都是我的错,我不懂事了。”
杨助理苦着脸回头看我,“薛助理……我不是这意思,事儿,我也听说了一些,我知道你压力大,可你不能走啊,你这样算怎么回事儿啊,我是看陆总最近的状态太心疼了,没怪你的意思,语气要是哪里不好,你多担待啊。”
我抱紧了怀里的包,这么冷呢,“杨助理,你知道,陆沛要结婚的事情吧……”
“啊?”
杨助理的脸白了一下,“这个……知道,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嘛,结婚还可以离婚的嘛!暂时也只是董事长逼得啊,又不是陆总自愿的不是?”
“薛助理,你说对不对?”
我没在说话,抱着我的包呆呆的看向窗外,车子没开到别墅就停了,杨助理推门下车,然后再到后面帮我打开车门,“薛助理,别再闹了,陆总在等你。”
闹?
我也得能闹得动啊。
抱着包下车,陆沛的车就在十多米外横在盘山道下,车旁还站着几个高高壮壮的男人,我没急着上前,迎着风,看着陆沛斜倚着车身,手上捻着支烟的看我。
天真是要转凉了,他衬衫外还穿了件黑色的夹克薄外套,透过那些被风顷刻间就吹散的烟雾,我久久的看着他,杨助理在我耳边低声的说着什么,我没听清,满耳,好似都是大海的涛声。
将我吞噬,淹没。
我已经找不到我自己了。
直到他扔下手里的半支烟,我看到他抬脚向我走近,眼前仿若有黑影逼近,不多时,烟味就已经入鼻,陆沛微微俯身,习惯性的把唇送到我的耳边,“好玩吗。”
我木头一样的呆站,手却被他攥紧,很凉,闹不清是他的凉,还是我的手凉。
“明天你可以继续。”
陆沛压着低音的说着,慢慢的在我身前站直,眼底皆是阴寒,“老子有的是人陪你做游戏,薛葆四,你随便跑,天涯海角,我看你能藏到哪里。”
胳膊被他的力道带的一个踉跄,脚下发软的随着他的步伐紧跟,走出十多米后陆沛不耐烦的把我抱起,大步顺着盘山道往上走,一路没人言语,进院,许叔低着头站在门口,我想和他说声抱歉,但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上楼,他抬脚踢上了卧室的门,没几秒,我就被扔到了床上,看着他压下来的身体,我手指木讷的开始去解自己的衣服扣子……
陆沛的身体却是一僵,双眼顷刻间泛红,扯开我的手就扣紧的我的肩膀带着我坐起,“薛葆四!你他妈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啊!薛葆四,你说话啊!!!”
我的头随着他的力道摇晃,眼前模模糊糊的,直听着一记尖锐的脆响,陆沛抬手打碎了床头那个有了裂痕的水晶台灯,随后就是‘砰’!的房门关紧的声音。
终于安静。
像是坐了很久,卧室里开始一片漆黑,门再开时,我看到许叔端着餐盘进来,小心的张口,“葆四,吃点粥吧。”
我摇头,许叔却朝着门口看了一眼,“陆先生说,你要不吃,他……”
没用他说完,我端过碗就朝着嘴里塞,还好,只是温吞的粥,喝下就好了,许叔背对我轻轻的叹气,见我吃完又仔细的收拾好了那些水晶灯的碎片退了出去,屋里,又变得阴寒黑暗。
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天,再下楼,门口已经站了雷叔家那种看门样的保安,许叔几乎是从我离开卧室开始就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嘴里小声的说着,“葆四,陆先生说,你可以叫朋友来陪陪你的……”
“朋友?”
我的思维像是从遥远的天际抽回,回身跑到客厅,拿起水果刀在许叔的惊讶声中对着掌心一划,“葆四啊,你这是……”
“我叫朋友……”
我牵着嘴角看他,摊着手掌跑到院子,胳膊高高的抬起,“小绿!小绿!!”
那个下午我像个疯子——
抬着手,在许叔费解的眼神里,一遍一遍呼唤着我曾经最忠实的朋友,可是它们没来,一直到晚上陆沛的车子进门,我看着他清冷的眼,被他扯着手腕进门,包扎,“薛葆四,是不是逼我让你连门都不能出!”
我怔怔的,看着掌心被缠上的纱布,“我叫朋友啊,小绿是我最好的朋友……”
陆沛顶着一张天寒地冻的脸抬起我的下巴,“薛葆四,我知道你没那么脆弱,别气我,你可以叫朋友来,但我指的朋友是人,你听清楚了吗,人!”
我没在回答,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和他争吵了。
陆沛已经被我的态度彻底的惹恼,他的发泄渠道,似乎也只剩工作,而我要做的,只是符合他的要求,按时吃喝,以及,乖乖的待在这里。
我开始长久的恍惚,总是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睡没睡熟,入眠后脑子里会不停的过滤着无数的画面,如果人生真有谷底,那我现在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耳边似乎有轻笑声响,我一头虚汗,迷蒙的睁眼,却有些晃神,卧室里似有月光洒入,半明半暗,但很明显,有个人翘着二郎腿正坐在窗帘旁的单人沙发上看我……
绝不是陆沛,自从我走了被抓回来,他就没在回卧室过过夜了。
“谁……”
我哑着嗓子询问,双眼努力的睁大,却又沉的厉害。
他再次轻笑,“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就好……”
很轻润好听的男声,我皱了皱眉,“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
“喝。”
他笑着起身,屋里的月光居然将他的脸照的异常清晰,一身长衫,眉眼清秀,貌似白发,银丝的在月光下都有些反光,“你这丫头,到这时了还有脾气。”
直觉告诉我,这家伙应该不是人,先且不说他怎么进来的,关键是没影子!
“你到底是谁……”
我想让自己清醒,可身上却没有丝毫力气,眼皮睁的都很费力。
“我是谁?”
他说话很玩味的样子,“我的选择是先不回答,就问你,你为了和那陆家公子在一起,弄得阳气全无,一身道行尽毁,后不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
我咬着牙看他,“在我薛葆四的字典里,没有后悔二字。”
“呦呦呦……”
他笑着看我,眼里满是清亮,“都这样了还不后悔?你就不恨?”
“恨!”
我撑着气看他,“我恨我自己撕不碎这命运,扯不开这天,踏不破这地,我恨我自己无能,但我不后悔我的选择,我爱他,你懂个屁!!”
他挑眉,似乎抽了口冷气,“骂我?”
我呵的笑了一声,“你是哪里来的孤魂,现在跑上来看我的笑话……”
“啧啧啧……”
他摇头,“幸好我知你脾性,不然真容易和你打起来,罢了,看在我欣赏你这骨气的份儿上就让让你,不过话我可得和你说清楚,我不是鬼……”
我眯了眯眼,“那是小偷?”
他又笑了,手一背,潇洒的不像话,“你这有什么我可偷的?天上地下,我想去哪就去哪,要不是和你有缘,你师父呢,又碍着身份没法下来,所以只能我这个师叔来看看你了……”
“师叔?”
我晕晕的,不记得我有什么师叔啊!
“你到底是谁啊……”
他挥了挥手,“那不重要,我来,只是想看看你这丫头的胆色修为,为情守,为情生,要想打破困境,还得靠你自己啊……”
有白光闪过,我急的伸出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想你师父的话吧!”
他转身踏进白光,转头,还给了我一个笑脸。
我着急的要抓住他询问,“喂,别走,喂……喂!!”
猛的坐起,阳光却是倾洒一室,壁钟上显示是上午十点,嘴里呼呼的喘着粗气,我掀开被子走到那人之前坐着的单人沙发上,垂眼,却发现了那个密码盒子。
“高人?”
我想起雷叔的话,鹤发童颜,是他?!!
拿着那个盒子我就到阳台继续推着密码滚轮,没等推几下,手上一松,盒子‘咚’~的一声滚落在地,我弯腰去捡,幕地,就想起了舅老爷的话——
“若遇极苦,放下,便是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