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嗖嗖的刮过,偶尔带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悄声无息的飘过,炽瞳不声不响的坐在赤镜湖边,一边打着瞌睡,一边轻声说:“都第三天了,如果还没有动静,我直接跳进去淹死自己算了。”
左倾泽和霜天蹲在假山边上,掐了隐身诀,连气息都闭了,不动声色的看着炽瞳,望着宁静一片的湖面,急的直冒汗,一旁的霜天十分淡定的坐着,用唇语告诉她:“别着急!”
她竖起三个手指,意思是都第三天了,不然怎么办?想想这个可恶的灵,为什么还不肯出来?前两天,她居然在这种万恶的环境中顺着了,被霜天的眼神嘲笑个半死,很不服气的嚷嚷,谁让这个破湖没有动静呢?
一阵清冷的风卷起地上泛黄的落叶,发出“刷拉……刷拉”的清微响动,她的神经顿时绷得很紧,惟独还在打盹的炽瞳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他仍然双目微闭,呆呆的望着湖中心,感到身后有脚步声,他本着奇怪的心往后瞥了一眼,一双淡粉色的绣花鞋映入眼帘。
“啊?”下意识的轻声惊叫道,把自己吓得不轻,看着眼前的女子,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一身浅白色的衣裙,简单又朴素,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幽怨之气,虽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却难掩双眸中失落的神色,朱唇轻启:“你可知天色已晚?”
炽瞳傻呆呆的摇摇头:“不知道。”然后又点头:“知道,知道!”双眼有些迷离,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因为激动,眼角有些像是泪光一样的东西闪过。
“你觉得伤心吗?是不是觉得世人都弃你而去?不如跟我下去看看另一个世界好么?”她的声音听起来委婉动听,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让炽瞳不由自主的挪动身子,脚步已经开始向前移动,他的眼神涣散,腿不停使唤,心中却也开始犯糊涂,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咦?”左倾泽看着人已经站在湖边缘的炽瞳,不理解他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奇怪,可并没有异样的感觉,周围也没有异变,她不解的望着霜天,他却开口说道:“有人用了障眼法!”
“你怎么说话了?”她不敢发出声音,仍然用的唇语,却得到莫漓肯定的答案:“别藏了,我们被发现了,有人故意引炽瞳下去,如果我们不拦下,他就会掉进另一个时空!”
“什么?”她顾不得其他,快步冲出去,却在炽瞳掉下去的一刻没有拉住,指尖抓了个空,正欲不顾一切的跳下去,却遭到霜天的阻拦。
“不可以!”
因为他的阻挠,她双臂胡乱的挥动:“那你说怎么办?你快点下去救他!”激动的抓住霜天的胳膊,牵动肩膀上的伤口,疼得她直流眼泪。
“别激动!我会去救他,但不是现在!”他仍然是无动于衷,似乎并不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言语中的淡漠十分明显。
她有些怒了:“怪不得说富贵之人心都是石头做的,你也不例外,我自己去!”说罢,手中的镯子取下,准备念动咒语,心说:虽然我不会游泳,但也有办法下水去,等着瞧。
霜天根本不给她下手的机会,一个砍刀手将她打晕过去,轻轻的放在地上,微笑着说:“有你这样的迷糊猎灵人,我哪能歇着。”
水面上溅起几个水花,涟漪从湖中心的地方荡漾开来,案上只躺着昏迷不醒的左倾泽。
一间破旧的茅屋,屋子里布置简陋,却也干净优雅,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孩伏案哭泣,她的哭声时而哽咽,时而更加的凄厉,床下蹲着一只毛色杂乱的灰猫,它懒懒的趴在地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正在女孩哭泣的时候,门却被人撞开,一老者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难闻的味道:“茜儿,听爹的话,嫁给那王老五,你就会有好日子过的,如若不然,咱们都会不得好过呀!”他说的诚恳,却喷着满口的酒味,脸上的得意神色被强压下,说话间,不停的摸摸腰间的荷包,这里面装的,可是王老五给的大笔订金,自己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居然可以攀上如此有钱的亲家。
“爹,女儿不愿意,如果你真的要我嫁给他,恕我不能从命!”她倔强的脸上挂着泪花,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哆嗦着轻声说:“娘才刚死,你居然如此的狠心,枉我娘跟了你一辈子,却落得如此下场。”
“少来跟我提你娘,如果不是她,老子早就把你嫁个好人家了,妇人之仁,头发长见识短!”老者不耐烦的瞥她一眼,手中摩挲着那硬实实的荷包,已经开始想念赌坊的那种大烟味儿,还有烟花楼里姑娘们的胭脂香。
“你……我敬你是爹,不与你争辩,等我将娘安葬了,我们再行商议可否?”她压着怒气,耐心的劝说着,这个嗜酒好赌的父亲什么时候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一只粗糙枯瘦的手捏紧她的手腕,狠狠的往外拽,一个趔趄,她跌倒在地,想要爬起来,却被抓的牢牢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痛苦的哀求着:“爹,求你,放过我把!”
却得不到任何的怜惜,她被拖在地上,求死的心却在想起他的面孔以后变得十分矛盾,是呀,为了他,不能死,那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去呢?
“住手!”一个声音厉声呵斥住老者,让还在哭泣的人儿眼前为之一亮,是他,他来了,眼泪已经扑簌簌的掉下来:“西武,带我走!”
柳西武看到地上跪着的人,心疼的难以自持,他急忙将她扶起,拉到身后,厉声道:“你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女儿?”
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魁梧大汉,浓眉大眼,生的一身正气凛然,个头比自己高出一头来,老者冷嘲道:“你就是一直对我女儿念念不忘的柳西武?”
“正是在下!”他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丝毫不将眼前的人放在眼里,只是碍于是心爱之人的父亲,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他忍着怒气说:“我与茜儿已经私定终身,请你不要将她许给别人。”
“就凭你?你若能拿出比王老五多一倍的彩礼,我立刻将茜儿嫁给你!”老者口中叼着一根烟斗,眯着眼睛瞥了他一眼。
“多少?”
老者并不说话,而是伸出五个手指,柳西武真真看直了眼,不相信的说:“五千两黄金?”
对方摇摇头,他无奈的再猜:“五万两?”
“人家给的是五万两,如果你想娶我家女儿,须得给十万两!”他毫不客气得将双手伸开,比划着,却没看到身后已经哭成泪人的茜儿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木棍,木棍高高的举起,然后重重的落下。
“恩!”一声闷哼后,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茜儿吓得跳起来,拉起柳西武开始往外跑,口中不安的说:“我们快走吧!不然王老五马上就带着人来了,快跑!”
虽然还没有确定真的想要这么做,但已经开始跟着茜儿跑了起来,画面到了这里忽然一闪,犹如一场模糊不清的记忆,而后,柳西武却已经和茜儿双双站在了湖边,“扑通”两声响,二人双双跳进了湖中。
“喂!不要呀!”左倾泽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看到的幻想,急忙摸摸手上的镯子,还有些微微发热,锤锤还有些晕乎乎的脑袋,低声咒骂道:“好你个霜天,居然敢把我打晕,看我饶不了你!”
一个落寞的背影坐在湖边,定定的,一动不动,“谁?”她警觉的轻声叫道,却在对方转过头以后恍然道:“是你?茜儿?”就是她将炽瞳抓下了湖,而后霜天也不见了踪影,难道他们都已经葬身湖底了?被困在下面?
“你想干什么?他们呢?”左倾泽想要站起来,却觉得胳膊有些麻,受伤的地方还有些痒痒的,左手掐诀,随时准备出击。
“他们被我封在下面了,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会放了他们!”她的声音仍然是柔弱无力,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怨恨,却仍然看得出来是个清秀佳人。
“你这是跟我讲条件吗?如果我不答应呢?你在这湖中作孽太深,频频以水为媒介,伤害无辜的性命,还想让我帮你?凭什么?”实在忍不住,掐御雷诀打出去,将她击倒在地,本以为她不会再起来,却看到她缓缓站起的身影,不禁哑然,就算一个死了几十年的怨灵,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承受能力,除非有人帮她。
将她上下左右看了一遍,愤愤道:“说!是谁在背后帮你?就凭你一个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承受我的一个雷击?而且上次你害了一个酒鬼以后,能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丝怨气都没有让人察觉,这不可能!”
本想再义正言辞的说些什么,忽然想起,霜天和炽瞳还被困在水下,心中开始着急起来。
“你只需要回答是帮还是不帮?水下那两个人恐怕现在已经处于昏睡状态,因为,他布下的水网根本不可能被一个凡人挣脱。”
“他?他是谁?”
她不再回答,转身欲离开,却被左倾泽拦下,“好好,我答应,答应,你先把我的朋友放出来,我们再商议!”心说,以米镯里看到的幻想,这个叫茜儿的应该是已经和自己的情郎双双殉情了,为什么会怨气不散,还要自己帮忙?难道她有心愿未了?或者是米镯出故障了?
晃晃脑袋,阻止自己再胡乱猜想下去,救出霜天和炽瞳最重要。
不见对方答应,心急如焚的左倾泽刚要发威,突然,湖中心掀起一尺多高的巨浪,白色的水花四溅,已经有不明物体落在岸上,急忙跑过去一看,是炽瞳,他被迫打回原形,一只身躯娇小的狐狸喘着粗气躺在地上,霜天呢?怎么独独不见了他?该死的,虽然他有些孤高自傲,还喜欢跟自己作对,可她却打心眼里不想他死。
“炽瞳!霜天呢?”左倾泽急不可待的跑过去,拉起昏倒在地的炽瞳,喝水喝的肚皮被撑得圆滚滚的,一副酒醉后双眼迷离的模样,迷惘的摇摇脑袋回答道:“不知道!”
“怎么可能被破掉?”茜儿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凡人和一只刚刚能化作人形的狐狸竟然可以破掉严密的水网,这力量是如此的可怕。
“哼!别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人怨的慌,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左倾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急忙趴在湖边对着湖中心喊道:“霜天!臭霜天你快出来呀!”心急如焚的她真恨不得现在边做一只鱼儿跳进去,跺跺脚叫嚣着:“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跳进去了!你答应帮我洗脱罪名的,怎能言而无信?”
一直安静如一潭死水的湖面忽然掀起了波澜,愈来愈大,涟漪荡漾的波纹层出不穷,像煮沸的水一般,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一个浅白色的人影从水中慢慢的浮出水面,他紧闭着双眼,头发湿漉漉的耷拉在脸上,白色的衣袍津贴在皮肤上,修长的身形毫无保留的漏出来,看到他的出现,左倾泽急忙上前拉住他苍白的双手,用尽全力往上拉。
他的脸苍白的有些可怕,皮肤冰冷无比,手心没有一丝温度,紧闭的双唇泛着紫色,身体几乎呈僵硬撞,有了左倾泽的助力,他总算脱离了水网的纠缠。
“喂!你怎么样?”左倾泽不顾一切的扶起他,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个危险的人物,拍着他冰冷的脸颊,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一记醒神咒让他清醒过来。
“姐姐,别晃了,你再晃会把他晃散架的!”炽瞳迷迷糊糊中斜靠在左倾泽的腿上,细细的喘气,心中却愤愤的想:姐姐干嘛抱着他,不就是比我少出来一会儿嘛,伤员这里也有。
左倾泽才发现自己有些太反常了,试试他的鼻息,还有,只是十分的灼热,是被寒气冲的太厉害了吗?额头发烫,除此以外,浑身都是冰冷的,她肯定的说:“我们快走!回去给他去去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