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蒲晨近四五年来最高兴的一天,她背着两大袋抓来的毛绒玩具,满兴而归。
蒲万里急忙替女儿拉开玻璃推拉门,冷风一个劲儿地往屋里钻,他摸摸女儿的脑袋,心疼女儿没把羽绒服帽子戴上。
【买了这么多娃娃?】
蒲晨:【是在电玩城抓的,那里面好多抓娃娃机,袋子里是他们三个抓到送我的。】
她没说是秦与一人送的。
不知道什么在作怪,竟有点心虚。
蒲万里好些年没看到女儿连眉梢都沾染着笑意,这种开心是从心里头散发出来。
【你要是喜欢这些娃娃,放假就经常跟你们同学去玩。】
蒲晨不打算再去,抓娃娃有瘾,不能那么浪费钱。
【经常去反而不新鲜了。】
她岔开话题:【爸爸,你晚饭吃了没?】
蒲万里:【吃了,今晚不忙,做了皮蛋瘦肉粥,给你留了一碗,你当宵夜吃。】
蒲晨把两袋娃娃放椅子上,忽的一阵冷风从身后灌进脖子里,她回头看,爸爸打开门,让隔壁干洗店老板的女儿进来。
小姑娘今年四岁,刚才一直趴在玻璃门往里看,蒲万里怕她冷,让她进屋。
“姐姐。”小姑娘刚才在自家店门口看到蒲晨拿了那么多玩具,脚下不听使唤跟了过来。
她摸着那两大袋玩具,满眼欢喜,仰着小脑袋问:“姐姐,你有这么多娃娃啊?姐姐,你在哪里买的这么多?”
蒲晨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小姑娘认识的字有限,又看不懂手势。
她这么大的人看到这么多娃娃都想拥有,别说一个四岁的小孩子。今天晚上秦与背着这些娃娃从电玩城出来,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女生羡慕,一步三回头看秦与。
蒲晨把自己抓的娃娃割爱给了小姑娘两个,秦与送她的娃娃里也有这两个小熊,重复的她舍得送,但仅限于送自己抓的,秦与给她的,她不会给任何人。
小姑娘犹豫,想要又怕妈妈吵她。
蒲晨拿两个小熊戳戳她的小脸蛋,塞她怀里。
小姑娘禁不住玩具的诱惑,高兴道:“谢谢姐姐。”
这时小姑娘的妈妈找过来,表情严肃:“宝贝,那是姐姐的东西,不许拿。”
蒲晨指指自己那两大袋:【没关系,还有那么多,是我送给她的。】
多年的老邻居,相处的不错,又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小姑娘的妈妈没再推辞,再三感谢后带着女儿回自己店。
蒲万里关上门,跟女儿说:【等改天有空,爸爸再去给你抓两个小熊回来。】
蒲晨摇头,连忙解释:【刚才给妹妹的我这里还有。】她指指袋子里。
蒲万里没说什么,只是笑笑。
今天的活都干完了,他关空调,陪女儿回家。
天冷,街上比平时冷清。
蒲万里把女儿衣服的帽子给她戴好,他对女儿说:【你同学送了你这么多娃娃,记着回礼物给他们。】
蒲晨:【不用刻意回,等有合适机会的。】
回到家,蒲晨把这些娃娃倒出来,开始找地方摆放,床头柜上、书架上,只要空格的地方全塞满,她在玻璃上又挂了几个。
不大的卧室瞬间变得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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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校前一天,陆柏声忙完工作,傍晚从学校出来直接去了修车铺,在巷子口遇到秦与。
他瞅着秦与:“你在这干什么?”
秦与单手抄兜里,另一只手把玩手机,反问道:“来这除了吃,你觉得我还能干什么?”
陆柏声无语。
两人并肩往里走。
秦与看他:“倒是你,隔三差五就去修车铺家访,你知不知道家访多了对蒲晨来说压力有多大?”
陆柏声顿了几秒才道:“不是每次都去家访。”
秦与噎他:“不是家访难不成你去修车?蒲叔叔好像不会修汽车。”
陆柏声没搭腔。
说到去修车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成了他工作的一部分,一周至少过来两次,少来一次感觉魂丢了一样。
在那坐坐,即便不聊什么也觉得心安。
这些他无法跟秦与多说。
蒲万里这会儿正忙,看到陆柏声过来,放下手里的活去屋里烧水泡茶。
秦与没去吃饭,跟在陆柏声身后往修车铺走。
陆柏声回头,莫名其妙:“你不去吃饭跟着我干什么?”
秦与:“聆听陆老师的教诲。”
陆柏声:“......”
他早晚有一天被秦与给气死。
今天巧了,蒲晨也在店里,正捧着一本旧书看得入迷。
蒲晨刚才沉浸在书里,没注意到爸爸在烧水泡茶,门口被身影挡住了光线,她才抬头。
“陆老师。”
习惯使然,见到陆柏声她总会无声笑着喊一句。
“在看什么书?”陆柏声关心道。
蒲晨把书签夹上,将书递给陆柏声,她起身拿了两个凳子放在门边,陆柏声不客气坐下来,秦与坐在另一边。
“这书不错,我也有一本,你这个版本更珍贵。”
蒲晨在白板上写道:【是孙主任借给我的。】
陆柏声点点头,孙主任家藏书不少,他早有耳闻。
蒲万里泡了两杯热茶端过来,放在旁边的移动矮几上。
“谢谢叔叔。”秦与说完才想起蒲万里根本听不到声音。
陆柏声用手语跟蒲万里说,他今天顺路过来,没什么事,跟蒲晨随意聊聊,让他去忙自己的,之后又想起来介绍秦与,说是他家亲戚的孩子。
原本他想说秦与姥爷家跟他家是世交,他不会那么复杂的手语,绕来绕去麻烦,于是直接说是亲戚。
蒲万里急着给人修车,有女儿和他们聊天,他放心去忙自己的活。
秦与好奇:“你怎么会手语?”
陆柏声:“跟蒲晨爸爸学的。”
秦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发现陆柏声总能不断打破他的认知,在如此浮躁的社会,陆柏声能放下名利场里的一切,来这当老师,如今还学会了手语。
他从不喝茶,今天学着陆柏声,拿起茶杯吹了吹,打算好好品品。
【陆老师,期末成绩出来了吗?】蒲晨很期待自己的分数。
陆柏声抿一口茶,“总分和排名下午刚出来,你考了班里第二十五名,进步十名,英语考了一百二十八,很不错。”
蒲晨迫不及待到门外去跟爸爸分享这个好消息。
蒲万里戴着手套,手套上满是黑乎乎的机油,他用手腕碰碰女儿的脑袋,为她进步那么多感到高兴,【要谢谢陆老师。】
外面风大,他催女儿进去。
屋里,陆柏声正训斥秦与:“你看看你那个分,越来越能耐了。”
蒲晨推门进来,陆柏声及时打住。
【陆老师,这次年级第一是谁呀?】蒲晨怕陆柏声再训斥秦与,于是找话题给他解围。
陆柏声说:“一班的彭靖阳,物理和化学都是满分,数学扣了两分。”他只记得这么多。
【这么厉害呀。】
蒲晨接着问陆柏声:【那他英语考了多少?】
陆柏声想了想彭靖阳的英语:“好像是145,记不清了。”
秦与靠在墙上,打量蒲晨,凡是跟彭靖阳沾边的,她没一样不感兴趣。
“姐姐?”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柔软的小女孩的声音。
几人齐齐看过去。
是隔壁干洗店老板的女儿,小姑娘抱着两个小熊,额头抵在玻璃门上,往里看蒲晨在不在。
蒲晨对她挥挥手,小姑娘找到了她,顿时喜笑颜开,“姐姐!”
陆柏声靠门边坐,他示意小姑娘站好,轻轻推开玻璃门。
小姑娘瞅瞅陆柏声又瞧瞧秦与,怯生生地走到蒲晨跟前:“姐姐。”她单手抱住两只小熊,腾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两块巧克力。
巧克力是今天幼儿园的小朋友过生日送给她的,她没舍得吃留着送给蒲晨。
“姐姐,给你吃。谢谢你送我的小熊。”
蒲晨笑了,冲她比个心。
小姑娘一抬头就看到靠墙坐的大哥哥盯着她怀里的玩具小熊,她紧紧抱在怀里。
秦与认得那两个小熊,他当时抓了两只,颜色不同,身上的衣服也不同,凑成一对,结果转手到了小朋友的手里。
小姑娘以为秦与要抢她的玩具,吓得拔腿就跑。
陆柏声在店里又坐了会儿,一杯茶喝完,他带着秦与告辞。
从店里出来,他问秦与晚上想吃什么,他请客。
秦与:“不饿。”没胃口吃。
他那么辛苦抓来的小熊,她一点儿不珍惜,说送人就送人。
要是彭靖阳送她的,她肯定当宝贝吧。
陆柏声看着他:“真不饿?”
“嗯。”秦与不打算吃了,回家打游戏去。
陆柏声看他不像开玩笑,便信以为真。
还没走到巷子口,秦与收到蒲晨的消息,她解释:【送给隔壁小妹妹的那两只小熊是我自己抓的,你送我的娃娃在家里。】
秦与那天的注意力都在她心情好不好上,没注意她怀里抱的娃娃也是两只小熊,原来误会了她。
他这么回:【没关系,那小姑娘那么小,就算是我送你的玩具,你可以送给她。】
他抬头对陆柏声说道:“陆老师,我又饿了,我请客。”
陆柏声停下来,皱着眉看他,“你这小孩怎么回事,一会儿不饿一会儿又饿了。”
秦与:“你就当我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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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返校的日子。
不用上早读课,八点钟到校即可。
蒲晨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分数,这会儿安心坐在位子上看孙主任借给她的书,她已经看完两本,这是第三本。
秦与依然是班里最后一个到,陆柏声从前门跨进教室,他从后门踏着铃声进来。
教室安静下来,陆柏声简单分析了这次期末考试情况,他们班每科平均分都有进步,尤其是英语,除了两个强化班,他们均分是第三名,高分段的人数比其他班多不少。
“分数我就不报了,你们自己看。”陆柏声手里拿着成绩单,上面是班里每个人的各科成绩、总分、班级和年级排名,他复印了四份,每排一份。
“记下自己的分数往后传。”他把成绩单发给第一排。
蒲晨拿到成绩单后,用手机拍下来,然后递给秦与。
她看完自己的成绩,开始找秦与考了多少分,她一直记得跟秦与的赌约,要是他数理化和英语考到八十分,她要给他写寒假作业。
秦与的名字很好找,班级倒数第一,年级排在一千多名。有了他,赵姝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成绩垫底。
蒲晨看到秦与的各科成绩,整个人不太好,他是怎么做到数理化和英语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四门都考了八十分?
她悄悄转头看他。
秦与问:“怎么了?”
还不等蒲晨打字,陆柏声喊秦与到外面去。
陆柏声开门见山:“我看到你试卷了,你那四门,前面八十分一题没错,后面一题没对。”他大概是怕得分,英语作文的单词,十个错了九个,语法没一处正确,写得驴头不对马嘴。
陆柏声生气的是:“你既然认真做了,正确答案也算出来,为什么不选个对的选项,偏偏选错的?”
秦与趴在护栏上,沉默以对。
陆柏声冷静片刻,发现自己操之过急,这次期末考试,秦与没在试卷上填正确答案,但认认真真把题目在草稿纸上做了一遍。
这是个好现象。
只不过他还在跟自己较着劲,觉得什么都没意思。
“我找人打听过了,陈致仑的女儿已经在看心理医生,陈致仑可能是幡然醒悟,半天时间去公司半天在家陪着他女儿。”
“秦与,这是大人之间的感情纠葛,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那女孩的错,你们别再犯傻,别拿自己的命、拿自己的前程惩罚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秦与说:“没惩罚自己。”
陆柏声抱歉:“是我用词不当。你们俩孩子找错了宣泄口。但积压了那么多年的情绪,能发泄出来也是好事。”
秦与忽然感慨:“我算看清了,只有当时我躺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我爸跟我妈才能彻底放下工作,把感情抛到一边,什么都顾不上只顾着在医院守着我。”
那个时候他们难过担心应该假不了。
可等他术后清醒,没了生命危险,他们只在医院陪了他半天,之后该干嘛还是干嘛,一个月里去了医院三次。
这就是他的父母。
陆柏声问:“你这是想通了?”
秦与“嗯”着,也是这几天才彻底想通。
就算母亲还想跟陈致仑结婚,跟他没一点关系。
至于父亲,他要是想四婚,那是他的自由。就像父亲自己说的,他一没犯法,二没触犯道德底线,单身还不能恋爱结婚了。
陆柏声没说话,不知道要说什么。
“陆老师,”秦与偏头看陆柏声,“我决定看在你面子上,下学期开始重新做人,认真学习,争取做个学霸。”
陆柏声哑然失笑:“承蒙你看得起。”他随口说了句:“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在乎什么学霸不学霸的。”
秦与没多言。
以前他确实不在乎。
可现在,他想为了蒲晨好好当个学霸,这样她能随时问他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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