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六章——乱京之变(十七)
皇宫,养心殿。
龙榻上,陈勋仰头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
江公公小心翼翼替他抚着心口:“陛下莫急,要不了许久,宋将军就带着承武承威两营来救驾了。”
“急?”陈勋瞪眼过去,“朕这是气的!”
“好好一个万国来朝盛会,却出了这等狗屁倒灶的破事!”
“我大闰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江公公被骂的满脸唾沫,却又不敢伸手去擦,还得硬着头皮赔出笑脸。
陈勋犹不解气,他继续骂着:“区区东瀛岛国!他们哪来的胆子行刺?是受何人指使?会国馆内诸多使节团,皆是礼部负责,礼部又负责到哪里去了?东瀛人包藏祸心,竟是无人察觉?要朕说,礼部这么多官员,也该掉几颗脑袋了!”
“刺客的刀兵又是从何而来?今日负责值守盘查的是哪个?为何没查出来!?”
“还有宫中禁卫军!”陈勋咬牙狞笑,“堂堂天子亲卫呐!居然能不知不觉混进奸细?那他们若想取朕性命,岂不是也易如反掌?!”
“查!给朕狠狠地查!从上到下,玩忽职守者!行事不力者!一个都不许放过!”
就在这时,忽闻殿门外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殿内,陈勋江书黎,以及两名亲信侍卫,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砰!”殿门被一把推开,一个人影摔了进来。
“陛下——京城急报——”
殿内众人定睛看去,只见来人身披城卫甲胄,浑身上下多处负伤。
有亲卫小心上前,将其扶起。
那城卫脚下一软,又跪倒在地,他吐着血说道:“京城北门现大股贼人,皆穿常服,与城内贼人里应外合,现已打开城门,杀进城内了!”
“哪里冒出来的贼人?”陈勋又急又怒。
“哇——”城卫又吐了一大口血,身子摇摇欲坠,“属下不知——但那些人尽都身怀武艺,不似军队,更像是江湖人造反……”
话未说完,那城卫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陈勋与江书黎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陈勋道:“谁能替朕解释一下,这又是怎么回事?平白无故哪来的江湖人造反?他们是从地底冒出来的吗!?”
亲卫自是不敢接话。
江书黎思忖半天,小心翼翼道:“陛下,依奴婢看来,这事儿未免有些太巧了,宫中与京城几乎同时出事,难免让人不想到一起去。”
陈勋朝殿下亲卫挥了挥手,示意他带城卫去太医院,然后斜眼看向江书黎:“你的意思是,这两件事,是同一个人谋划的?”
江书黎微微欠身:“陛下圣明。”
陈勋微微皱眉:“可有证据?”
江书黎悄悄打量了一眼陈勋脸色:“奴婢……不敢说。”
陈勋大骂:“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敢说不敢说的?快说!”
江书黎唰的一下就跪了下来,把头埋低:“陛下明鉴!谋划此事者,必然是,既能与使节团接触,同时又与江湖上有联系之人,而且必定位高权重,否则定不可能说服东瀛人行这等大逆不道之举……”
陈勋心头一颤,虚眼看向江书黎:“你的意思是……”
江书黎额头冒汗,他咬了咬牙,道:“朝堂之上,只有此二人附和条件……苏太师与戚相。”
“放肆!”陈勋大怒。
江书黎浑身一颤,拼命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陈勋正欲说话,忽闻殿下传来声响。
“咚,咚,咚。”
叩门声响起,陈勋与江书黎齐齐转头看去,大殿里瞬间寂静下来。
……
诏狱大牢。
并不宽敞的通道内,狱卒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唐锦年负着双手走在前面,饶霜小心翼翼避开哀嚎的狱卒,跟在后面。
走到某个转角,唐锦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饶霜问道。
唐锦年沉吟片刻:“……不知道路。”
“……”饶霜汗颜,“我找个人问问。”说罢,转身往来路走去。
不一会儿,只听身后通道内有求饶声传来,又过了不久,饶霜就回来了:“地下,我带路。”
二人寻得路线,在大牢里又绕过几个拐角,下过几个楼梯,终于来到了一条幽暗的甬道。
“应该就是前面了。”饶霜指了指前面黑漆漆的甬道,“据那狱卒说,此处这关了一人。”
唐锦年点了点头:“毕竟是天人境,哪怕残废了,也值得如此对待。”
“你就在此处等我罢。”唐锦年望着甬道,“我一个人去便好。”
饶霜犹豫了一下,道:“那你小心。”
唐锦年点了点头,迈步进入了甬道。
甬道内空气有些闭塞,还伴随着一股常年挥之不去的恶臭。
好在唐锦年身怀武艺,于昏暗环境中也不至于看不清楚。
走了许久,唐锦年在一扇铁门拦住了去路。
透过栏杆的缝隙,隐约可以看见房间最里处,有个人影。
“哗啦啦。”铁链滑动的声音。
“谁?”当归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唐锦年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淡淡笑容:“说话中气十足,看来你过得不差。”
“……是你。”听见唐锦年的声音后,当归沉默了一会儿,“……你来干什么。”
唐锦年低头看向牢门的锁扣,然后伸出手,用袖子垫在上面捏住,只听咔哒一声,锁扣应声而断。
推开牢门,唐锦年走了进去:“有些事情因我而起,如今我已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也该是了解的时候了。”
离得近了,当归的处境也全部呈现在唐锦年眼中。
只见当归被五条粗大的铁链锁在墙上,分别是四肢,再加一条琵琶骨上的,铁链不长,连供他活动身躯都做不到。
“……你是来杀我的?”当归沉声道,语气中并无意外,也无惧怕。
唐锦年微微捂住鼻子:“你早就该死,是我让你多活了这么久,如今你对我已然无用,自然到我把命收回来的时候了。”
当归抬起头,黑暗中目光灼灼地望着唐锦年,他凝望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有道理。”