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纪浩禹的脚步顿住,不耐烦道,眼见着宋灏在跟前隐没了踪影,心里便莫名的蹿上来一股火气来。
偏偏这个时候唐阑找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的。
“方才宫里的探子传出消息过来,说是宫里出了大事。”唐阑道,脸上神色凝重,“荣王世子和良妃被捉奸在床了!”
“什么?”纪浩禹一愣,着是他平时再怎么样的冷静自持,这会儿骤然得了这个消息也有点吃不消。
唐阑脸上的颜色并不比他好看多少,愁眉不展道:“消息已经确认了,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说是皇上染病,今夜没有招嫔妃侍寝,良妃那里一出事,他人已经赶了去,当场就给气的晕死过去了。”
“呵——”纪浩禹听完,一张脸上的表情也是瞬间变了数变,霍的扭头朝方才宋灏消失的方向看去,眼中寒芒闪烁,在这夜色中又再分外的清明了几分。
“王爷?”唐阑是头次见他这般失态,竟是连自己的表情都控制不住的时候,惊讶之余就试着又再唤了他一声。
纪浩禹回过神来,眼底却还有十分浓厚的怒意没有散开,冷声道,“所以呢?纪浩腾一定说这事儿是本王做的,是本王陷害他的是不是?”
“是!”唐阑略有尴尬的垂下头去。
“走!进宫!”纪浩禹咬牙,甩袖朝巷子外面走去。
宋灏啊宋灏,你这一招栽赃嫁祸的计谋果然用的是得天独厚。
其实根本就不用多想他便知道这事儿定然是宋灏叫人做的了,且不论到底有几个人会有能力做到这件事,只就是这么阴损的招数,估计也就宋灏才做的出来。
当然了,宋灏的目的不会只是为了报复萧以薇那么个胆敢对他用手段的女人,而是为了借此挑拨自己和纪浩腾之间的关系,促使两人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恶化,最好是一次性就达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既然和纪浩腾结仇了,他就得别无选择,站在明乐的一方,同仇敌忾。
这样以来,对明乐而言,便算是更多一重的保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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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宫里早就闹的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整个皇宫大半的人都被惊动了。
老皇帝最宠爱的良妃被人抓包?还是在她身怀六甲期间,之前就有多少人眼红她的那个肚子,这会儿想要不落井下石都难。
老皇帝气的当场晕过去一回,这会儿被太医紧急扎针救治,虽是缓过一口气来了,但是样子看上去也是有气无力的,恍惚也只剩下了半条命。
他由黎贵妃服侍着坐在一张软榻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眼神阴郁的盯着跪在地上的纪浩腾和萧以薇。
两个人都只穿了中衣,一声不吭。
萧以薇是被吓坏了,跪在那里身子还有点瑟瑟发抖。
今天她惹了老皇帝的不快,刚被禁足,本来晚上的时候是想要去哄哄老皇帝,化干戈为玉帛的,可是不曾想老皇帝因为纪千赫入宫的事情添了堵,竟然就是一口气上不来,竟然就给病下了。
无奈,她想要出这道寝宫的大门都不能,于是便早早睡下了。
本来她心里还记挂着宋灏那边的事别露出马脚,是睡不着的,可是躺了一会儿竟然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到半夜,值夜的宫女进来查看的时候就是一声尖叫,直接响彻整个后宫。
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却是赫然发现身边同榻而眠的竟然是赤条条一丝不挂的纪浩腾。
她和这人平时是半分的交集也无,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被人算计了,可是之前那宫女因为太过害怕,早就闹开了,想要遮掩都来不及。
随后睡的不省人事的纪浩腾也被宫女的尖叫声惊醒,当场也是吓了一跳。
两人匆忙的套上衣物,结果才穿了一半,住在萧以薇寝宫隔壁的张贵人已经率先带着庞大的宫婢、嬷嬷的阵容杀到了。
紧跟着老皇帝和黎贵妃等人也相继赶来,直接就把纪浩腾堵在了这殿中没能出去。
纪浩腾风流成性是众所周知的,于是这一出戏码搬出来,那可信度就又大大的提升了一个档次。
萧以薇心里恨的厉害,虽然一个劲儿的叫着冤枉,可到底是没有真凭实据,说什么都躲不过老皇帝的冷眼相待。
她知道,这一次如果不能把幕后策划的人给揪出来,那么她就彻底完了。
相较于萧以薇的瑟缩和慌乱,纪浩腾虽然起初也是慌张不已,但是这会儿倒是完全冷静了下来——
有荣王在,别说他没碰萧以薇,那就算是真的沾了这么一个女人,老皇帝也不会要他的命,不过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闹腾一番罢了。
“皇上您消消气,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的,臣妾相信,良妃妹妹是个有分寸的,一定不会做出这种事的。”黎贵妃一边给老皇帝抚着胸口顺气,一边轻声的安慰。
她的话是说的语重心长,但是眼眸深处却有凌厉的冷光浮动——
本来她自己也在找机会除掉萧以薇这个祸害,现在却是这女人自己送上门来了,倒是省了她亲自动手的麻烦了。
“误会?你跟朕说是误会?”老皇帝怒不可遏的一把推开她的手,指着殿中垂首而立大气不敢出的一干人等怒道,“这里里外外上百双眼睛看着,朕也亲眼看到了,你还敢跟朕说是误会?黎贵妃,你这睁眼说白话的本事真是不得了,都闹到朕的眼皮子底下了。”
言罢就摸过手边的一个茶碗朝黎贵妃身上砸去。
黎贵妃知道他在气头上,躲也不敢躲,硬是受了这一下。
滚热的茶水溅了她一身,狼狈不堪。
这会儿她倒是觉得畏惧的紧,一张素来端庄高贵的脸上脸色铁青,赶紧跪下去,委屈道,“皇上,臣妾也是为您着想,怕您气大伤身,所以才——”
“怕朕气大伤身就当着朕的面睁着眼睛说瞎话?”老皇帝却是分毫也不动容,“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当朕是老糊涂不中用了是吧?”
“皇上冤枉啊,臣妾绝无此意。”黎贵妃心里叫苦不迭,倒是后悔自己方才不该强出头往皇帝身边凑了。
旁边站着的刘淑妃是个文弱娇柔的美人儿,闻言便是柳眉深锁的怯怯道:“皇上,贵妃姐姐也是一时情急,当是没有别的意思的,毕竟——良妃娘娘是从肃王殿下府里头进来的人,贵妃姐姐又负责教导过她宫里的礼仪规矩,这会子惦念旧情于心不忍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番话,自是无异于火上浇油。
黎贵妃的眼神一厉,刚一扭头瞪过去,老皇帝就又勃然大怒,骂道:“教导?这就是你给朕教导出来的人?当真是好规矩!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就能做出这样寡廉鲜耻的事情来,黎贵妃,你这教导人的本事还真是叫朕刮目相看。朕瞅着,你手里的握着的凤印也是时候该挪一挪地方了!”
苏皇后过世之后,宫中大权就几乎已经尽数落在了黎贵妃手里,被她一手把持了十几年。并且这个女人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却凭着那些个狐媚惑主的手段在宫中盛宠不衰,把个老皇帝哄的服服帖帖的,哪怕现在萧以薇再怎么得宠,老皇帝都没从她手里匀出部分的权力给自己的新宠,再至于宫里的其他嫔妃——
那就是更是难以分得一杯羹了。
等了几十年了,总算得了老皇帝松口,那些眼巴巴盼着的妃子们个个都是心里雀跃,欢喜非常。
“皇上——”黎贵妃一听便是慌了,语气尖锐的大声道,“良妃入宫已有三年之久,虽说她入宫时候是过了臣妾的手不假,可是如今她早已经自立门户,她有了错处,总不能叫臣妾替她担着吧?”
“你还敢狡辩?”这事儿本来是和黎贵妃没什么关系,可是老皇帝这会儿就是气不顺,看了谁都不顺眼,哪里会和她讲道理的。
黎贵妃心里恼怒的厉害,她和老皇帝是不敢公然争执的,便是猛地扭头看向萧以薇道,“良妃,你自己做了没脸没皮的事,还不赶紧的给皇上请罪,难道还要本宫替你担这这个干系吗?”
老皇帝的目光顺势移过去。
萧以薇的心中一抖,连忙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什么也没有做。今日臣妾的身子不适,早早的就睡下了,半夜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就发现——”
她说着,声音就本能的弱了下去。
她可以舔着脸去贴宋灏,那是因为思恋成狂,什么也顾不得了。
可她也毕竟是大家出身,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要她亲口说出来,她的面子上也是挂不住的。
“这里是良妃你的寝宫,平日里没得你的命令,哪个敢于擅自出入?”黎贵妃冷笑,“别说是一个外男,就算是宫里的奴才,不得你的吩咐,想要随便进出都不可能。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本宫劝你还是不要狡辩了,早点认了,也省的费那些周折了。”
“贵妃姐姐,臣妾平时敬重于您,没想到这个时候您竟是这般的落井下石,迫不及待的就往臣妾的身上泼脏水,您这到底是安的什么心?”萧以薇怒道。
现在所有人都是一肚子火,若说是黎贵妃无辜被老皇帝迁怒,她自己更是冤屈。
既然不能和老皇帝对着干,她却也不惧于和黎贵妃翻脸,紧跟着就话锋一转,冷冷道,“臣妾知道,最近皇上宠幸臣妾,碍了贵妃姐姐的眼睛,可是您要恨就记恨臣妾好了,这样不依不饶的非要往皇上头上扣一顶绿帽子,难道您觉得这会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绿帽子,是男人的大忌讳。
萧以薇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似乎是破罐破摔了。
黎贵妃吓得脸色一白,慌忙去看老皇帝的反应,萧以薇已经继续道,“贵妃姐姐您方才说是臣妾的寝宫非得要得了臣妾的应允才能出入,可是这禁宫内苑又何尝不是掌握在贵妃姐姐您的手里的?方才你不开口也就罢了,这会儿您也别怪臣妾多心,您真的确定,今日臣妾这里发生的事情您都全不知情吗?”
黎贵妃目瞪口呆,却是全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犀利,转眼的功夫就把所有的矛头都指着自己来了。
“皇上,良妃她这是信口雌黄,这跟臣妾有什么关系?”黎贵妃慌忙道,说着又狠狠的瞪了萧以薇一眼。
萧以薇面无惧色,同样不甘示弱的斜睨过去。
老皇帝一掌拍在旁边的小几上,怒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一个一个的,还有点规矩没有了?”
黎贵妃气不过,本来还要辩驳,看着他眼中腾腾而起的杀气,刚到嘴边的话就就咽了下去,神色惶恐,不安的连着吞了两口口水。
单嬷嬷在旁边看着,不由的暗暗着急。
可是当着老皇帝的面,她也不敢公然上前,只能趁人不备拿脚尖轻轻的踢了下黎贵妃的小腿。
黎贵妃一个机灵,稍稍侧目看过来。
单嬷嬷便是神色凝重,动作微不可察的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强辩。
黎贵妃虽然心里不甘,但也着实是被老皇帝吓到了,咬咬牙,恭顺的磕了个头道:“是!皇上教训的是,是臣妾失礼,也是臣妾不会调理人,请皇上责罚。臣妾等人有错,自当领罪,可是也请皇上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莫要动气,伤及龙体。”
几十年的深宫磨砺,表面上的功夫她做起来可是轻门熟路,唱作俱佳,更可谓情真意切。
老皇帝与她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何况这一次出事的又不是她,闻言,心里的气倒是顺了不少,冷哼一声没再找茬。
黎贵妃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这会儿便老实的垂下眼睛,安安稳稳的跪着,再不多言一句。
老皇帝的目光在纪浩腾和萧以薇之间走了一遭,原本是想等着纪浩禹来,可是这会儿越是看着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就越是心里憋火。
更何况,纪浩腾还是纪千赫的儿子。
“良妃的话朕都听到了,现在你要怎么说?”老皇帝沉声道,目光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盯着纪浩腾。
纪浩腾黑着一张脸,正是因为知道老皇帝不会真的把他怎样,所以半点也不畏惧,只是怒气冲冲的。
这会儿闻言便是冷笑:“微臣说过了,这事儿是纪浩禹做的,是他设计陷害,劫了微臣,至于微臣为什么会在这里,恐怕就得要问他了。”
作为皇室子弟,他这个年纪早就是要入朝为官的了,虽然是和纪浩禹一样只在六部最无关紧要的位置上挂了个闲职,可是这会儿见着老皇帝也要自称一声微臣。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心里就是笃定了这事儿是纪浩禹要害他。
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巧,他才要去荆王府找茬,对方就那么准确的把握了他的行踪,还一出手就这么狠,直接给他栽了这么大的一个罪名。
纪浩腾言之凿凿,情绪之间也全无半分隐藏。
老皇帝看在眼里,他虽是不觉得纪浩禹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不声不响的偷运一个大活人进宫,还在萧以薇宫里布了一局,可是对于纪浩腾的指证——
他多少也是信了几分的。
因为除了纪浩禹,他也着实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和纪浩腾之间有这么大的仇恨,竟会把事情闹到宫里来。
这边殿中的气氛一度低冷而压抑,众人默不作声的等着,不曾想还没等到纪浩禹,倒是先把得了消息的戚夫人给等了来。
得知儿子闯了祸,戚夫人便是不管不顾的连夜递了牌子进宫。
可是这个时候,宫里所有能做主的都集在了萧以薇这里,宫门的守卫们都知道老皇帝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给她通传。
戚夫人一时也顾不得许多,竟是带着王府的侍卫硬闯了进来。
她到底是荣王府的人,宫门守卫倒是不敢真的和她动强,只能叫人报了张相。
事情既然闹出来了,就没有息事宁人的道理,张相也知道,这事儿越不过荣王府去,便直接松口,把人给放了进来。
戚夫人穿了诰命朝服,带着两个婆子从外面进来,却也只在跨进殿门的前一刻就把脸上盛气凌人的表情软化掉,进来恭恭敬敬的在老皇帝面前跪下:“臣妇戚氏,给皇上和各位娘娘请安!”
纪浩腾扭头看过去,见到只有她一人前来,眉头不由的就拧了起来。
出了这样的大事,他的父王竟然都没有出面,这一点让他心里在恼怒之余更觉得空落落的。
“你还好意思进宫来见朕!”老皇帝冷冷道,对戚夫人也没什么好脸色,一指纪浩腾道,“都是你和荣王养出来的好儿子,丢人现眼的事情已经做到朕的头上来了,朕就是将他一刀斩了都不为过。”
戚夫人闻言,心里不觉的一慌,脸上却是竭力维持镇定道:“皇上,腾儿平日里是胡闹了一些,可大分寸他还是有的,他就算是再不懂事,也万不会做出这种违逆人伦的事情来。何况这里又是禁宫大内,万也不是由着他胡来的地方。皇上明察,我儿子一定是被人设计陷害的!”
“哼!”老皇帝冷哼一声,“你们母子两个的口径倒是一致,不知道的还当是你们提前套好的说辞呢!”
他说着一顿,眼中幽暗的色彩闪了闪,紧跟着就是话锋一转讽刺道,“却不知道荣王又要如何给朕解释这件事。”
言罢就骤然抬头对门口立着的侍卫吩咐道,“去,传朕的旨意,叫荣王进宫来见朕,瞧瞧他养出来的好儿子干的好事。”
这话说出来,刚好就迎着外头纪浩禹快步进来。
听了老皇帝这话,纪浩禹心里倒是不可遏止的笑了起来——
这大约是这么多年以来他自己的这位父皇说过的最为扬眉吐气的一句话了。
说起来,也真是亏了宋灏的这个局,倒是偿了他这父皇多年以来的夙愿。
“儿臣见过父皇。”念头方过,纪浩禹就飞快的敛神走进来,对着老皇帝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道,“不知道父皇深夜传召儿臣入宫,所为何事?这样三更半夜的,把儿臣叫到良妃娘娘的寝宫里来,传出去怕是对娘娘的声名有损,不妥当吧?”
“什么话都被你说全了,还用朕开口吗?”老皇帝冷冷道,目光憎恶的落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那会儿为着夜里出没方便,纪浩禹便没有再穿红,而是穿了一身宝蓝色绣着银线条纹的锦袍,灯影下面色红润,带着一贯肆意的笑容,和这殿中其他人的表情都显得格格不入。
老皇帝看着他这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胸口就顶了一口气,看他的眼神也越发的阴狠起来。
“你们做的事情,自己去说吧!”最后,他甩袖,再也不想多看这个儿子一眼的往旁边移开视线。
纪浩禹还是那么一副玩世不恭笑眯眯的神态。
纪浩腾已经愤恨不已的朝他看过来,道:“纪浩禹,你真是好高端的手段,作鬼都作到宫里来了,果真是越发的有本事了。”
“这话怎么说的?”纪浩禹挑眉看过去,见他的那一身装束却也丝毫都不见怪,只是无所谓的看着他。
他和纪浩腾犯不着解释什么,就算解释了也没用。
纪浩腾见他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就更是断定这事儿定然和他脱不了干系,目光阴毒的盯着他道,“你还想掩饰太平?你敢说今天不是你叫人劫了我,又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来的吗?你要是识相,我劝你还是早点招认了的好,在宫里玩这样的把戏,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戚夫人听了这话,也是不由的怒上心头。
她对苏溪的宿怨存了许多年,自是和纪浩腾一样,左右看着纪浩禹都不顺眼,眼睛一瞪,怒道,“原来是你做的?天子脚下你就敢用这样的手段陷害人,你眼中还有天理王法没有?”
戚夫人母子同仇敌忾,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纪浩禹。
萧以薇的心头一动,这个时候,她要脱身也就必须证明自己是被冤枉的,于是也是眼角含了泪花看向纪浩禹道,“荆王殿下,真的是您做的吗?就算您和荣王世子之间有什么仇怨,本宫和你可是素无交集,您这是要本宫死无葬身之地吗?”
她这么说,其实也不全是为了脱身,另外还打了一重讨好老皇帝的算盘,横竖老皇帝对纪浩禹是不喜,这人既然牵扯进来了,如果真能借此机会帮老皇帝除了这个眼中钉,那就是功劳一件。
她的这点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纪浩禹的眼睛。
纪浩禹的唇角牵起一个笑容,却是笑的别具深意道:“良妃娘娘所言极是,你我之间可是素无交集的,所以你这会儿说话可就千万要当心着点儿,万一搞不好,下一回再见面的时候真要成了有冤抱冤有仇报仇的局面了,怕是您不好下台。”
这女人的确是胆子不小,和彭修一起算计宋灏也就算了,这会儿还想着打他的主意?
容色倾城,洒然一笑,别样的风华绝代。
可就是这么一抹璀璨的笑容入眼,萧以薇却是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
纪浩禹这是在警告她?他凭什么?一个无凭无靠的皇子罢了,他竟是如此轻狂?
不过纪浩禹的信誓旦旦的确是将她吓的不轻,她的神色不易察觉的微微一抖,嘴唇嗡动半天竟是再无话可说。
纪浩禹却没空和她浪费唇舌,直接就看向纪浩腾道,“既然你说今天这事儿是本王所为的话,那本王也不和你强辩,要么你就拿出证据来,让父皇降旨将本王下狱,本王绝对心服口服的听候发落。若是没有证据,就不要胡乱攀咬,难道父皇还会为了你们口说无凭的几句废话就要处置了本王?那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你——”纪浩腾被他噎了一下,满脸通红。
他的确是没有证据,那些黑衣人办事十分的干净利落,不仅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后面他更是一直昏迷不醒,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将他弄到这里来的。
可就算是没证据,他的心里也就只是坚定了一个念头,一定是纪浩禹做的。
纪浩腾死咬着牙关,满眼血丝的瞪着纪浩禹。
纪浩禹莞尔,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把目光移给老皇帝道,“父皇,现在这里还有儿臣的事情没有?若是没事的话,那么儿臣就先行告退了。衙门那边,大邺摄政王的行踪还一直没有落实,这会儿王妃都催了几遍了,那份差事儿臣可不敢马虎。”
宋灏还要指着他来保护明乐,所以在这件事上是绝对不会叫他栽跟头的,哪怕是老皇帝和纪浩腾联手起来追查,他都不担心他们会查出丝毫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可是宋灏的这一局却是很绝了。
这么一闹,不仅仅是纪浩腾,就连老皇帝,哪怕是拿不到确凿的证据,那也是要怀疑到他的身上的,此后就更会是将他视做眼中钉。
如果荣王不肯公然站在他的一方的话,他日后的行事还真就得要和明乐联手,彼此借力才能稳妥。
想起宋灏算计他的这件事,纪浩禹的心里也是蹭蹭的往外冒火。
他这一辈子也是头次吃这样的亏,居然被人给赶鸭子上架,强行按着上了贼船了。
宋灏这是怕他没有切身的利害关系做捆绑,遇到事情会撇开明乐不管,所以就留了后招,直接给他来了一手釜底抽薪。
老皇帝听了纪浩禹的话,却没松口,只是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纪浩禹勾着唇角坦然与他对视。
随便他们怎么折腾,横竖这把火是烧不到他的身上的。
老皇帝心里又急又怒,见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就怒然拍案,“你这是什么态度?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你就只会说风凉话吗?还有半点身为皇子的自觉性没有?”
“哦!”纪浩禹稍稍敛了笑容,像是虚心受教的模样道,“若是父皇想要将此案交予儿臣彻查的话,儿臣自当尽力而为,尽快的给您一个明确的交代。只不是过么——”
他说着,也不等老老皇帝接茬就又兀自摇头道,“这件事,说到底也是丑事一件,咱们关起门来自家人之间说说也就罢了,难道父皇还真要大张旗鼓的做件案子来查吗?传出去,损的也是咱们皇家的颜面,父皇还是三思吧!”
这件事,到底也是家丑。
而且最主要么——
纪浩禹说着,就又重新露出笑容,斜睨一眼萧以薇和纪浩腾身上道,“儿臣瞧着良妃娘娘和荣王世子这身装扮都也平整的很,能有什么事儿?许是夜黑风高的,世子一时不查走错了宫殿也没准。良妃娘娘蕙质兰心,又最是个本分老实的,父皇就算是信不过谁也不该信不过她的不是吗?”
他的语气淡淡,萧以薇闻言却是整个人都愣住——
纪浩禹居然是在替她开脱?
虽然这样的借口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但是么——
萧以薇的眼睛一亮,心里顿时就燃起几分希望,膝行过去,一把拽住老皇帝的袍角道,“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可以发誓,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您若是不信——您若是不信——”
她的心里有些犹豫,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也是保命要紧,所以一时半会儿的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一咬牙道:“您可以叫人去查里头的寝殿,也可以让嬷嬷替臣妾验身,臣妾和荣王世子若是真的有了苟且,是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的,皇上!”
纪浩腾虽然是睡在了她的寝殿里,但却是绝对没有碰过她的,这一点她十分的笃定。
这会儿心里有了底气,她一下子就更觉得自己委屈的不得了,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哀哀的哭泣起来。
老皇帝听了这话,脸色却不见丝毫的缓和,只是沉默着不肯松口。
纪浩禹看在眼里,眸光不觉的闪了闪。
果然——
老皇帝是一早就注意道了这一点了,明明知道什么事也没发生,他还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把事情闹大,不惜往自己头上扣绿帽子么?
这个人,当真是无耻到了极点了。
纪浩禹可不以为他是咽不下这一口气,而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纪浩腾,牵扯到了荣王纪千赫的儿子。
如果能够促成这件事而给了纪千赫没脸的话——
哪怕是损失一个妃子或是儿子,想必他的心里也都会意外的畅快淋漓的。
本来还真当他是将萧以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看的有多重了,却原来还是抵不过他心里那么自私自利的小心思,为了一口气,女人和儿子统统可以推出去做踏脚石。
纪浩禹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既然这事儿已经被他捅破了,也就没必要再掩饰太平了。
他上前一步,又对老皇帝施了一礼道,“既然良妃娘娘如此诚心,父皇就允了她好了,毕竟是件不光彩的事,若是真能证实他二人的清白,于父皇和宫中而言,也是件好事。”
纪浩腾见着他这态度上面彻底颠覆的一个大转弯,心里就更是困惑的厉害——
他可不觉得纪浩禹会这么好心的替他解围,总觉得这人是还有后招。
戚夫人却不管这些,找到了出路,忙不迭也跟着爬过去,道:“皇上明察,还我儿子一个清白!”
这么一来,倒是所有的人都站了统一战线了。
黎贵妃心里虽然不愿意放弃这么一个扳倒萧以薇的大好机会,可是也知道这个时候开口挑拨那绝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于是就死攥着拳头把心里所有的脾气都压了下来。
几拨人齐齐施压,老皇帝的脸上就渐渐的有点挂不住了。
“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请您明察,还臣妾一个公道。”萧以薇伏在他膝头痛哭不已。
老皇帝就是死咬着不肯松口。
时间就在这样的对峙当中点点流逝,直至黎明时分,派出去宫外请纪千赫的人回来。
老皇帝一见那侍卫孤身回来的身影,脸色顿时就又暗沉几分,压在榻上的手掌寸寸收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是叫你去请荣王了吗?他人呢?”老皇帝道,语气勉强算是平稳,里面却有压抑不住的情绪起伏。
那侍卫仓皇跪下,大气也不敢出。
纪浩腾也急了,怒道:“我父王呢?”
“这——”那侍卫犹豫了一下,是荣王抗旨不尊,可是要他把这话说出来,他自己就先觉得大逆不道,又再偷偷的瞧了眼老皇帝的脸色才道:“回禀皇上,荣王殿下说是正在病中,大夫交代了要静养,不方便出门。”
纪千赫的病,不过就是个幌子,就只冲着他白天那会儿露面时候的那个气色就可见一斑。
可是他说他病了,却是谁也不敢公然反驳的。
“他的好儿子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他还能养的住?”老皇帝道,最后却是怒极反笑,语气阴测测的,“他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了?还要朕来替他管教吗?”
那侍卫干吞了口唾沫,赶紧的接口继续道,“王爷说,世子胡闹是他平日里管束不到,皇上是王爷的兄长,这会儿不管世子是犯了宫规还是犯了王法的,都请陛下看着办!”
此言一出,戚夫人就先是一个腿软,坐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纪浩腾更是双目圆瞪,不可置信的一下子扑过去揪住那侍卫的领口,怒道,“你说什么,把话再给我说一遍!”
他心里只是觉得愤怒,白天的时候他的父王都肯为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贱种出面解围,如今他摊上这么大的事,竟然视而不见?
那侍卫苦着脸,额上冷汗直流,只就心有余悸的扭头看向老皇帝道,“荣王殿下是这么说的!”
老皇帝的脸色已经阴郁到无以复加,戚夫人看着他的脸色,心里一怕,连忙道,“这件事上腾儿是被人陷害的,而且他和良妃娘娘之间也确实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您要怪罪,也只能定他一个擅自入宫的罪名,至于其它的,全部都是子虚乌有。”
老皇帝对纪千赫忌惮,但更是痛恨,以前戚夫人不在乎后者,那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准则,绝对不会去触老皇帝的底线。
这会儿自己的儿子都爬到皇帝宠妃的床上了,哪怕事实上没出什么事,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老皇帝不借题发挥才怪。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能说什么?
荣王殿下都已经大义灭亲撇开自己的儿子不管,连求情的话都没放下半句来,如果老皇帝死揪着不放,那也只能把一切都算在纪浩腾身上,想拉纪千赫下水是绝无可能了。
萧以薇看着老皇帝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却迟迟不肯松口,心思乱转之余这才有了几分明白,恍然之间洞悉了他的打算,她顿时就是心里一冷,整个人险些就要晕死过去。
皇帝这是——
想要抛出她去算计荣王吗?
一旦把这个私通的罪名强加给她和纪浩腾的话,那她是绝对没有活路的。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萧以薇顿时就吓了一身的冷汗。
纪浩禹笑了笑,露出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
果然,不出片刻老皇帝已经拿了主意,摆摆手道:“荣王世子不守礼数,深夜滞留宫中,还冲撞了良妃,朕念及他是初犯,就不大力追究了,就关他一个月的宗人府,让他长长记性,以儆效尤吧!”
一句话,竟是把这一场风波四起叫宫里一众妃子们兴奋不已的大动乱给随意盖过。
无数人的心里扼腕,却不敢叹息出声。
尘埃落定,老皇帝却不想在这里多留,起身扶着张相的手先行一步离开。
戚夫人想要扑过去求情,但是见他那副脸色,终究还是没敢。
纪浩腾被人进来押了出去,临走他却是谁都没看,只是阴测测的狠瞪了纪浩禹一眼,那一眼当真可谓是苦大仇深。
纪浩禹与他的视线相碰,却不过微微一笑。
黎贵妃等人也都沉默着相继离开,纪浩禹走在最后,正好见着萧以薇也被荷露搀扶起身了,便是笑意绵绵别有深意冲她略一点头:“良妃娘娘的弯儿转的真够快的,幸好幸好!”
萧以薇若是反应的慢点,保不准就真要被皇帝推出去做了垫脚石了。
这会儿她还吓的全身虚软,虽然听出了纪浩禹言辞之间的讽刺和调侃,却是半分计较的心力也没有,只是恹恹的被荷露搀扶起身。
纪浩禹看着她的模样,脸上笑容便是越发灿烂,突然弯了弯唇角道:“良妃娘娘,本王想要单独和你说句话,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萧以薇一愣,防备的看着他。
可是纪浩禹这人从来都不会叫人看穿了心思,她左右看了也无果。
纪浩禹不走,她也心里发毛,最后只能勉强点头,挥手示意荷露几个先退到门外去。
“方才,还要谢谢荆王殿下替本宫解围。”萧以薇虚弱的开口。
不见得是真感激,但这话说出来却也在情理之中。
纪浩禹却是置若罔闻,半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含笑看着她,眸子灿若星子,笑容明艳道:“娘娘啊,其实本王是有一事想要求教于您?”
萧以薇的眉头皱的更紧,狐疑的看着他,没有吭声。
“若说是彭子楚要动宋灏么,这事儿本王不奇怪,毕竟他们之间的冤仇由来已久,可是您这横插一杠子,是不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纪浩禹道,半分也不掩藏。
萧以薇刚刚稳住的身子又是一个踉跄,用一种惶恐的眼神看着他。
纪浩禹脸上表情不变,一直都十分随意自在,他的语气却是深刻了几分,甚至是带了些叫人难以分辨的朦胧和婉转道:“有些事呢,您不说出来也好,不过呢——现在最好求神拜佛的保佑,啧啧——”
他说着,便像是十分唏嘘的咂咂嘴,又道:“那个丫头啊,可不好惹,尤其是她的东西,可不是随便会叫其他人动的!”
言罢便是潇洒的转身,大步离开。
没想到萧以薇竟然是带了这么一种心思,这事儿倒是叫他心里意外的欢畅,也不知道宋灏被囚的那一晚上会是个什么样的心境。
这样想着,纪浩禹的心情倒是霍然开朗,之前被宋灏算计而积攒的怨气也瞬间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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